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滴横泪一直在苏虞眼眶流转,她抬手,一瞬间直直坠下,不必她擦,恍惚问:“这是我的泪?”
不过,她是该难过来着。
刚刚那握她手的,是她穿书前的母亲,苏盈。
但这个哭泣的人,似乎是她,又好像是身体里的她。
“你这次来,是不是因为工作太累了?”
令慕光关切地坐到她身边,说着,苏虞又坠下一滴泪。
如此蓦然,惊得令慕光连忙去接,这两滴钻石像突然涌出的鼻血让人猝不及防。
苏虞一脸懵,见令慕光关切地坐了过来,意识到这附近人多,赶忙收拾情绪破涕为笑,用手指了指前面,安慰她。
“那个位置外公坐过,现在坐着一个小孩,有些感慨……”
令慕光转头看过去,隔壁桌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小孩子坐在木圈椅上垂头看平板,两腿一翘一翘的,生动可爱。
令慕光弯眉抱歉,拉起她出了茶室。
雪砸两人身上,又落连廊,枸骨树,紧接着被热泪烫化,过好久也止不住……
-
“这是怎么回事?”
白肃单手插兜,站在苏虞面前,沉沉眸光落在她脸上。
温暖室内,苏虞坐在单人椅上,没镜子看她有多狼狈。
她从出了茶室就和令慕光执拗着,一边止不住地一抽一抽,一边硬要她在雪景里说出白肃的一二往事来。
时间越耗越久,她鼻尖冻得发红,泪眼在吹白的两颊上格外醒目,手上的毛绒手套被她当做擦泪的纸巾。
“我也不知道啊,她刚一问咱们是咋认识的,就哭成这样了……”
白肃转而看向令慕光,神情被挡在脑后,苏虞仰头偏向他探瞧。
“我说咱们是小学同学而已了!但是这小祖宗诅咒我,说我说假话的话一辈子赚不着钱。”
令慕光尴尬笑笑,说还是钱最重要,拿起桌上的遥控器一按,看向苏虞道:
“这办公室隔音,小虞直接问白肃。”
苏虞背后一灰,全景玻璃窗变成半透明,窗外院里的假山叠水便遮了完全,流水声变细,看不清听不见了。
房间便只剩两人,还有苏虞的低低啜泣声。
她不想哭,可情绪像个坏了的水龙头,控制不住。
“你不会因为打听我哭的。”
白肃慢慢蹲下,单膝半跪在她身前,长臂从桌上抽出纸巾,轻轻擦拭她脸上泪水,眼底是抑不住的心疼,可动作依旧克制守己。
“算了,就当是因为我好了。”
白肃垂下头深呼吸,吐出浮躁,勾唇微笑,眼眸温柔地像对待小朋友,“你问,我就不会说假话。”
白肃苦笑,眼底墨色更沉。
“真的?”苏虞握住他手腕,指腹用力,指引他为自己拂泪,“现在窗子紧闭,房门关着,用不用我抱着你问?”
“苏虞。”
气息沉溺了会,眼泪在不被发现的时空里停了。
“你别这样逗我了。”
苏虞心头一颤,看向一脸受害者模样的白肃,万般鄙夷、愤怒涌向指尖,他竟好意思拿这副表情?
他现在是苏氏集团第二大股东,抢了苏施映的势头身价过百亿;心底怨恨苏施映,还抢许旬的位置假惺惺地帮她开公司,他有什么资格委屈失意?
苏虞的指甲几乎没入他的肉里,指尖使劲到发白,白肃没喊疼,笑容映在颤抖的怒火中,他甚至还有一刻轻松。
苏虞松手了,她几乎将他的脉搏掐断。
白肃又被她爽到了。
“那你说啊!”苏虞怒吼,“你说你有多光彩!”
怒火无处发泄,她无法起身,白肃跪在她面前,和圈椅一同将她禁锢在原地。
她抬脚,重重踩在他跪地单膝上,她想把他踢远些。
园林石砖铺地,落雪无泥,白肃的大腿染上水渍。
他从来不是弱者,他会当最狡猾的狐狸,流浪在孤夜,利用同情心让猎人双手染血,为他掰开爪牙。
白肃手掌伸展,放在她两旁扶手上,缓缓道:
“我和令慕光都是孤儿,在南里的一家孤儿院长大,有人资助了我们一笔钱,让大小孩子都能在同一个班上一年级。有人说,是个叫穆青霜的漂亮阿姨资助的,就是苏施映的生母。”
“后来穆青霜和她的男朋友来了,他们扮成假夫妻,说要把我领养到若北四合院,但其实是十六人合租的筒子楼,就在建筑工地旁。领养我的理由很简单,只是因为她男朋友生不出小孩,他们搭伙过日子不能没个养老的。”
白肃声音沉静,省略了很多,没有撒谎。
“我和苏施映没有血缘关系,和以往那个家也早早断绝关系,他们甚至都依仗我生活。”
“所以,你怨恨穆青霜,怨恨她‘本该养老’的女儿,所以你就想毁掉施映姐的家?”苏虞呼吸起伏剧烈,毫无同情之意,厉声质问他。
她视线四处张望,想找她的手机,可不见了,大概落在雪景外的茶室里……
“你可以这么理解。”
白肃对“毁了她”这一说法不置可否。
“呵……”
苏虞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雪白脖颈如瓷瓶,在身后灰白背景下美的像幅画。
她对这早该知道的真相感到无力,慢慢将头一转,盯着他,“你敢把这些话告诉‘你的施映姐’吗?”
