“我拒绝。”

“......”提示音骤然停止。波浪清脆的拍击声，又回到慕怀昙耳朵里。

没了系统的声音，慕怀昙还有些不习惯，“小呆瓜，你怎么不说话？”

“你猜我为什么不说话......”系统幽幽道：“就刚才，你左打莫青，右踢白江，你玩得尽兴了。”

“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系统的怒吼中竟隐隐带了哭腔，“上面发红牌警告下来，说你严重扰乱世界秩序，严重脱离人设，要我禁锢你。”

系统深吸一口气，“我都拦下了。”

“呜呜呜不愧是我的阿统，快让我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上面是群干什么吃的，我帮你打死他们！”

“但是——”系统没理发癫的慕怀昙，它继续道：“下一个世界你要还敢这样为所欲为，脱离原主人设行事的话，我就帮不了你了。”

慕怀昙憋回了声去，安安静静，乖乖巧巧。

“所以你同意脱离世界吗？”系统又问。

慕怀昙可怜兮兮，“再玩一会儿嘛......”

“你管这叫玩！”察觉到自己无法抑制的愤怒，系统又深吸一口气，“我算是看明白，你做任务根本就不为复活。”

“我不明白，一个没想活着的人，兢兢业业为别人复仇是什么意思？”

“我有强迫症。”慕怀昙正色道。

“嗯，是有点。”系统貌似点头，“那上面再问罪下来，我怎么办？”

慕怀昙思考一阵，语气认真，“就说我有精神分裂，控制不住自己。”

“......也行。”系统叹气，“可我还是不明白，你留在这里究竟想做什么，分明仇已经报了。”

“我想......”慕怀昙随江水悠悠地飘，暴风雨渐渐停了，月亮像新出炉的烧饼，冒着丝丝缕缕热气，正正悬在慕怀昙嘴边。

“她能重生。”

她一口咬住烧饼，咀嚼了起来，声音含糊不清。

系统愣愣地看着慕怀昙，它现在已经分不清，这人是来逃命的，还是来郊游的。

方才，慕怀昙就是说着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一块被水泡发的烧饼。她以为自己躺在床上似的，悠哉游哉吃起来。

慕怀昙摸摸肚子，瞬间精神焕发，“呆瓜，你知不知道食物的重要性？”

“在行军途中，饿了困了都不打紧，只要有一口吃的在，就还能再爬八百座山。”

慕怀昙看看天，笑道：“我就说这雨下不了多久。”

-

“宿主，你别晕啊。不是还能再爬八百座山吗？”系统语气贱兮兮的。

慕怀昙没力气搭理它，扶着树干在广袤无垠的山林中穿行。

尽管风平浪静，登岸还是废了她不少力气。慕怀昙撑着一口气爬到岸，没想一头撞进林子里，迷了路。

慕怀昙累得晕晕乎乎，终于撑不住摔在地上，脸朝地。

好在落叶厚软，没让她破相。

“我好像能明白那个老王八为什么总呆在洞里了。”慕怀昙有些迷瞪，开始胡言乱语。

“什么老王八？”系统见状不免着急，“我说你真的不走？快死了还不走？”

慕怀昙仿佛没听见，自顾自道：“也是，出来多累呀，还不如缩在乌龟壳里......”

“我好像听见，有人在骂我？”

古树后转过一个白衣飘逸的影子，乌发片片缕缕地披在身上，随步伐从青翠枝桠间轻扫过。

他缓步而行，清隽身影被金光勾出模糊轮廓。不似人，似山鬼。

慕怀昙勉强抬头，只能望到那人腰间。素白腰带外，仿佛缠了条极细的黑丝络。

她伸出手去勾，却先失去意识......

“哗啦啦——”

又是水流声，慕怀昙还未睁眼，却先皱眉，她以为自己还飘荡在江水里。

“醒了？”

“我看她还在犯懵。”

像是有两人在她耳边对话。

等等，对话？

慕怀昙猛地睁眼，眼前是一片石头洞顶。她下意识朝水潭中央望去，石台上空荡荡。

“你在找谁？”

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仿佛就在耳边。

慕怀昙偏头，果不其然看见那张脸。较以往不同的是，他睁着眼。

“岚刹......”这个名字好似有许久未念出口，绕在舌尖有些陌生。

岚刹不愧为济世慈悲的仙人，他还以为慕怀昙受了惊吓，需要安慰。于是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笑了，动作总显得僵硬。

“又一个被她外表蒙骗的可怜人......不是，可怜仙。”有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岚刹柔声接道：“相由心生，慕姑娘也从未有蒙骗我的心思。”

听见这话，慕怀昙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感动，她表情像见了鬼似的。

“你能听见它说话？”慕怀昙指着自己的脑袋问。

“笨蛋！他是仙人，他知道的恐怕比你还多。”系统恨铁不成钢。

“哦......”慕怀昙揉了揉被系统吼痛的耳朵，平日清亮的眼里写满了呆滞。她愣愣地坐在地上，忽然捂住腰腹，还有腿。

“好痛——”慕怀昙痛呼一声，倒地不起。

“乖乖，该不会是真撞坏脑子了吧？洞仙，您快帮她看看呀！”系统嘴里说着损话，语气却很着急。

“我检查过，她身上有多处撞击伤，许是撞到暗礁所致，但都没伤到要害。至于脑部......我不清楚。”

