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行一般会文什么图案的文身?”
因为害怕错过重要消息,每条简讯都会点进来查看的周悯终于忍无可忍:“这位中间商,我没有陪聊业务。”
「缺心眼」惊讶:“啊,你不用维系客户的吗?”
周悯用最后一丝耐心解释:“亲亲,一般来说,我们这行是没有回头客的呢。”
「缺心眼」抓错重点:“噢噢,那我就是你第一个回头客了。”
「缺心眼」:“最近有点太闲了,不得劲。”
周悯好心建议:“实在不行,你就去找个班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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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阿姨叫你开始在周氏上班?”郑思颖翻阅着文件,头也不抬地问她办公室里多出来的另一个人。
周绮亭松懈了平常端正的姿态,身段柔软地靠坐在郑思颖办公室的沙发上,她支起手扶住额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闻,郑思颖翻页的手顿住,讶然抬头:“难怪你最近三天两头往我这跑,敢情是避难来了?”
“我和妈妈说我是来和你学习企业管理的,如果她问起来,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周绮亭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拿起手机回应前两天在酒吧认识的女生发来的邀约。
“由得我说实话吗?”郑思颖把手边废纸揉成团,朝沙发上的人砸去,没好气地说:“你去旁边休息室待着,你整个人的散漫气息影响到我工作了。”
周绮亭抬手接住纸团,在掌心掂了一下,笑着扬了扬手机,说:“我有点事先走了,就不打扰郑总工作啦。”
电梯里,周绮亭百无聊赖地抬头看着液晶屏显示的数字逐一递减。
一直到数字显示为“1”时,刚迈出两步的周绮亭被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迎面撞了个满怀,下巴磕到了对方的鼻梁,口红蹭上了对方的眉心。
“你——”
周绮亭眉心微蹙,含着愠意低头,猝不及防撞进了一双潋滟的眼眸里,眼前的女生因为疼痛而长睫半遮,眼角蔓上泪光。
“嘶——”
女生秀挺的鼻梁泛红,原本紧抿的绯色花瓣唇随声微启,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先是抬起泪目嗔了周绮亭一眼,自知理亏,而后用右手一边揉着鼻梁,一边不情不愿地开口:“对不起。”
女生手背上,一朵盛放的蔷薇吸引了周绮亭的目光,花身缠绕的荆棘沿着手腕,没入衬衫袖口,让人不自觉地想一探究竟。
那瞬间,周绮亭感觉有一簇火苗自心口点燃,灼烧着她的喉咙。
片刻后,她的视线才从袖口处收回,转而直视着女生深褐色的眼眸。
“你没事吧?”被撞到的周绮亭此刻竟生不出半点气,反而关心起眼前的女生。
“有事,”女生捂着鼻梁闷闷道,玉琢般的下巴微抬,示意周绮亭看向身后已经关闭上行的电梯,“我面试要迟到了。”
周绮亭还是来到了郑思颖的休息室。她从一旁的茶几抽屉里拿出了一片湿巾,撕开包装后折起一角,仔细地帮女生拭去眉心的口红印。
还从郑思颖那顺来了一盒缓痛凝胶,旋开盖子,用无名指挑起一点,帮女生涂在鼻梁上。
直到药膏被涂抹均匀吸收,周绮亭才温声开口:“我帮你和人事说明原因了,你晚点再去面试就行。”
闻言,女生唇角微翘,眼含笑意,再次诚挚道歉:“对不起啊,刚刚明明是我撞到你,还麻烦你帮我上药。”
周绮亭明艳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她,玩味地问:“那你想怎么赔偿我?”
“如果你今晚有时间,”女生话音一顿,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赔礼道歉。”
而后她修长的指节轻点下巴,垂眸思考:“至于谢礼,我还没想好。”
“那告诉我你的名字吧,算是谢礼。”周绮亭礼节性地朝她伸出右手,“我叫周绮亭,你呢?”
女生没有回握,把右手背在身后,抬起左手轻轻捏了捏周绮亭的指尖,以作回应。
“你刚刚帮我把简历和作品集递过去的时候,没有看到我的名字吗?”
