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鑫浩注意到辞承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冷冽了下来,他只当他是在害怕。
“怎么,不愿意?”李鑫浩将酒瓶粗鲁地抵在了辞承的嘴边,眼中带着鄙夷的神色,“你放心这瓶就算是我请你的,不收你钱,毕竟我们可都知道,你应该是没有钱来这种地方的,既然蹭着秦悦的光,我劝你最好识点相。”
这个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朝着这个方向望了过来。
“童养夫”、“寄生虫”,“可怜的没人要的孩子”……这些难听并且粗俗至极的话语渐渐传入了辞承的耳中,啃噬着他的血肉与自尊。
但他却如同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抬头幽幽地望了一眼李鑫浩,然后轻眨了眨眼,水汪汪的双眸显得无辜又可怜。
“喝完了就可以了吗?”他刻意地提高了声音,顶着众人的目光,他就像是一只误入陷阱的小白兔,除了供人取乐外没有其他的用途。
辞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时银才得以在那无人注意的小小角落里忙上忙下。
他不知从哪顺来了一块薯片,抱在手上啃得“咔嗞”作响,目光还不忘瞅向正努力为他“吸引障碍”的辞承。
看到那个冷静却暗含警告的眼神时,时银只觉得自己像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辞承看着时银略带心虚地给自己投了一个讨好的微笑,与此同时还不忘舔舔手中的薯片,当真是天真无邪,又不知悔改啊。
接过那瓶酒,“啪嗒”一声,瓶盖应声而落,辞承的指腹在瓶口处磨了磨,他微微张开嘴,不远处的秦悦看到他竟然真的打算喝,也是露出了稍显吃惊的神情,但是下一秒便加入了看戏的大军,饶有兴致地看着辞承带给大家的表演。
仰起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碎发散落在额前,遮住了他的眉眼,一滴酒水顺着他流畅的下颌落到了凸起的喉结上,然后顺流而下,没入了衣领中。
此刻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连一开始煽风点火的那些男生也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包厢内无比的沉寂,除了那一下又一下的吞咽声。
辞承懒懒地睁开眼,看见了淹没在人群中努力跋涉的小人。只见时银爬上了秦悦面前的桌子,然后不知道手上抓了一个什么,朝着面前的杯子里放去。
待看清了是什么之后,辞承面上闪过了一瞬的愣怔,但很快,他压下眉眼的笑意,举着只剩最后一口的酒瓶走到了秦悦的面前。
“这最后一点,我想敬你可以吗?”辞承搓捻着额前湿透的发丝,不知是灯光的缘故还是喝了酒的原因,辞承的目光带着些许的迷离,声音中也染上了一丝醉意,低声的微喘听得人面红耳赤。
在这时,众人的目光一瞬间又回到了秦悦的身上,她心中惬意极了。
“当然可以。”秦悦女王一般地点了点头,然后望着辞承邀请的眼神,端起了面前的那杯饮料。
辞承先饮为敬,然后向下倾了倾瓶口,示意他喝完了。
秦悦也不疑有他,仰头将手中的饮料喝了。只是她咀嚼着嘴里的“果肉”,感觉味道和口感都有些怪异。
实在是难以下咽,她张口,把那“果肉”吐在了杯子里。
“呀!秦悦你这吐的是什么?”杨丁雪率先反应了过来,她看着杯子里黑黢黢的一团捂嘴惊呼。
“什么?”秦悦闻言低下了头,“啊——这是什么?!”
“呕——”秦悦不顾形象地推开众人跑向洗手间,其余人见状向她杯子里瞥了一眼——
呕!竟然是蟑螂的尸体,还是被嚼烂的那种。
辞承的眼神不知为何也有些难看,他留下了一句“我去看看她”之后,便也离开了。
刚出KTV的门,辞承的脸色就变了,他好看的薄唇紧抿,眉头都拧在了一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呼吸比先前喝酒还要沉重的多。
一声隐忍的低吟从嘴中破碎地发出,辞承闭了闭眼遮住了眼底的滚滚欲色,然后加快步伐走到洗手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别闹,出来。”辞承一只手撑在镜子上,声音沙哑得可怕。
原来就在刚刚,时银趁着众人不备来到了辞承身边,为了掩人耳目,他竟然钻进了辞承的裤腿里,然后顺着他的腿往上爬,在里面玩得不亦乐乎。
这只神明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吗?
