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是我!我是唔——!!”
迟湛被拽了下去,捂着耳朵抱着脑袋蜷缩起来,什么也不看,精神力一个劲地往外跑,甚至听到了几句声音还觉得自己到了地府。
下面的虫被狂奔的精神力绸缎捆着嘴绑了起来,无助地像大毛虫一样扭曲。
待他冷静下来后,结实绑着的虫已经没力气挣扎了,躺在地上装死。
精神力绸缎缓慢缩了回去,露出里面的虫。
迟湛看到熟悉的虫,懵中带着怒气,气得牙痒痒。
“索——耶——!!”
索耶躺在地上嘿嘿笑了两声,扭过头来,“嗨~”
“……”
冷静冷静冷静,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迟湛奋力闭眼,胸腔急剧起伏,勉强冷静下来,颤着手指抖着声音:“你怎么在这?”
“我们来找你的,诺利斯也在,还有阿尔扎塔、琼和埃尔希他们,都在,”索耶笑嘻嘻地摇头摆脑,围着他左右看了看,兴奋地表示,“迟湛,你现在变得好小哦。”
好久没听见喊自己的名字,迟湛愣了愣,眼前活力四射的雌虫和回想起他昏迷不醒的一幕,心里麻麻的,“你的伤好了?”
“嗯,好了的,谢谢你救我一命。”
索耶蹲在他面前真诚地道谢,迟湛第一次见他如此正经,有点不太习惯,摇摇头,道:“不用谢。”
索耶不太好意思,挠了挠头,问,“你怎么在这的?”
迟湛整理思路,快速道:“我和伙伴在混乱区被虫打劫,我管不住精神力,好像暴露了,然后好多虫在追我们,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附近。”
“……你们也被打劫了?奥林不是很能打吗?”
“不是奥林,他叫卡里斯。”
哇……啊,不对,好像哪里不对,奥林为什么能把他交给别的雌虫?
索耶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想不出来,索性他向雄虫发出邀请,“你跟我回去吧,诺利斯很聪明,他知道怎么做。”
很有道理,烧脑的东西他不合适。
“嗯,走!”
迟湛非常乐意接受,索耶乐呵呵地在前面带路,他在后面飞着跟上。
相对于起义军的虫,迟湛和猎头鸦的虫更熟悉一些,话也多了起来,“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长老叫我们来的,部落里大部分的神石都带过来了,我们没有身份,上次进城差点被抓走,然后就躲到这里来了。”
“外面的东西好贵啊,本来我们把部落的东西卖给他们,他们给我们虫币,那些坏家伙就突然跳出来说我们是原始虫,东西被抢了一半,虫币也没有,住的地方好贵,那个死虫佬偷偷叫守卫虫抓我们,还好我们跑的快,本来这地方有虫在住,打跑了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没有身份,根本就不敢去市区,只敢去边缘区混乱区,那里的虫跟一天天就知道打架闹事装死,跟没见过虫一样,欺软怕硬,到处蹦跶。”
“……”
这跌宕起伏的虫生比我的还精彩。
倒霉事一比较就起来就没那么倒霉了。
果然,万事经不起比较。
迟湛顿时觉得白天那件倒霉事不算什么,起码他前两天有小床躺,吃喝不愁,虽然现在快饿死了。
地下水道的坑洞连接许多大长管道,弯弯曲曲,贯通不绝。
迟湛先是飞了一段,实在饥渴难耐拖着两条腿慢慢跟上,左拐右拐,头晕眼花。
终于,索耶停了下来。
他在管道壁上用指甲抠了两下,确认了一番,“嗯,没走错,是这里。”
“这?”
迟湛四处看了看,都是贯通四周的管道,对索耶的话有些匪夷所思,后知后觉怀疑这家伙可能是星兽假扮的,就在他悄咪咪往后挪几步时,索耶突然往上面用力拍了两下,上方坑洞的石块挪开,洒落一些光亮和灰尘。
迟湛:“……”
绝了。
“来,踩我的手上去。”
索耶十指紧握手臂伸出,半蹲下来,示意让迟湛踩着推上去。
迟湛摇头,“不用,我可以飞。”说着,翅翼扑棱着带着他往上飞。
索耶哇了一声,“你现在飞的好熟练了,就是慢了点。”
后面这句就不用了,谢谢。
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他顺势抓住,上提的力量直达两米,脚踩空气,琼的脸倒映眼底,他被抓着手腕提溜在高处,懵了两秒,刷的收拢翅翼,和他大眼瞪小眼。
拎着只一米不到的小鸡仔好玩吗?
