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昏黄的光线柔和地笼罩在仰躺于床中央的人身上,为她披上朦胧的暖色轻纱。
红绳绕过肩颈,交错的绳结微微陷入细腻的肌肤,像一张疏密有致的网,将猎物牢牢绞绕其中。
偾张的血液掩藏于肌肉线条流畅的身躯之下,只从略显急促的呼吸中稍见端倪。
不露情绪的目光从被铐于床头的腕间开始,沿着荆棘缠绕心脏的文身一路向下,似有实感,每一次的有意停留,都在层剥猎物理智的外壳。
泛凉的指尖甫一接触温热的皮肤,便激起难耐的轻颤。
周绮亭不顾身旁人隐忍的紧绷,指腹寸寸描画过她平直的锁骨,最后停留在一块粗糙的枪疤上,若即若离地点蹭。
“你身上这些伤痕,都是怎么来的?”
从一开始,周悯就不敢看向周绮亭。
但闭上眼会放大感官上的刺激,她只能定定地盯着天花板边缘的浮饰,紧攥被铐住的手,聊胜于无地抑制着身体的反应。
所以周悯一时无法从周绮亭放轻的声线判断她的情绪,只能沉默以对。
无奈锁骨处持续的点触经由敏感的神经一点点放大,时刻动摇着她的自制力。
周悯嗓音沙哑:“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能。”不由分说的语气。
周悯只好深吸一口气,从紧咬的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作为、调查署的探员……受点伤、很正常。”
听起来很无关紧要,但周绮亭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除了枪伤,她并不觉得那些细密狭长的伤痕会是拼杀所造成的。
她的指尖不再流连于锁骨,而是抚过每一道陈旧的伤痕,迫使身旁的人不得不作出进一步解释。
“停……先停下……我说。”
周绮亭今晚难得听话。
没有了干扰,周悯重拾些许理智,断续而缓慢地编起了故事,期望能哄过大小姐,不要再用这种温柔却磨人的手段折腾她。
“几年前,我受命执行一个营救任务,需要我孤身潜入歹徒在深山中的据点,去救出被困的人质。
任务一开始进行得很顺利,但是在脱身的过程中,人质不小心遗留下了踪迹,导致我们在即将成功与后方营救人员接应上的时候,被紧追的歹徒围截了。
保护人质是我的使命,所以我为了掩护人质逃脱,选择留下和歹徒抗击。
所幸最后人质被顺利营救,我也只是受了点折磨。”
为了中和编出来的故事结尾的惨重氛围,周悯扯动嘴角,露出释然的笑:“总之,我好好活下来了。”
掌心温和地按在发顶,带有馨香的怀抱覆上周悯身侧,无声地安慰着她。
周悯知道大小姐心意是好的,如果此刻不是处于被缚的状态,她或许会沉溺在这个温柔的怀抱里。
可惜不行。轻盈的睡袍在呼吸起伏间,透过红绳露出的空隙摩擦着周悯的肌肤,更让她受不了的,是睡袍裹着的身体。
柔软,熨帖。
颈窝处阵阵和缓的气息更是拨动着周悯的心神。
“那个……”能不能给我也披件衣服。周悯身上仅有的两件布料实在是不够她抵御这过分的刺激。
“你会怨那个留下踪迹的人吗?”有些颤抖的声线突兀打断了周悯的话语。
好突然,像是没话找话。察觉到周绮亭的不对劲,难得发现大小姐破绽的周悯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你哭啦?”
颈侧传来牙咬的刺痛,让周悯呼吸一滞。
真凶。差点轻叹出声的周悯不敢再惹大小姐,于是顺着她的问题,缓缓解释道:“我怎么会怨她呢,这又不是她的本意。要怨也是怨那些歹徒,我拎得清。”
周绮亭没有再说话,就当周悯想低头去看她的表情时,沁凉的手掌适时地盖住了周悯的眼睛。
“不许看。”这次咬在了下巴上。
不看就不看呗,爱哭鬼。真正的爱哭鬼不屑地哼声,全然忘了惹恼大小姐后会是什么下场。
“明天帮你请一天假,好不好?”声线重归平稳,甚至冷静得可怕。
什么?周悯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睫毛轻扫周绮亭的掌心。
“那不行,我最爱上班了!”人急了什么违心话都说得出来,周悯也不例外。
轻笑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侧,随后一个缱绻的吻落在泛红的耳垂。
“暂时放过你。”
被松开束缚的周悯刚重获自由,还没来得及雀跃,就被告知今晚要留下来给大小姐暖床。
并非放过。
暖床,好有歧义的词。周悯不由得多想,嘴上却是好心的建议:“你可以开暖气。”
周绮亭直勾勾地看向周悯,眼眶还留有淡红,衬得那双黑瞳有些……可怜。
这个想法着实震惊了周悯,她居然在心里用“可怜”这个词来形容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不过周绮亭都说放过自己了,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周悯安心地来到浴室,准备冲个澡,洗去身体沁出的薄汗。
反锁好浴室门,周悯来到镜子前,摘下美瞳,直视镜中那双金色的眼睛,露出无声的微笑。
周绮亭,我可不可以将你的恻隐,当作是你对我动心的凭据?
