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用打仗了吗？”斯塞恩不解。
“联邦军有崛起之心，起义军正在清退。”
“去魔星之前，小殿下，先把那个东西拿出来，”凯维的目光看向迟湛，“他应该有给你塞东西。”
“？”
迟湛不明所以，但还是试探性捋过身上的口袋，最后在袖口内摸到指甲盖大小的硬物。
类似纽扣的物件，能自动黏附在衣服或皮肤上。
“这？”
一枚小小的纽扣，他们的视线定格在其中，迟湛眼底划过一抹异样，转而看向凯维。
……
“八十七个星球被种下异族巢穴，供养合同一百零八封，背后涉及的虫数不胜数。”
七个脑袋凑在一起抬头向上看法米司面前的屏幕，一页页文件的翻过，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触目惊心的视频和图像，看得雌虫们眼冒金星，久久缓不过神。
凯维自若坐在角落机台上，没有要围观的意思。
阿萨尔茨双眼无神，“我们一定要管这个吗？”
“殿下，我感觉我们可能有去无回。”
“联邦不愧是干大事的，干什么都要命啊。”沃加什说话带了点讽刺，阴阳怪气的。
“隐世家族都计划带着星球跑路，属实有点地狱了，”斯塞恩啧啧称奇，“我还以为他们是直接跑的，能源是真多啊，资源搜刮的厉害啊，我要是这么富有，我带着大家一块跑，跑得远远的。”
凯维回看了他一眼，斯塞恩耿直回视。
“怎么啦？我有说错吗？我又不是军虫。”
法米司手指揉着额头，只觉眼皮跳得厉害。
任务艰巨，世态炎凉。
凯维沉思片刻，郑重其事地道：“我们需要你配合做一场戏。”
迟湛歪了歪头，有股奇怪的耐心，“你说。”
“我们需要你在异族巢穴里待两天，等到联邦军的救援。”
霎时间雄虫双眸全黑，转眼恢复原样。
七只雌虫睁开了兽眼，一齐看向凯维。
下一秒。
阿萨尔茨愠怒出拳，阿诺面无表情抬脚就踢，雌虫们此刻达到一致，神情阴测测的，纷纷暴起攻击，噼里啪啦的战斗直接将凯维掩埋。
凯维并没有直接接受挨打，躲避速度超快，还乘机在安诺的禁锢圈里伏击，将他们几个闪避戏弄一番，最后被安诺扑倒在地，接二连三的雌虫也扑了上去，他挨了几拳没忍住，剧烈咳嗽几声。
几虫将他禁锢，法米司不知道从哪摸出的枪径直怼在他头上，膝盖押着他上方的阿萨尔茨，一双冰蓝眼眸看向迟湛，清冷的声音宣告判决，“殿下，我们杀了他，离开这里，离开虫族星域，宇宙盛大，哪里都是我们的家。”
说着，用力将枪口抵住他的脑袋，只等迟湛一声令下崩了他。
他们并不畏惧这虫背后的军团或势力，只要是威胁殿下的存在，都应该该清除。
即使身上挂着长手长脚死命禁锢的安诺，凯维背板也挺得笔直，他尝试说话，但反制在身后胳膊卡颈的安诺一把捂住他的嘴，还检查一下没捂住鼻口。
“……”
迟湛沉默一瞬，“让他说话。”
凯维脸上掌印十分明显，几只雌虫神色发窘，但还是看到他就膈应，其对面的阿萨尔茨和沃加什仅对视了一眼，便立刻移开目光。
凯维喘了一声，眉宇中有一丝疲惫，被几虫禁锢着，也只是淡然任之。
“小殿下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是时候回到中央星，中央星暗地里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那里还有伤害过你的虫，他试图再次折断你的翅翼。”
“我会死。”
迟湛觉得不是时候，而且……
“你回去吧，我没有信仰，也不会冒险。”
他一个半路穿越的法盲，对起义军的好感还没到舍身赴命的那步，也没这么大本事投身世界和平。
听到这话，法米司缩回持枪的手，利落退膛，长腿一迈回到驾驶位把枪塞着放好。
安诺慢了半拍，松开手想拉开沃加什卡在前面的腿，阿萨尔茨从最上面撑在两虫背后要爬起来，阿诺推搡着虫平移，缩回不知道插进哪条缝里的腿，洛里奇半个身体压在凯维身上，被其梆硬的机械右手搁在腹部，让其痛苦地嗷了一声，斯塞恩一掌拍他的屁股，一声清脆，把虫从身上推下去……
“闷死我了。”
安诺不忿，拍了拍胸口，重重吐气，“你们一个个都不管我的死活，重死了。”
面前伸出一只手，斯塞恩笑得彬彬有礼。
安诺立即不对劲，伸腿试探踹他一脚，不料被拉着脚踝往前。
“唉唉唉……”
迟湛默默瞅他被拉着走，不知他俩要走到哪去。
凯维理了理略微杂乱的衣襟，缓缓来到雄虫面前。