“殿下怎么在这?”
“?”
琼把他放在一边,索耶顺势窜了上来,三两下把石头塞住。
“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他,殿下身份暴露,他和伙伴被追到这里来,嗯?殿下,你的伙伴在哪里?让琼去把他带过来。”索耶拍了拍琼肩膀上的肌肉,一副他力气最大的样子。
“……在外面,我有在墙上做记号。”
“嗯!琼,上!”索耶给他加油奋斗,呐喊助威,“虽然你的鼻子没我灵,但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的!”
“……”
“……”
“那你刚刚把洞口堵住,是不让我下去吗?”琼凉凉道,还是决定不跟傻子计较。
“呃……”索耶挠挠头,小腿一蹬把石头踢了开。
迟湛睁大了眼,在心里预估这块石头大概百斤,默默后退一步。
琼长呼一口气,“殿下放心,我会带他回来的。”
迟湛点头道谢,在琼离开,索耶将石块复位时,张口滞声,想了想,还是决定重要的事问诺利斯。
“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好几天了吧,阿伦尼尔化成兽形带我们过来的,好远啊,整整跑了三天,前天晚上才到的,我们拿东西换了两天旅馆,休息一晚偷偷去黑场卖东西,那个死家伙想抢我们,就把我们举报了,他太菜了,狠狠揍了他一顿,东西被那些守卫虫抢了一些,旅馆也不能住,阿尔扎塔差点被他卖掉,太过分了,我们暴揍了他一顿,然后在垃圾场躲了一天,最后在这里安营扎寨,太艰难了。”
索耶在前面领着他并走盛情并茂地讲诉这些天的经历,虽然他刚才讲了一遍,但效果不是很大,雄虫的表情不太丰富,显得他的语言表达能力还不到位。
迟湛肚子忽然叫得很大声,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索耶霎时停息,和雄虫面面相觑了两秒,不好意思的眼睛四处瞟,“我们快进去吧,诺利斯在等我们。”
把雄虫饿死就罪大恶极了。
“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外面的世界不回来了。”
埃尔希从里面走出,抱着手臂高挑而立,担忧脱口而出成了损,看到雄虫时惊讶转瞬即逝,“厉害啊,你的感觉是真的,你还真把殿下带回来了。”
“那是,我出马,一个顶你们——诺利斯。”
诺利斯自埃尔希背后出现,一身利落简装,清冷精致的脸上挂着一丝诧异,“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迟湛不动声色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眉眼动都没动,抛出他一直惦记的线索,“为什么叫我殿下?”
诺利斯沉默两秒,把他们引了进去。
橙黄的灯洒亮狭小的空间,类似于五边形,靠打通在外界的通道换气扇换气,和一些简陋的照明装置,地上推着两三个小箱子物资和食物,地板和墙壁的硬土敲击地很结实,地面铺就的干草床上有薄薄的长布,分散着有四张简陋的床。
靠墙中部有几块燃石堆起来用来取暖。
和部落的条件相比,迟湛想不出什么重要的事需要放弃温暖舒适的巢穴住这种地方。
阿尔扎塔几步上前揽着索耶臂弯,拉着他排排坐在燃石边,阿伦尼尔憨厚的脸还有些许无措,手忙脚乱地给雄虫整理出一方空间,再手工捏出小石头凳放在旁边。
苏伦与埃尔希交换眼神,垂下眼眸围坐在地上。
迟湛自动地坐在小石头凳上,左边是阿伦尼尔,再左是阿尔扎塔和索耶,右边是埃尔希与没什么印象的苏伦,诺利斯则盘腿坐在他对面,旁边还有一个空位。
突然发觉即使他们都坐在地上,也比自己高一大截。
不过他嗅到一场盛大、久远、互相缠绕、紧紧粘合的故事气息。
八卦。
不成想诺利斯拿出一个方盒递了过来,“这是长老让我们交给你的。”
迟湛若有所思,迟疑接过,打开。
一块嵌着细闪星光的漂亮石头。
橙光折射的光洒在上面立刻炸起了无数碎碎的光,四处分散开来,美轮美奂。
迟湛闭上眼睛,合上盖子,被闪得有点重光。
贫瘠的思想想不通这样的宝石落在自己手上的理由,昂贵的礼物需要更大的代价换取。
猜不透。
他抬起头,再次问道,“为什么叫我殿下?”
