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湛先他一步,“我负责纳里斯,你负责他雌君。”
莱奥突然卡顿,自信一收,眼神呆了呆,“纳里斯不能交给我吗?”
“我打不过他雌君。”
莱奥抓了抓头发,神色焦躁,有些不安,“我也打不过啊,我会被他雌君打死的啊!”
他们相望无言,各自转头看天看地。
莱奥头脑一亮,开始翻起口袋,到处摸索,“我记得我带了超能睡安定药囊。”
一管小小的白色透明药瓶出现在他手中,“欧文总是睡不着,我之前偷偷给他下一颗,他发现后就主动吃半颗。”
他轻轻摇晃药瓶,晃出细碎的音调,“纳里斯交给我,你解决他雌君,你的精神力不是能控制他吗?”
动手比动脑方便,迟湛欣然同意,“好。”
莱奥伸手空握示意砰拳,笑得奸诈无比,“只许成功。”
迟湛想握起拳头,但握不了,只是打开手掌碰过去。
拳头撞击手心,发出一声短促的脆音。
迟湛眼含笑意,“不许失败。”
“快睡,还有四个小时。”
他们分头行动,莱奥编了个理由把在主院客厅的纳里斯骗出来,迟湛悄悄穿过走廊来到主院另一侧,背身贴在墙角后瞥着军雌的背影,悄悄放出精神力,绸缎在地面游走,距离越来越近。
明明很顺利,但迟湛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几乎是一瞬间!
余光一闪,照面一扇白光,迎面而来的是迟湛单手扶墙仰首下腰躲过,脚步蹬地后滑出几寸距离,避开那再次劈下来的匕首,抬眼对上军雌刀后的金眸重瞳,其两点瞳孔迅速缩小,刀身划破空气发出一声爆响。
寒刃几乎是贴着迟湛的肩削出脆声,他小腿一蹬借力空翻,大步后撤拉开距离退到院子中央。
雌虫的力气都很大,还很喜欢抬脚开踹,迟湛一点都不敢大意。
对方反手抄刀逼近,临近前却改握刀挥拳砸来,迟湛几步窜上观景池边的阶梯,空翻蓄力狠踹他拳头,不想他借力侧跃到一半被抓着脚踝抡进一旁的水池中。
哗啦一声巨响。
爆开的水花模糊视线,脚踝的力量将他拉扯靠岸,眼见拳头迎面而来,迟湛摸过几枚石子就往他脸上砸去,借机挣脱时侧头埋在水中滚了一圈,快速离开水池,抹了把脸上的水,喘息声带着些气急败坏。
指尖的黑色绸缎骤然绷直,军雌静静看它意图钻进自己心口,却被抵挡在外,迟湛不妙地发现他的眼神依旧清醒,还明晃晃浮现愠怒,立即收回精神力,三步并两步离他远点。
匕首扔在地上,军雌一脸正色死盯着他,迟湛抗住几次攻击,大开大合在院子里上窜下跳,一不小心没踩住栏杆滑下,脚步重重踏近,沉重的皮靴照面重重劈来。
他屏气凝神,余光中的横梁悬在上空,侧身一闪,踩着栏杆旋身上窜,对准皮靴猛然一踏,脚尖点落在横梁上,刹那间迟湛双手撑地蹲在横梁上,打算一靠近就踹飞他。
“住手!”
一听到纳里斯的声音,迟湛脸上的戒备消失了很多,但军雌的怒气消散不去,徒手抓墙就爬了上去,长腿一扫,抬脚就踢。
迟湛翻身一跃,身形一闪,借着纤细的景观树滑落,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冲出林院。
见两虫还没消停,纳里斯快速站在院子内朝他们呵斥:“不许打架!”
两虫这才停下来,一前一后向他走来。
纳里斯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转,一向好脾气的雄虫恼起火的气场比两只打架的还足。
自己雌君身上的军服湿了大半,绷着脸看向他,愤怒逐渐消失,转而出现的委屈和苦闷在眉宇间流转。
黑发雄虫眉眼又冷又犟,身上全湿,杵在原地一脸不服。
纳里斯再次喝道:“别这么看我!谁都不许打架!”