沃加什背对着他们跪坐在沙发上，在金属墙壁上按了按，探出一面镜子，一边搭理自己被抓乱的爆炸头，一边在反光中瞄雌虫，期间洛里奇也把脸凑了过去。
阿萨尔茨一脸凶残死盯凯维，半长白卷发雌虫阿纳特扛着一卷钢绳进来，荣获他们的欢迎，雌虫们磨绳霍霍。
不言而喻的抵制了然于心。
不擅长谈判的雌虫沉默了一会，翻出虫脑上下滑动，最后一次尝试道：“再谈谈吧，我上级和你谈。”
“可以。”
迟湛想着快点结束，找了个空房间准备让他开启通讯，不料看到投射在墙上的那笔直坐着的军雌，手臂一伸盖住他的光脑。
“嗨~~欸？”
刚插在欧文少将前面就要和迟湛打招呼的莱奥：“？”
这种级别的大虫找他谈判，迟湛不用猜都知道这胜算要不了多大。
逃不过的话……多点好处也是行的。
凯维默默瞄了眼他挡在面前的手，假装没看到。
很快，迟湛松开手，若无其事和莱奥打了个招呼，随即看向这位不苟言笑的少将。
这真是……
压力山大。
他旁边的莱奥试图盖过军雌说什么，一副嚣张又傲慢的模样，看得虫眼皮直跳。
欧文少将没拦他，只是揉了揉眉心，握住他的手压下去，向着迟湛直接开口道：“军部会保证你的安全，承诺三个条件，没有前提，只要你去，条件任你开。”
雄虫情绪不可避免地高涨，随即绷紧脸皮，快速收敛情绪，“真的？”
军团给的条件含金量挺高，日后他们真蹬掉联邦，和无字圣旨没什么区别，迟湛难免不心动，虽然没少被他们坑。
“阁下可以放心，我不会允诺空口无凭的事。”
“成交。”
虫脑一振，一封文件发了过来，迟湛从头看到尾，确实属实，便签下自己的大名。
一锤定音。
……
两天后。
塞勒斯星域低等星某处异族巢穴。
迟湛独自困在闭塞的山洞里，被身下的石头硌得慌，抱着被捂热的圆球呼吸机昏昏沉沉浅眠，睡得并不安稳，万分怀念在飞行器里的沙发和软床，还有枕头。
外面一直都存在异族进食和活动的声音，嘎吱嘎吱森冷的很，如果不是他手一直按着气味分解剂，估计那些异族刨坑刨到他这，直接就冲了进来。
虽然手腕戴着长按五秒便能自动将他传送回星舰的传送器。
起先还会被墙边响起的咔嚓声唬得头皮发麻肌肉绷紧，久了之后，迟湛自动用脚蹭掉地上碎石弄了块干净地方躺着，虫脑的能量一般能坚持十天，他进来前特意充能，下载完想看的小说和单机游戏。
山洞内温度不高，待久了一股寒意，时不时坐起身，也幸亏他没有洁癖。
心口处贴着检测心率的设备，外耳道内粘贴的纳米隐形耳机细细微微传来声音，他没说话，把时间熬过去了。
……
直到那边发来任务结束的消息。
联邦军队发现异族巢穴和星船碎片痕迹，以及那空荡荡的据说是雄虫的逃生舱，无数个直播球飘荡在空中将战力情况投射在虫网上，引来了大波大波看戏的网虫。
他们高调入场，打得异族节节败退，嘶哑叫喊，无数网虫在线喊话，战情激昂。
直播记录了他们每一次击杀，血液和死亡歌颂成了联邦正规军强大的礼赞。
联邦三个军团从开始时的暂时合作突然崩裂转成对立，杀尽异族后，争先抢夺斩杀伴生异兽的生命权，代表军团斩杀记录的仪器，数值互相飙升，谁都要当第一支最强军团。
这口异族巢穴中异族数量不过几千，上万的伴生异兽也难抵几十万只军雌的冲锋，不到三天便开始清扫最后的战场。
只是……
三个军团中的末位军团第十军突然卡在异族巢穴之中，少部分军雌迷了路，喊来上级，上级发现无法解决，便请来了中校。
年轻的中校扛着激光剑，领着大部队，找虫的同时顺便扫荡潜藏在巢穴深处那些剩余的伴生异兽，寻宝似的在山洞中到处闲逛。
突然停在一处石壁前，叫来了采矿小队。
他终于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那抹淡淡信息素气味。
采矿小队在石壁上暴力开了个门洞，灯光洒了进去，直播球率先钻入其中。
却看到一只不应该出现在里面的雄虫。
直播间的划水标题摇身一变，不知道被谁改成了：震惊！！异族巢穴竟抓到一只野生雄虫。
路过的虫冲进直播间，虫数猛然暴涨十万且还在持续中暴涨。
【听说异族巢穴里有只野生雄虫，进来瞅瞅……】
【大概率是假的，让我掀掉这家伙的真面目。】
【他胆子好像有点小，地上哪种材质的绳啊，挺好看的，还会动。？？？】
【傻虫，那是尾钩，是*****的尾钩！——该用户已被踢出直播间。】
【是雄虫！！】
【真的是雄虫，天哪，怎么有雄虫被困在里面，看样子困了好几天。】
【@阿七@阿八@小十一快来看野生雄虫！】