按照穿越套路。
要么是主角要么是反派要么是npc。
诺利斯捋着衣角抬眸对上他漆黑的瞳,“奥林没跟殿下说吗?”
“没有。”迟湛脱口而出,很果断,他对奥林有种很复杂的处理方式,和原主有一段记忆和情感的虫,必须远离。
迟湛忽然发现不对劲,自从醒来之后,几乎每天都和奥林有接触,甚至相处中不知觉地敞开心门,这不对,这不对!
他冷下了脸,双手捏着盒子,指甲在上面划出小痕,翻腾着现世那些让他难堪冰冷的回忆,心底再次叠上厚厚的屏障,眨巴两下眼睛,若无其事地轻声道:“你继续说。”
诺利斯沉默一瞬,转而看了雌虫们一圈。
五只雌虫十分有眼色起身相继离去,走时还把洞口的石头压了回去。
亚雌坐靠墙壁角落,没有去看雄虫,而是梳理了一番思绪,娓娓道来。
“在过去的历史里,虫族世界以雌虫为尊,那个时候雄虫和雌虫的数量没有现在这样大的差距,虫母陛下管理虫族,他身边本来有五只雄君负责□□繁衍,陛下一心扩张星际展图,到处征战,没有心思繁育,后来他遇到一只很特别的王虫,他把他带回去,生了十多只虫崽,原来的那些雄君没有得到陛下的宠爱,对那只占领全部宠爱的王虫特别的恨。”
“但他们不只是想要陛下的命。”
“他们趁陛下繁育的时候,以陛下的名义,偷走他的权利、他的荣誉,觊觎他的力量,在他打仗的时候阻止救援扣下物资,这本来是能避免的,可那只王虫很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他阻止了他们。”
“然后亲自给陛下下毒。”
“没多久虫族发生了一件动荡星际的事,虫族失去了虫母陛下,那只王虫和雄君们被愤怒的虫民们血祭给陛下,没有了虫母陛下,虫族恐慌了一段时间,后来筛选出最强大的雌虫暂时控制局面,直到新的虫母降生,但那些雄君的家族及附属突然反对,他们以为虫母陛下培养更优秀的繁衍者为由,要求提高雄虫参权的权利,各个星球的雄虫都宣称雌虫太过霸权,他们追求平等,他们抗议。”
“他们团结有爱,互帮互助,为不相识的同伴要求增权。”
“绝大部分雌虫反对雄虫无礼的增权要求,多个星球开始了战争。”
“雌虫和雄虫发生长达几百年激烈的争权战争,在一场异族突然降临的星际战争中,雌虫和雄虫允许暂时的和平,共同抵抗异族,但在战争快要成功的时候,雄虫突然掀翻和平守则,和异族联手试图剿灭一半的雌虫,以此建造雄虫为尊的世界。”
“之后雌虫以巨大的代价剿灭了异族和大半雄虫。”
“也是那场战役,多数强大的雌虫泯灭,那些雄虫中留下了不少残害虫母陛下的毒瘤。”
“他们再次团结,轻而易举地赢下和雌虫间的抗议,逐渐霸占不属于他们的权利,也是那时候开始,参与这件事情的虫被灭口,史书被篡改,后代被杀绝。”
“他们选取羸弱不堪需要雄虫精神力抚慰的雌虫进行繁育,那些生来强大、骁勇善战的雌虫被他们有效地消耗在战争中。”
“一只雄虫可以匹配多只雌虫,他们将家庭里的雌虫分散,迫使他们对立。”
“在几千年里,新生的雌虫被虚假的历史教导,谎言代替权位的替换,雄虫走上虫族的高位,他们推选虫帝,成立联邦正规军,他们妄图掌控整个虫族。”
“在战争里创下荣誉的军雌匹配后会被削去荣誉,成为雄虫后宫的一员,和那些雌虫争抢雄虫宠爱,但几乎很多军雌都活不长,也延续不下更完整的血脉。”
“大概是哪里出了问题,也可能是活该,雄虫的数量逐渐减少,越来越少,雌虫的数量却一直在增长,哪怕精神崩溃从未消失,他们害怕雌虫强大起来,掀翻雄虫的统治,所以他们在雌虫出生后长期灌输以雄虫为尊的奴性思想,长此以往,雄虫生而尊贵,雌虫自愿为奴。”
“直至如今,几乎所有的雌虫在成年后都逃不过精神力崩溃的病症,他们疯狂地争抢雄虫抚慰的机会,把同性视为敌人,把自己当成生育的工具,甚至是随意丢弃的砝码。”
迟湛在巨大的信息量中筛选,眼底划过一丝考究,“这和我是不是王虫殿下有什么关系?”