气氛依旧凝滞,他们就那样僵持着,站在原地。
纳里斯抿了抿唇,态度率先软下来,走过去拉开加新亚的衣袖外套检查翻看,没有伤痕便抬手探向他眉眼,指腹擦着眼尾,大鱼际抹掉脸上灰,安慰式地拍肩拉在身后。
迟湛趁这点时间扯了下衣服,轻喘间神色复杂,五指为梳将额前湿发撇上去,便冷着脸走到纳里斯身旁。
加新亚只比迟湛高半个脑袋,睥睨而下的危险性毫不收敛,把自己的雄虫往身后推,金色的冷眸在看向纳里斯时才有一点情绪,转头以无声的威胁来宣告他的态度,蓬勃劲力掩藏在军服下,坚定而刚毅地划开了范围,高大结实的体格将笼罩地严严实实。
强烈的抵制太过明显,迟湛紧紧盯着军雌的动作,满眼桀骜,沉着脸准备再打一场。
只听纳里斯叹了一声,语气饱含无奈。
“加新亚……”
“有话都好好说,又不是没长嘴,能说就说,不要一来就打架。”
纳里斯绷紧脸肉,在中间分开他们,一手安抚自己雌君一手劝慰迟湛。
“有什么事先谈,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不要憋在心里生闷气,先沟通,都是自己虫,不要有敌意。”
两虫的态度逐渐融化,没了刚才的争锋相对。
迟湛无声看着纳里斯娴熟地安抚他雌君,不停地握手牵手摸头摸脸,将他低垂的眉宇抚平,直到眼里全是他的倒影。
但纳里斯几次问加新亚腹部痛感,迟湛脑子有一度的发懵,复盘昨晚看到的画面。
迟湛突然朝加新亚开口:“对不起。”
军雌神情肉眼可见的不再生气,纳里斯也松了口气。
“小虫,”纳里斯手在迟湛面前挥了挥,让一双黑眸的焦点定在自己身上,虚虚捞过他的手腕仔细看了看,银色的金属片严严实实裹着伤口,脸上浮现犹疑,“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小虫,莱奥给我下药,你知道吗?”
“我知道,”迟湛嗯了一声,看着他的眼眸,“我这还有一颗,你要吃吗?”
加新亚无声呲牙,想把他扔出去的**猛猛增。
“你,我……”纳里斯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表情空白了一瞬,语气有些无奈,“为什么要打架?”
迟湛没有掩饰,直白地看向他,“把你们都带回军舰。”
“那也不能——”纳里斯突然反应过来,“军部出事了吗?”
“不是军部,是这个星球,”迟湛没收到这次绝密事件要封口的命令,他将破解出的那部分关于库米可星的文件发给他,“你会跟我们回去吗?”
纳里斯囫囵看完第一页的文字,神色慎重,没有回答,而是攥紧他的袖口拧了拧,水**地落下,推搡着他去旁院的客厅中,“去换身衣服,看看莱奥,我一会找你谈谈。”
“好。”
迟湛偏身绕过他们走进去,发现莱奥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里睡得正香,身上还盖着绿花金蝶形毯子,胸腹起伏有序,整只虫平和又安定,睡眠质量简直不要太好。
雄虫顿时无语。
“喂。”
他蹲在一旁,戳了一下他的头,无奈叹气。
端起桌上的杯子瞧了几眼,放了回去,起身找衣服去洗澡。
一个小时后。
迟湛全身窝在懒虫沙发里,静静张着眼眸观察天花板。
梁上镌刻着两只幼态小虫的玩耍画面,中间是一幅巨大的变异版血红骨蝠虫兽,它张着骨翅,似乎在追逐那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蝴蝶小人。
哦,是雄虫。
他在那些画面中,逐渐窥探到纳里斯和加新亚过往的一点故事,闷闷地发现自己的性格还是不够稳重,反思他的举动过了线,慢慢陷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在靠近,迟湛下意识睁开了眼睛,起身窝在沙发里。
再出来的纳里斯脸上却有了很多愁容,他吞吞吐吐,缓缓拉过沙发在迟湛身旁坐下。
空气陷入沉默,雄虫垂眸,“这件事情如果爆发出来,联盟那边大概会怎么处理?”
“可能会派出舰队带走全部雄虫。”
“那剩下的虫呢?自生自灭?”
“这颗星球有三百八十五亿虫民,占比百分之九十的雌虫一半往上都是在役或退役军雌,连驻守的联盟军队都有几十万。”
“按联盟往常的操作,先以征发军功的名义集召退役军雌,协同驻守军队对抗,实在解决不了才会召回星系的军队,但返航的时间很长,往往等不到时候,毕竟是用百亿的虫民性命去填,也能消灭异族巢穴。”
迟湛:“……”
纳里斯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继续说道:“那片区域是经济城区和平民区的交界点,暂居和常居虫数很早就超过五十亿,安全系数很高,城区建设都很完善。
“更何况市长和区长上个星期参与了隔壁新城区的完工庆典,刻意划分出雄虫的居住区域,散居的虫民很大一部分往那边填补,没有虫会信,地下深处有异族巢穴。
“加新亚的职位并不高,那些文件不能暴露,但必须把异族巢穴的存在泄露出去,他列出几个方案和欧文少将商量在军事演习中设局,扩大演习区域,把那个地方划分进去,这件事很麻烦,短时间内没法理清楚。”
迟湛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所以你不想和我们回去。”
“加新亚不希望看到那些虫拿平民的命去对抗战役,我们都不希望,上位者的过错要让不相干的虫买单,他们做出的事,应该用他们的命去填补。”
迟湛很明白,但还是蹙了蹙眉,“留在这里会很危险。”
纳里斯没有立即回答,指腹摩挲袖扣,棕色虹膜逐渐变深,“小虫,你会逼我吗?”