【……】
他们呼朋引伴，看得忘乎所以，直播间的谈论还在继续，巢穴内的虫正到处嚷嚷着最新消息。
雄虫似乎很久没见到光，抱成一团缩在最里面，长长的尾钩慢了半拍圈在腰上，抖个不停的手正握着枪探出来，埋头就想开枪，甚至不会瞄准。
像是生活在虫塔里娇生惯养长大，连握枪姿势也是错的，后坐力会直接冲断他细嫩的手腕。
淡淡的雄虫信息素在空气中弥漫。
吵杂的声音突然卡在一半，山洞中归于平静，炙热到诡异的目光犹如利剑，粗喘的呼吸一出声就被同伴踢出去。
此刻直播球也高高悬停在角落，窥视里面的一动一静。
军雌见到后就想冲进来，被中校堵在门洞前，在精神力碾压之下，无法假装理智失控，还未等他们撺掇采矿小队再开一个门洞，锐利的眼眸刀了过来，各个都不敢吱声。
但后面不明所以的虫隐约听到一半消息就激动万分，不知死活地互相推挤，冲破头顶的压力，一个不小心直接将最前面的中校推了进去。
弱小无助的雄虫听到声音抖得更厉害，握不住的枪掉在地上，一整个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等在最后一死。
娇弱、彷徨、孤立、无助……的小雄虫可怜兮兮的模样，彻底将堵在门洞上的军雌们刺激得心软到爆，恨不得立马踹掉面前的中校，自己上前轻声安慰投怀送抱占山为王！
中校撑着激光剑半蹲着，小心往他那边挪动。
“你好，我们是联邦第十军，我叫塞尔尼安……”
熟悉的声音钻进迟湛耳中，藏在胳膊下的脸不知做出什么表情，只得更缩进角落里。
后面挤进来偷看的虫一脸扭曲，他们第一次听到中校说话的语气能温和成这样，能活动的手都打开虫脑拍摄模式，挤进缝里争取把雄虫的脸拍下来。
雄虫肉眼可见一动，往外探了一眼，似乎被他们一群军雌围着吓到，更用力地蜷起身，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中校一转头便看到那堆颜色各异的诡异虫眼大剌剌地窥视雄虫，更有甚者歪着半扭的脖子在夹缝中露出一只虫眼，顿时气冲上头。
【都滚出去！！】
精神力干脆利索，等级低的军雌们仓皇退遁，能抗住的厚着脸皮收回半虫态，死活站着不动。
极其有眼色的副官叫了虫去拿干净的毛毯，其恋恋不舍地不想走，被一旁的虫踹一脚撵了出去，强占他的位置。
虫少了很多，但依旧让雄虫恐慌，中校耐心地温声问候，慢慢消减他心中不安，雄虫终于放松下来。
干净的毛毯一送来，中校先抖开，叠成易打开的角度，缓缓递了过去，后面的糙军雌们傻了眼，边看边学，企图用在还没有虫影的伴侣上。
先前那些家伙让他演得惨淡娇弱些，但迟湛不会。
脸从胳膊里抬起，小心翼翼转过来，大概是认出联邦军特有制服，面上的恐慌逐渐消失，也撑着墙站直了身。
他没错过那些军雌眼中对自己身高的震惊，面上染了些彷徨，配合他一双澄澈的黑瞳，足以骗过这些不知情况的雌虫。
雄虫穿着头发乱糟糟，脸和手都不怎么干净，脖颈处围着的破烂外套还失去了一个袖子，镌刻精致刺绣的飘逸白衬衫早已蹭得灰扑扑，腰带和腰链上价值不菲的宝石夹早已成空，破洞的长裤和薄靴看着都冷。
那模样像极了落难的贵族。
就是有点高，绝大程度上拉高了虫网上雄虫身高的平均值。
直播间后来的雌虫没注意到他明显的尾钩，目光都凝聚在他的脸上。
【又是骗我们参军的吧？找个演员这么简单的事，骗谁呢？……演员的脸都这么好看的吗？】
【这身高一看就是个营养不良的雌虫，绝对不可能是……？雄虫？呃，，哦，好大一只。】
有的虫注意力从他脸上挪开，开始猜测他的过去。
【雄虫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他肯定是被迫的，他一定遭受了不可言说的虐待！军团没发现别虫的痕迹吗？】
【联邦那群死虫干什么吃的？一群废虫，少了雄虫都不知道，还是在危险重重的异族巢穴里找出来的，等着处分吧这群废物。】
【不是演戏！不是演戏！有雄虫被设局丢进异族巢穴！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在网民们自带的滤镜中，被困其中的雄虫冕下经历了非常可怕的几天，惊慌失措，恐惧万分，急需医生虫的救治和雌虫无微不至的照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