镜子里照出了辞承的半张脸,他正高高地仰着脑袋,手指在镜面上烫出了五道清晰的指印,用力得指节处都泛着白。
时银爬过的每一处地方都密密麻麻地像是点着了火,这股火一路从腿上烧到了他的心里。
在时银快要爬到大腿根部的时候,辞承黑着脸一把隔着裤子抓住了他。他不顾时银的反抗,直接将他从裤腿处抓了出来。
“轻一点!你就是这样对帮你报了仇的神明的吗?”时银不满地叫出声,他的腰被人掐在手里,险些就要断了。
辞承将时银捏在手中,眼神灼灼地注视着这个小小的人影,仿佛要将他吞噬成灰。
“我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的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辞承眼神复杂地望着时银,他是自己的绝对不会饶恕的仇敌,这点毋庸置疑。
“我是神明,应该是你听我的。”时银昂着脑袋,他丝毫不知这个将他捏在手中的人类,是真的想把他杀死。
见辞承不说话,时银伸出手就要去够他的头发。
见状,辞承移开了目光,他不知怎地,竟然真的将时银往上举了举,好让他能够到自己的头发。
时银拽住了那缕垂下来的发丝,然后顺着“跐溜”一下爬上了辞承的脑袋。他安慰似的拍了拍辞承的头,“不要怕,以后再有像今天这样的事,我会帮你报仇的。”他叉着腰,满脸的神气。
听到这话,辞承垂下眼眸,应了声“好”,心中不知做何感想。
突然想起了之前时银在角落里抱着薯片啃,辞承小心翼翼地翻过了他的手查看,果然上面沾满了碎屑。
于是,辞承将水龙头打开,控制水量到了一个极小的程度,他让时银坐在他的掌心上,然后低着头,认真地为他清洗着,过分纤细的手指就像是某种做工精良的艺术品,稍稍用力便会损坏。
如果用力将他折损,该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足以一报他前世的仇恨吗?
洗好之后,辞承又将时银放回到了口袋里。
刚离开洗手间,辞承便在门口与一个头带着鸭舌帽,脸上带着口罩的男人撞上了,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辞承微乎其微地朝他点了点头便回包厢了。
回去的时候,秦悦已经坐在沙发上了。她的脸上湿漉漉的,脸色透着脆弱的苍白。几个玩的好的女孩坐在旁边柔声地安慰着她,李鑫浩也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听说你出去找我了?”秦悦冷笑着抬起头看向正打算关门的辞承。
辞承背影一颤,他门都没有来得及关,便转身向秦悦解释道:“我、我本来是想要去找你的,可是因为胃不太舒服,我就在厕所里吐了一会,出来的时候你已经回来了。”
“是吗?”秦悦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辞承走来,“你从来都不会向我敬酒,所以是不是你其实早就看到了那杯子里有蟑螂,说!”
秦悦失控地推了辞承一把,后者的身体则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她真的要疯了,不论漱了多少遍嘴,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和触感一直在嘴里消散不去。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蟑螂就刚好掉进了她的杯子里,又偏偏这个时候,辞承来找她敬酒。
所以,不论真相如何,秦悦都认定了这就是辞承的错。
辞承摸了摸脑后,眼前有一瞬间的眩晕。虽然他知道秦悦只是想寻一个借口来发泄罢了,就像以前一样,可是她竟然误打误撞地猜到了,他还是有些意外。
“我没有……我只是真的很感谢你带我来这里……”辞承脸上还是装出了一副委屈的模样。
还不够,他需要秦悦的反应再激烈些。
“秦悦,他一直离你那么远,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些,我们离你这么近都没有发现。”杨丁雪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这么可怜。可她却忘了,在辞承被人当众羞辱和劝酒的时候,她也是那冷漠看客中的一员。
“雪儿,我在训斥自己家里的仆人。”秦悦尽可能地选择一个相对“稳妥”的用词,她微笑着看向试图插手其中的杨丁雪,眼里却没有丁点的笑意。
她会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吗?只是这好人还轮不到她来做。
“辞承,你是不是很期待她会帮你啊?”秦悦兀地抬头看向辞承,“大家都还在以为你是个好孩子。可是今天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辞承知道,他又要开始了,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捏造他的谣言。
“之前那么多次,不管是你偷妈妈的钱也好,还是弄坏我的东西也罢,我都觉得或许是你太困难了,所以便帮你压了下来。我不求你像看起来的这样乖巧,但是至少,你不应该狼心狗肺地在这样的场合里捉弄我。”说着,秦悦的眼眶里溢出了两行清泪。
秦悦在学校本就是品行兼优的好学生,外表又具有一定的欺骗性,不少人在心里已经信了一半,再加上那些男生的加入,连杨丁雪都开始退缩了。
辞承全程靠在墙上低着头不语。他想起了上一世,秦悦也是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他的。但是他嘴笨,半天都没能解释出一句话,就这么在舆论中坐实了这些“罪证”。
他本来真的很期待来到这里可以交到朋友的,去学校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念想。
可是一切都破碎了。
“我没——”
“啪”的一声,秦悦抬手在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之间,包厢内鸦雀无声。
辞承捂着侧脸,白皙的脸庞被那猝不及防的一下扇得通红。他怔怔地睁着双眼望向秦悦,却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
秦悦的眼似乎被亮光晃了一下,她朝外面看去,又什么都没有看见。她重新将视线移到辞承的身上——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谎了,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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