酥麻的痒意自指尖一点点地蔓延至心口,周绮亭呼吸不自然地凝滞了片刻,空前的,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她确实看到了,姓名一栏印着这个女生的名字:吴敏,下面的工作经历却匆匆一瞥,只知道这是一份很漂亮的简历。
她浅吸了口气,侧头温和地笑:“我想听你亲自介绍。”
时间差不多了,女生没有顺着周绮亭的意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起身走到门边,握着门把手准备开门出去,临出门前,才回头。
“如果是讨个称呼,”女生露出一抹俏皮的笑,“那你叫我小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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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悯没有被夺舍。
纯属意外,今天真的纯属意外。
先前接手的那个单子的目标,和振邦集团有长期合作,目标会不定期来到振邦集团开会,这是周悯能接近目标的最好机会。
为了振邦集团的这份工作,结合这个身份信息的过往经历,她这次给自己打造的是甜妹人设,为此特意去接了头发,烫染了一番,临出门前还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谁知道踩着时间去面试,会遇上周绮亭这个不长眼的杵在电梯门口。周悯忿忿地用筷子挑着碗里余下的米粒,一点不剩地送入口中。
今天这顿饭约在振邦集团总部附近的一家本地菜系饭店,这是在周悯来的路上看到记下的,没有费什么劲去查点评软件上的评价,却意外的很不错,环境干净,菜品也很正宗,很合她的口味。
如果不是和周绮亭一起吃就更好了。
此刻的周绮亭自然不知道周悯的腹诽,唇角勾着一弯迷人但不迷周悯的笑,目光落在周悯握着筷子的右手上。
“你的文身很漂亮。”
“谢谢。”周悯坦然接受赞美,餐桌下左手却缓缓握紧,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用疼痛换理智。
一如既往地爱夸人呢,周绮亭。
曾经也是用这种神色,这种语气,夸周悯的眼睛漂亮。
想到这,周悯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黯了一分。
周绮亭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的心绪不宁,继而开口问:“我能看看你完整的文身吗?”
“这次不能。”周悯想也不想地直接回答。
“为什么?”这次?周绮亭想当然地理解为周悯想和自己有下一次见面,“那以后有机会吗?”
为什么?傻瓜,当然是因为我一胳膊腱子肉和我现在的人设不符啊。周悯垂眸,茶水润泽过的唇抿出难以捉摸的微笑,她只回答后一个问题:“或许。”
或许机会是在我们一同死去的那天。
结账时,周悯从包里掏手机,周绮亭看到了她包里有一盒蜜桃味的铁盒软糖,好奇问:“你喜欢吃水蜜桃软糖?”
周悯盯着盒子思考了一瞬,吐出两个字:“一般。”
周绮亭只当她是怕自己觉得幼稚,微微侧着头,用含情的眼神注视着她,带笑说:“挺可爱的。”
周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周绮亭其实也挺可怜的,用这种神态望向恨她入骨的人,算不算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瞎子周悯决定无视周绮亭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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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拒了周绮亭送自己回家的请求,周悯独自坐地铁,回到了新租的一室一厅。
她一进玄关,第一次连鞋都懒得好好放进鞋柜,把白色帆布鞋蹬下后,趿上拖鞋两步并一步地往前迈,仰面往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倒。
好累。
社交好累,演戏好累。
吃饭时要压抑住把筷尖捅进周绮亭心口的念头也好累。
讨厌鬼讨厌鬼讨厌鬼。
良久,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讨厌周绮亭”的周悯恹恹地翻了个身,伸手摸出包里的铁皮糖果盒,掀开顶端的盖子,用中指和食指拈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舌尖无意中蹭上滤嘴,尝到盒内残余的糖霜,和着缓缓吸入的辛涩烟雾,一同在周悯的口腔内酿出丝丝苦意。
周悯呆望着客厅的顶灯,直到眼眶因干涩而泛出生理性泪水,她才合上双眼,任由眼泪自眼角滑落,坠入两鬓发丝。
茶几上,新买的手机振动了一声,是周绮亭发来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吗?”
联系方式是在吃饭前加上的。周绮亭要联系方式之熟稔,连警惕性极高的周悯都只能不情不愿地亮出二维码。
讨厌周绮亭的理由又多一个。
从茶几上抓过手机,周悯未干的泪眼看着屏幕,很想说“要你管?”,但手指还是违心地敲下:“嗯嗯,我到家啦。”
也没问周绮亭有没有安全到家,能发消息就证明还活着。
想到这,周悯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绽出一抹冷笑,随后轻嗤一声。
可千万要好好活到兑现承诺的那一天啊,周绮亭,第一个承诺没有做到,那最后一个总该做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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