-
清早,生物钟作用下,一夜无梦的周悯睁开还戴着深褐色美瞳的双眼。缓慢苏醒后阵阵发麻的胳膊让她意识到,从入睡到现在,她一直环抱着周绮亭。
怀里的人被焐得暖烘烘的。
又是尽职尽责的一天啊。
晨曦如水般自窗帘缝隙渗进,微光在室内静静流淌,周悯看向周绮亭恬然的睡颜,一时竟有些出神。
不像小时候那样不可一世,也不像醒时那样心思深沉,是不加防备的澄静,像熟睡的小动物。
让人想一口咬断她的咽喉,再舔舐汩汩流出的鲜血。
心理上突如其来的饥饿感让周悯感到有些焦渴。
下一刻,倏然睁开的双眼对上了周悯幽黯的视线,黑眸沉静如水。
“不可以。”
说罢,她又阖眼凑近周悯,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准备继续入睡。
被抓了个正着的周悯不信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看起来想吃掉我。”因着脸埋在颈窝,周绮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这是什么话!我想吃,但不是真的想吃,总之不是你想的那个吃!
周悯百口莫辩,只好沉默,试图轻轻抽出枕在周绮亭颈下的手臂,用打扰她睡眠的方式来报复她对自己的误解。
“嗯?”
怀中人简单的音调,在周悯脑海里演变出许多险象环生的场景,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乖乖地充当靠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悯三番两次试图起床,都被不用按时上班的大小姐制止。甚至因为起床气,周绮亭还咬了她脖子一口。
到底是谁想吃谁啊!周悯愤慨。
于是,周悯今天史无前例地,迟到了。
她无视一众好奇的目光,一身轻松地来到工位上。
当然轻松,过了安检换班时间,她今天该带的武器一把都带不进来,身上的负重减轻了不少。
想起出门前周绮亭若无其事地说着“那你今晚再过来取吧”,周悯就感到深深的无力。
她总觉得周绮亭昨晚说的那句“暂时放过你”里的“暂时”,时效不会超过一天。
而且,周悯今晚还要检阅好同事的工作成果呢,哪有时间陪大小姐玩。
想到这,周悯的视线落在了身旁的黄佩仪身上,恰好对上了她幽怨的目光。
眼下泛着青黑的黄佩仪强忍打哈欠的冲动,悄悄从桌底下将一个u盘递给了周悯。
看吧,果然有压力才有动力,好同事甚至提前完成了自己交给她的任务。周悯接过u盘,心情大好。
“谢谢,祝你工作顺利。”周悯真诚道谢。
其实没有你,我的工作会更顺利。黄佩仪忍了再忍,才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虽然眼前的人一开始妨碍自己的工作并非本意,后来还拦下了要给自己下马威的甲方的人,但是黄佩仪可是因为她才沦落到如今打白工的地步,不由得心生怨怼。
周悯自然看出了黄佩仪对自己的不满,她不甚在意,拿起手机发过去一条信息。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或许等我看完你给我的东西,我能在恰当的时候给你一个契机。”
周悯并不是故意要把话说得这么模棱两可,只是没有把握的承诺,她不会轻易说出口。
她也自知由于自己的原因,导致好同事损失惨重,所以她决定用这种方式来补偿黄佩仪。
片刻后,周悯收到一条消息,却不是黄佩仪的回复。
“不是爱上班吗,怎么在玩手机?”
周悯手一震,警觉抬头,四处张望,寻找着这位喜欢监工的大小姐的身影。
无果,周悯郁闷回复:“你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你。”
“诈你的。”
周!绮!亭!
周悯气得牙痒,恨不得隔着屏幕把周绮亭抓过来咬一口。
“生气啦?”
和昨晚周悯嘲笑周绮亭时那句“你哭啦?”一样的句式。
我不气,我不气,我有什么好气的呢。周悯当即把手机关机,决定今天下班前都不再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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