他有一瞬间的紧张,但很快放松下来,迟湛向来讲道理,逼迫雄虫的事从来不干。
“我不会再预你的选择,”迟湛抬起头看他,清澈的眸子很平和,“有需要我做的吗?”
纳里斯微微叹了一口气,起身去倒水,“现在暂时没有,你的身份在魔星那边成了禁忌,但在虫网上的回响声音很大,如果再将话题往上推送,或许能在库米可星有转机,让军队提前返航。”
“那就好。”
一杯水推送在茶几上,迟湛端起来就喝。
纳里斯唇角微微勾起,看了看还在呼呼大睡的莱奥坐在一旁,“我以为你不敢喝我倒的水。”
“你又不是莱奥。”
纳里斯轻笑一声,眼里漾起笑意,想起来就摇了摇头,“莱奥不太会控制眼神,骗我喝水的时候总是不小心盯着我,也不敢对着我的眼睛说话,但看我没喝的时候又着急,差点没上手灌了。”
迟湛嘴角抽了抽,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我刚才……精神力好像失效了。”
“不是这样,”纳里斯摇了摇头,“没有失效。”
迟湛顿时不解,眼里全是疑惑。
纳里斯捋了下思绪,怅然地笑了笑,“小虫,你知道深度契约吗?离开的那天晚上是他来接我,之后我们完成了深度契约,共享精神力,共享生命力。”
“你刚才先碰到的,是我构造的精神力护盾,雄虫精神力同源不同运,你控制不了他。”
这些话迟湛差不多都明白,但对于深度契约不是很熟悉。
“深度契约……很多雄虫都会吗?”
“不是,深度契约是完全禁止的,雄保会也不允许这样做。”
“会被发现吗?”
“这倒不会,只要不说出去,就没虫发现得了。”
迟湛琢磨片刻,“它就只能共享精神力和生命力?他死了,你也会死吗?”
“不单单是一起死。”
“有别的附加技能吗?”
“有是有,但这可能很奇怪,我能知道他心里的情绪和想法,从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一体的。”
“包括这是你留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我……你们安全回去就好了,”纳里斯温声道:“他是我的雌君,小虫,我不想和他分开。”
“你们会永远不分开吗?”
“当然,深度契约是没办法断开的,”纳里斯慢慢地说着话,眼里都是温柔的暖意,“有的时候我也会松一口气,还好是我和他匹配,还好有深度契约的存在。
“我在以前星球的雄虫圈里相处得并不是很融洽,等级不是很高,常常受到排挤,雄保会认为我受到的排挤有参杂虚假的谎言,往往劝慰我那是朋友间的玩笑。
“和加新亚匹配婚姻后,他们叫我要鞭策雌君,要用武力改变我与他在思想和力量上的差距,带我去调教雌虫的现场,分享我视频,送了我很多刑具,我那个时候以为雌虫都是低声下气跪在地上等雄虫垂怜的雌奴,安安顺顺地服务雄虫,因为在我身处的环境里,都是那样的。
“我是在仪式上才见他第一面,仪式后他跟我回去,走进我的家,是唯一属于我的雌虫。
“感情要经历很久才会放下防备,他的性格有点闷,话也很少,但他做事很稳重,我能学到很多,也很喜欢和他在一起。”
“一定要有感情基础,才能深度契约吗?”
“什么?”
纳里斯不太理解,顿了顿首,尝试理清他的思路。
“如果我想知道别虫心里的情绪和想法,能单方面完成深度契约吗?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这当然不可能。
纳里斯摇头否认,但不好正面回答,而是问:“你有喜欢的虫?”
“没有,”迟湛回答地特别快,反应过来重新组织语言,“我只是问问。”
“……”
“雌虫感知很敏感,你不可能瞒得过,”眼见雄虫神情浮现别样的情绪,纳里斯即可打消他危险的念头,“深度契约是两面相的,不能强迫雌虫深度契约,他会死。”
“可是他没有防备。”
“那也不行,”纳里斯有些头疼,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小虫,深度契约不是所有雌虫都能接受的,不能你喜欢就可以无视他的意愿。”
迟湛木着脸,“我不喜欢他。”
“那也不能为了占有就断绝他所有的后路。”
迟湛只是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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