岚刹看向闭眼装晕的慕怀昙，眼里有些许无奈。他不明白慕怀昙这样做的用意，但他明白，还是不要揭穿为好。

系统也看明白了，慕怀昙就是嫌自己丢人。它对岚刹说：“这次真是多谢您，若不是您出手相救，我就该给这倒霉宿主收魂了。”

“你们帮我出洞，该我谢才是。”岚刹没有多说下去的意思，他弯起食指，敲了敲慕怀昙眉心，“伤药就在手边，你自己包扎。”

说罢，他起身往洞外走。

慕怀昙将眼睛眯开一道缝，看着藤蔓缓缓放下，“医学奇迹啊......这人能走道了？”

“呜——”此话一出，慕怀昙忽觉额上钝痛，潭水倒映出她眉心一块红斑，衬得那双泪汪汪的眼，可怜得紧。

“下手真狠呐！”慕怀昙不禁控诉。

系统忍不住出声，“宿主，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嗯？”慕怀昙解衣带的手一顿。

系统：“洞仙不能出洞，所以岚刹封印了自己全部力量。他现在，和凡人无异。”

“啊？”慕怀昙险些将药泥罐子打翻。她伤口都来不及处理，忙系好衣服要出洞，“那他还敢在林子里乱跑？也不怕被狼豺虎豹生吞了？”

“停！”系统一声吼，将慕怀昙震在原地。“我看你脑子是真摔坏了，人家再怎样也是仙，需要你去救？”

“你还是乖乖把身上的伤养好吧。”系统声音里的嫌弃仿若凝成实质。

慕怀昙撇撇嘴，又坐回原地。

那些撞击伤，瞧着青紫可怖，乌压压遍布在身上，逼得慕怀昙不得不把自己裹成木乃伊。

“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疼。

系统听见，立刻吱呀哇乱叫起来，“叫你还逞英雄不？”

“不逞啦。”

“叫你还敢跳江不？”

“不跳啦。”

岚刹一回来看见的便是这副场面，他笑着摇头，将手里多出来的竹篓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东西？”慕怀昙好奇探头。

一条大胖鱼猛地从竹篓里窜出来，尾巴上的水甩到慕怀昙脸上，还带了腥气。

“从哪来的？”慕怀昙将鱼扣回去，这对她那空荡荡的五脏庙来说，真是久旱逢甘霖。

岚刹不语，又要踱步出去。

“这篓子新编的，还挺结实，不像是能在路边捡到的东西呀。”

慕怀昙语气促狭，她拦住岚刹，拿手指头比划，“你莫不是偷......”

“是赠。”岚刹盖住慕怀昙的手，把她那根支棱出来的手指头摁回去。

说罢，他从袖子里抖出根火折子。“忘了给你。”岚刹顿了顿，貌似解释道：“还以为你不用。”

“你！”慕怀昙气得跳起，要去抓岚刹。可那人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三两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怀昙还要追，但洞口的藤蔓，挡住了去路。她气得手舞足蹈，又牵动身上伤口，脸痛得皱成一团。

系统无奈，“宿主，你能不能别老像个小孩儿？”

慕怀昙委屈极了，她指着岚刹离开的方向，怒道：“他说我是野人！野人才吃生的。你还向着他？”

“岚刹没这个意思。”

“呵呵。”慕怀昙不信。

洞里柴火受了潮，慕怀昙废了好大力气，才升起一丁点火苗来，浓烟比火焰还要大，先灌满了洞穴，再从藤蔓缝隙间挤出去。

“阿妈，洞仙，洞里着火啦......”仿佛是个青稚童音，磕磕绊绊地响在洞外。

“咳咳咳——”

慕怀昙从火堆前抬头，一张脸被熏得黢黑。鱼还没杀，她先饱了，喝烟喝饱的。

“别胡说！”女人的厉声呵斥，这回慕怀昙听得很清楚。

她拿起镰刀，小心翼翼走向洞口。洞穴被藤蔓盖得很严实，依稀看到一点暖黄的天光，仿佛外面已至傍晚。

可洞外的事物，还是看不清。

“噼啪——嘭嘭嘭——哐当——”

猛地几声窜天响，惊得慕怀昙打了个哆嗦，整个人愣在当场，神情一片空白。

声浪一阵阵传来，仔细听还有令人牙酸的铜镲声。这是祭礼才会响的乐音。

今日，是什么日子？慕怀昙皱眉苦思。

“今日中秋，祝族人前来祭神，望洞仙开尊府......”

慕怀昙直呼糟糕，她环顾四周，这里本该端坐着洞仙，却被她鸠占鹊巢。若那群人闯进来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