“苏虞。”白肃突然笑了出来,“你觉得她知道后会如何,会不会继续,痛苦地和我一起开公司?”
苏虞愣了神。
白肃如回旋镖般,淡淡道:“无知者更幸福。”
“公司现在已经注册好了,是以她名字命名的Sying,公司的第一批产品会和Sen'合作,定在情人节上市,苏施映现在还在娱乐圈活动,她会成为这批珠宝的首位代言人。”
“她现在没法退出了。”
白肃指尖轻点,闷力敲击震动椅背,“就算她退出了,我也会拿着她的名字,把公司玩破产。”
“啪——”
清脆的一声响。
苏虞指甲划在白肃唇角,带出一道血痕,冒出红珠。
“就因为她是穆青霜的孩子?是她害你被领养的?”
苏虞指尖连带着声音都在颤,她奋力推开他肩膀,从一旁躲开了,被缠住的脚绊到他腿上,整个人磕向桌子。
千钧一发之际,被白肃拉着胳膊,扶稳了。
苏虞的恨意昭昭如红日,耀眼夺目不假掩饰,一把将他甩开,走到房门前,正想开门——
“许旬去美国了,去帮苏施映谈合作。”身后白肃语气幽怨,在不大房间内空灵回响,又道,“你今天是因为许旬哭的吧。”
将近日暮,房间昏暗成了透紫幻夜,她突然懂了什么。
开门的动作一变,她把手放锁头上,咔地一转。
房间被她反锁了。
苏虞转回身,看向他,问:“你还挺在意我们“夫妻关系”的,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也怨恨施映姐?”
“还是想让我离开许旬?”
白肃眉角轻皱,看她慢慢走了回来。
刚刚无意识的一句提醒,等同于亲口把弱点告诉了她,苏虞重振旗鼓,重新抓住了他狐狸尾巴,沾染水汽的睫毛低垂着,迎光走来。
白肃唇角的血痕很细,很快便结成淡痂,苏虞轻轻抚上去,微凉指腹在刚刚生疼的地方轻按,欲拒还迎地触碰唇角。
轻软细腻,在暗处让人看不明晰,但她曾亲密接触过。
五感在空白房间内放大,指腹在他的下颚,喉结流转,白肃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往别处游走,他眸光灼灼像淬了火。
“我知道,你都有。”苏虞手被他锢住。
她便放在他的颈间不动了,保持一寸亲密。
“那我告诉你,是我让许旬去的。”苏虞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和片刻震惊,她接着说,“我在撮合他们。”
“你不想和许旬联姻了?什么时候?”
这感觉不够真切,白肃涌上心头的只有担忧。
“很久了……”
手腕处的禁锢正慢慢放松,苏虞像是良药,她指尖细细摩挲着,脖颈处的滚烫肌肤随之发凉,幽闭感烟消云散,她道,“可能,是从你出现开始。”
这样类似于告白的情话并没让白肃开心,他眉头反而皱得更紧,苏虞慌神一瞬,继续坚持道:“你不是喜欢我吗?听我的,把苏施映的Sying还给她,我会让你变成真正的苏家人……不对……”
苏虞另只手敲了敲太阳穴,垂下头,摇了摇。
房间彻底变暗了,愿望交织成麻线。
好奇怪,苏虞真心想说什么,她已经分不清了。
Sying的兴衰和她换掌权人的目标毫无关联,就算Sying献了祭,苏施映说不定会为了解决白肃,回到苏氏集团接手掌权人,继而强势收购回她的Sying。
她的任务,只是让苏施映知道这个事实罢了。
她眸光一怔,刚刚那一通“威胁”,不是她说的。
刚刚是“苏虞”在支配身体!
“苏虞,毁了她不是我的目的,她只是我的绊脚石罢了。”白肃冷声,手上轻推,把脖子上的手拨开了,“如果你不想让她永远也爬不起身,最好别让许旬和苏施映在一起。”
白肃这话不是虚张声势,他似乎还有其他手段。
什么目的,什么手段,为什么唯独是许旬和苏施映?
苏虞来不及多问,白肃推门,离开了。
两只狐狸话聊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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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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