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彻和穆亦冬非常幸运的赶上了星联邦反抗蚁帝国第二次侵略胜利日的大阅兵仪式。

阅兵地点在星联邦的首都锡尔弗星冬来市的锡尔弗广场上，本场阅兵仪式将被实时拍摄记录下来，同步直播给全星际的人看。

如此重要的场合，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一般是不允许普通人进入现场观看的。不过，人们可以使用游戏舱，进入阅兵仪式的全息直播。

尼科季姆家中有一台游戏舱，他送了方彻和穆亦冬一人各一台游戏舱，以便两人观看阅兵仪式。

这么多天，穆亦冬总算是回自己住的房子一躺了，因为他的游戏舱被送去了他的家里。

方彻进入游戏舱，接入阅兵仪式的全息直播——

下一秒，他便来到了阅兵现场的观众席上。

冬来市大雪纷飞，锡尔弗广场尽头的光荣先驱馆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不过广场的路面上却没有积雪，应该是为了让仪仗队更好地通行提前清理掉了。

星联邦请了一些外国嘉宾前来观礼。以往他们会邀请地星的一些重要领导人，但如今地星内战，未能派人赴约。虽然黑蛇星在外交上对谁都爱搭不理，但他们还是象征性地派了几名外交官前来观礼。

先前的黑蛇星并不会这么做。方彻不明白黑蛇星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在这些嘉宾中，银蛇星同时来了两个派别的领导人——尼克·维韦尔和盛绥宁。

银蛇星的情况比地星还要抽象，他们表面上是统一的，明面上有一个总统，实际上南北分治，并且两边互相攻击对方的存在不合礼法：东边骂西边没脑子的蠢货背叛理想迟早要完，西边骂东边你是不是想回归大蛇盟我告诉你复辟旧制死路一条！

总之，双方一凑一块儿就张牙舞爪，唯一能达成的共识是加入星联邦挺好的（总比被对方统治要好），所以不管哪边都很亲近星联邦。

尼克·维韦尔是银蛇星明面上的总统，也是西边的领导者。而盛绥宁则是东边的领导者，不但手上掌握着一支实力不俗的武装力量，就连她自己的军衔也是上将级别。

盛绥宁和维韦尔的座位紧挨着，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冲对方呲了个牙，然后十分嫌弃地扭过头，不耐烦地吐着蛇信子。

估计是看在星联邦的份上才不得已好好相处的，否则以银蛇星的国情，他俩应该能直接现场上演真人快打。

“方彻。”穆亦冬也进入了游戏舱，接入了阅兵仪式的全息直播，来到方彻身边。

全息直播有公共频道和私人频道。加入公共频道，可以看到其他同样加入了公共频道的人的全息影像，和大家一起观看直播，并进行交流，非常适合喜欢社交的人。公共频道能自行在后台调节全息直播的加入人群密度和人群音量，以保证自己的观看体验。

私人频道顾名思义，就是自己一个人看。当然也可以把私人频道的频道号发给朋友，邀请他们加入。

不过不管是公共频道还是私人频道，都只能在规定的观众席上观看阅兵仪式的全息直播，不能冲上广场。

因为那边有空气墙挡着。

方彻和穆亦冬现在正是在尼科季姆的私人频道里。

“你们觉得星联邦的阅兵怎么样啊？”一旁的尼科季姆问。

“很震撼。”方彻由衷道。

他光是在电视上看星联邦的阅兵仪式，就已经觉得这很不得了了，如今通过全息直播的方式亲临现场，心中的感触更加深刻。

本次阅兵的首长依旧是康斯坦丁。他还是那样的年轻、威严，一袭整齐的军礼服，胸前别满了他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的数量惊人的荣誉勋章，将头发束成高马尾以致敬阿纳托利，骑着白马、背着国徽、肩扛国旗，驰骋在宽阔的广场上。

方彻不禁想起之前尼科季姆对康斯坦丁那莫名其妙的态度，不由自主地悄悄看了一眼尼科季姆。

男人望着广场上的康斯坦丁，面带微笑，不像是跟他有什么矛盾的样子。

但方彻却依旧十分好奇这两人的情况。

他决定之后找机会问问尼科季姆。

军队方阵迎面走来，星联邦的军人们都穿着厚实的军大衣，身躯看起来格外伟岸，动作整齐得如同在3D软件里建好模然后复制粘贴并渲染出来的CG动画一样。

而后又是惯例的展示各种导弹、机甲、战机等武器装备。方彻很喜欢看机甲展示，因为星联邦发明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仿生异形机甲：有像蜘蛛的，有像螃蟹的，有像章鱼的……甚至还有像虫子的。

战机划过碧蓝的天空，留下彩色的烟雾，人们在太阳之下肆意展露笑颜，挥舞着赤色的旗帜，把气球放飞至空中……

那些记录在相机里的，一个文明绚烂的幸福与骄傲，被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了方彻的面前。

如果，如果地星像星联邦一样强大……

“方彻。”穆亦冬望着漫天飞舞的彩色气球，说，“终有一天，地星也会拥有这些。”