“祖父说你是陛下唯一一只允许活下去的虫崽的后代,你的血液里有一样东西,那是虫母陛下留给你的,也不是留给你的,是留给虫母的。”
“什么东西?”
不是留给我的放我身体里干嘛?必要时把我刨了献祭吗?
自己东西就自己放好来啊,遗传给我干嘛?
迟湛觉得他有毛病。
“不知道,祖父也没说明白。”
“他怎么能确定是我,不可能只有我一只王虫的先辈存活下来,不是吗?”迟湛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还是说,以往的王虫和虫母从来没有吸引在一起,他们没有机会,因为虫母在活下来之前就死了。”
“你们需要的,是我活着的我把虫母引出来,你们需要利用我再次迎回你们的王,起义军的存在是掀翻雄虫的统治,我只是个被你们利用的棋子。”
“我是中央星的雄虫,虽然我想不起来为什么会突然加入起义军,但你们不怕我一开始就是正规军的虫吗?”
诺利斯顿了顿,“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殿下出现的话,王虫和虫母会互相吸引,虫母会再次回归虫族,拿回他的身份,废去雄虫的贵族爵位,这是必然经历的过程。”
迟湛没有理会雄虫怎样失去贵族爵位,反而纠结王虫和虫母互相吸引,什么鬼东西互相吸引,他绝对不能被激素控制。
谁要当虫母后宫的预备役啊。
“这关我什么事?!”
迟湛第一次加大音量,不安在心里缭绕,被欺骗利用的气愤挥之不去,一秒都坐不住,光着脚在庇护所里来回走,脚步特别大声。
诺利斯长呼一口气,悲意在胸腔里凝结,阴影打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殿下,真正知道这些历史的虫已经死绝,我们部落从来没有停止过和城区的斗争,祖父们也只是在先辈逃亡的记录中看到那点东西,如果不是殿下和奥林阁下,我们那天就已经被恶鬼种和自由鸟部落屠杀干净,起义军会接走殿下,这片星域没有虫知道那些历史的过往。”
“你没说完全,你在试探我。”
迟湛转而平视他的侧脸和那点瞥过来的余光,“我们会碰上不是巧合,对吗。”
“我曾经在索耶的虫核里留下我的精神力,他能感觉到我,是吧。”
“是。”
诺利斯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的观察,在虫巢初遇的第一眼,他故意留下匕首,试探他力量爆发的程度,他是王虫的血脉,有恰到好处的善意和合格的精神力等级,是历年被挑选出来的唯一一只符合条件脱颖而出的王族雄虫。
迟湛闭着眼,随即睁开眼,“我在中央星的身份有透露出我是王虫吗?”
“很大程度上没有,殿下来到这里,是刻意控制的结果。”
“他们会做什么?”
“少数起义军知道殿下的身份,他们会把你献给虫母。”
“让他吃了我?”
迟湛想起白天碰到的那几只猥琐邪恶的雌虫,幻想一只特别肥大虫母的样子在他面前把他拆吧拆吧、嘎吱嘎吱吃掉。
肠子也吃?
有点恶心。
“当然不是。”
那就好。
“可能会取走殿下的力量。”
迟湛默默坐回小石头凳,“……我会活下来吗?”
“殿下不会死,也不能死。”
“……”
麻蛋,是npc,引出虫母的转折点。
迟湛以为自己会难以接受,反而越来越平静。
大概是多活了三十年的好处。
那就随便吧,躲躲藏藏会被雌虫发现,不如在起义军里混,弄点功勋,主动让他们把那东西拿走,然后装死,捞钱,早退休,早享受。
起义军胜利就是为星际世界的和平做贡献,联邦胜利就是起义军要挟自己强逼加入他们。
诺利斯对上迟湛的眼眸,各自交换一个眼神,秒懂。
“那殿下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就这样过。”死是不可能死的,乱死不能投胎。
迟湛排斥他们对待自己若有若无的重要性,“别叫我殿下,也别跟着我,你的任务完成了就早点回去吧。”
诺利斯无言,摇头,“长老让我们跟着殿下,不能回去。”
“……随便你。”
鬼知道这段历史有没有掺杂点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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