每一个地星人都会等到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的那天。

方彻心中情绪翻涌，他握住了穆亦冬的手：

“嗯，终有一天。”

……

阅兵仪式结束后，方彻去了一趟尼科季姆家。

“你想知道我和克列洛夫之间发生了什么？”尼科季姆问。

“嗯。”方彻端坐在沙发上，“如果不方便说的话，那就算了。”

尼科季姆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往身后的沙发上一靠：“……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应该知道克列洛夫原本就已经是寿命很长的海妖了，之后又变成了寿命更长的吸血鬼了吧？”

“知道。”方彻点头，“海妖本就拥有长达500多年的寿命，克列洛夫元帅240岁的时候，被虫族所杀，死在了战场上，转化成了吸血鬼。”

尼科季姆：“是的。星联邦人口中，99%都是寿命在200岁左右的种族，长寿的海妖族数量稀少，像吸血鬼和骷髅人这样寿命千岁起步的泛亡灵族更是打着灯笼都很难找到。

“所以……那些活得特别长的智慧生命体，就不得不面对比绝大多数星联邦人还要多的生离死别。”

方彻的心沉了一下。

同族数量稀少，绝大多数同胞的寿命又都比自己短太多太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自己而去……

何等绝望。

尼科季姆表情沉重：“克列洛夫更加不幸，两次蚁帝国侵略星联邦都让他遇上了。

“他参加了两次卫国战争，亲眼目睹了无数战友和同胞的牺牲，然后……自己却活了下来。

“甚至因为现在的形势，他都不确定这样的战争会不会爆发第三次。”

方彻呼吸一滞。

第二次星联邦-蚁帝国战争时，康斯坦丁被迫卷入权力斗争，遭到自己最信任的副官的刺杀，濒临死亡，抢救了整整一个星期都还是死了一次，从海妖转化为了吸血鬼，整个过程都如同酷刑般折磨。

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酷刑。

在康斯坦丁缺席的那个星期里，代替他指挥作战的代理指挥官决策失误，让五万多名星联邦的士兵白白牺牲。其中就包括他的好友安德烈·阿列克谢耶维奇·谢德林的儿子伊西多尔·安德烈耶维奇·谢德林。

伊西多尔战死后，他的遗体转化成了骷髅人——路希尔·伊西多罗维奇·谢德林。

“克列洛夫一直认为，是自己愚蠢，错信了小人，才害得伊西多尔和那五万多名战士白白牺牲的。”尼科季姆深呼吸。

“这怎么能怪他？！”方彻脱口而出，他怒道，“明明错的是发动战争的蚁帝国，还有那个背叛他的副官！

“如果蚁帝国没有对星联邦发动战争，就不会造成这么多的悲剧！再不济就批评那个决策失误的代理指挥官。克列洛夫元帅有什么错？！”

“我们也都是这么跟克列洛夫说的。”尼科季姆道，“但他经历了太多痛苦，怎么也想不开，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没有用。

“而且按伦理来讲，伊西多尔可以算是路希尔的父亲。但依照骷髅人的诞生方式，偏偏伊西多尔不死，就不会有路希尔。所以克列洛夫这样搞得希连卡也很痛苦，因为希连卡认为自己是诞生在父亲的死亡之上的！”

方彻声音颤抖：“可无论是克列洛夫元帅，伊西多尔，还是谢德林将军，谁都没有错啊……”

战后，蚁帝国还颠倒黑白，把因为代理指挥官决策失误导致的伤亡数，全都摁在了康斯坦丁的头上，阴阳怪气他只会“人海战术”，拼命给蚁帝国的军队被康斯坦丁杀得哭爹喊娘找借口。

后来，方宿宸的死以及尼科季姆坐牢也令康斯坦丁大受打击，他再也不愿看到身边的人离他而去，所以干脆主动离开尼科季姆、路希尔以及老友谢德林，辞去军中职务，一个人到低发展区参加扶贫工作去了……

“我们都能理解尊重克列洛夫的选择，但他却整整十七年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们一次……！”尼科季姆眼眶发红，他喘着气说，“这不是摆明了要跟我们撇清关系吗？！”

而且尼科季姆因为坐牢的关系，甚至没能同康斯坦丁道别。所以在他看来，自己的师父是不辞而别的，就算如今康斯坦丁已经回来了，两人的关系也依旧有些僵硬。

“不行，气死我了，我得去找克列洛夫那个老东西好好理论理论！”尼科季姆越说情绪越激动，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把抓过扔在一旁椅子的椅背上的外套，夺门而出。

“奥希波维奇，你冷静点！”方彻连忙追上去，“我觉得你们都有各自的苦衷，都很不容易，而且也已经尽你们所能把事情做到最好了，所以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该死的明明另有其人！”

明明该死的是蚁帝国啊……

男人停下脚步。

“……你说得对，小方彻。”尼科季姆吐了口气，“别担心，我是去找克列洛夫解决问题，不是去激化矛盾的。

“他已经够惨了，我不能再伤害他了。”

这些事情，方彻是局外人，不好参与，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立场去参与，所以他只能心情沉重地说：“……好吧，那您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