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机在距离S-07区边缘还有十公里处便不再前进，选择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废弃雷达站作为临时降落点。

再往前，过于强烈的能量干扰和可能存在的对空侦测手段，会让飞行器成为醒目的靶子。

剩下的路，需要步行。

左眠和程时悄无声息地滑出机舱，落地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两人都换上了特制的灰黑色侦察服，面料具有光学迷彩和能量波动遮蔽功能，在昏暗的天光与残破的建筑背景下，能提供良好的隐蔽效果。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混合着金属锈蚀、有机物**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腥气。

这里的污染浓度远超联盟控制区，连呼吸都让人觉得肺部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天空是永恒不变的令人压抑的铅灰色，阳光无法穿透厚重的污染云层。

“跟紧，保持静默。”左眠的声音通过微型骨传导耳机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程时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强迫自己适应，然后点了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紧跟在左眠身后约两米的位置。

这是左眠在训练中强调过的，既能及时策应，又不会互相干扰的最佳距离。

他们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幽灵，快速而安静地穿梭在废弃的城市废墟之中。

这里曾是繁华的都市，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坍塌的混凝土块，以及随处可见的已经干涸发黑的污渍。

墙壁上布满了如同血管般凸起的暗紫色的污染菌斑，一些地方还残留着粘稠的、仿佛具有生命的黑色物质，如同巨大的、缓慢蠕动的苔藓。

左眠的行动模式高效得令人惊叹。

他仿佛对这片死亡之地拥有着某种天然的直觉，总能选择最安全最隐蔽的路线。

他的脚步轻盈如猫，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碎石或碎玻璃。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或细微的动静。

程时学着他的样子，将空间感知如同蛛网般悄然铺开，覆盖周围近百米的范围。

在这种高浓度污染环境下，感知范围被严重压缩，且充斥着各种杂乱的能量噪音，但他依旧努力分辨着。

他“看”到了藏匿在断墙后几只如同腐烂野狗般的低等污染体，它们蜷缩着，似乎处于一种半休眠状态。

“听”到了地下管道中传来的、令人牙酸的爬行声。也感知到了空气中那些无序飘荡的、微弱的污染能量流。

他没有出声，只是通过预设的手势，向左眠指出了那几个潜在威胁的位置和状态。

左眠微微颔首，表示收到。

两人默契地绕开了那些低等污染体，没有惊动它们。

任务的核心是侦察，不必要的战斗能免则免。

越往深处走，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

一些建筑的残骸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和融化状态，仿佛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改变了物理结构。

街道上散落着锈蚀的车辆残骸，其中一些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破，车门扭曲变形。

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他们停了下来。

左眠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一道深深的，仿佛被巨型犁铧划过的沟壑。

沟壑边缘残留着暗沉的能量痕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是高等级污染体留下的痕迹，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左眠低声判断，他的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光，似乎在分析着残留能量的性质，“能量纯度很高，带有强烈的侵蚀性，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A级。”

程时的心提了起来。

未知，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他也蹲下来，尝试用空间感知去“触摸”那道痕迹，立刻感受到一种针刺般的、充满恶意的排斥感，让他精神微微一震。

“感觉到了？”左眠看了他一眼。

“嗯，很尖锐的感觉。”程时描述着自己的感受。

“记住这种感觉。如果遇到散发类似气息的目标，优先规避，必要时直接撤离。”左眠冷静地下达指令。

“明白。”程时郑重记下。

他们继续前进，来到了一片曾经可能是中心商业区的地方。

这里的建筑更加高大，但也破损得更加严重。

一座倾斜的摩天大楼如同垂死的巨人，依靠在旁边的建筑上，摇摇欲坠。

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腥气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

左眠在一栋相对完好的大型建筑前停下脚步。

这栋建筑的外墙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黑色藤壶般的污染物，只有几个窗户黑洞洞地敞开着，像是一只只窥视外界的眼睛。

“根据旧时代地图，这里曾是区域数据交换中心之一。地下可能保留有未被完全破坏的备用服务器机组。”左眠低声道，“如果能获取里面的数据，或许能找到能量异常波动的线索。”

程时立刻明白了左眠的意图。

他集中精神，将空间感知如同触手般小心翼翼地探入那几个黑洞洞的窗口。

内部一片死寂，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充满了混乱的能量残渣和物理障碍，但确实在深处捕捉到了一些微弱的能量脉冲，很可能是某种尚在低功耗运行的设备。

“里面有能量反应，在地下深处。”程时汇报，“但结构很不稳定，入口被堵塞了。”

左眠观察了一下建筑结构，指向一个被坍塌物半掩的通往地下的通风井口：“从这里进去。我开路，你负责警戒和记录路径。”

通风井内部狭窄而黑暗，充满了灰尘和霉味。

左眠指尖亮起一团柔和却不刺眼的冷光，照亮了前路。

他动作敏捷地清除着障碍，如同最精锐的工兵，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

程时紧跟其后，一边警惕着后方和侧翼，一边不断在关键的岔路口留下微弱的精神力标记，确保退路清晰。

地下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复杂。废弃的管道，断裂的线缆，以及各种看不出原状的机器残骸堆积如山。

污染在这里似乎更加浓郁，墙壁上布满了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脉络，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异。

他们沿着程时感知到的能量脉冲方向，在迷宫般的通道中穿行。

途中，他们遭遇了几波小型污染体，大多是一些由金属碎屑和有机物混合而成的、如同蜘蛛或蜈蚣般的怪物。

左眠没有动用大威力异能，只是用精准的冰锥或巧妙的格斗技，在它们发出警报前便将其无声无息地解决。

程时则配合着用空间扭曲干扰它们的行动，或者用高度压缩的风刃进行补刀，两人配合渐入佳境。

程时发现，左眠在实战中的表现，比训练时更加可怕。

那种对环境的利用，对时机的把握、以及对力量最小化的精确运用，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就像一台最精密的杀戮机器，却又带着一种冷静到极致的优雅。

终于，他们抵达了一个相对封闭的大型机房。

厚重的防护门被某种巨力撕裂，扭曲地敞开着。

机房内部，大部分服务器机柜都已经损坏，覆盖着厚厚的污染物，但角落里的几个机柜似乎还保持着相对完整，上面微弱的指示灯还在固执地闪烁着。

“就是这里。”左眠示意程时警戒门口，自己则快速走到那几个尚存的机柜前。

他取出一个特制的数据接口装置，连接到机柜上，手指在便携光脑上快速操作着。

程时守在门口，空间感知开到最大，警惕着通道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机房内只有左眠操作设备时细微的按键声，以及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种极度安静和紧张的氛围下，显得格外漫长。

他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也能听到左眠平稳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像是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有左眠在，似乎再危险的环境，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

突然，左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光脑屏幕上快速滚动的数据流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怎么了？前辈？”程时立刻低声询问。

左眠没有回头，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数据被加密了，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加密协议。而且，有隐藏的追踪程序被触发了。”

程时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他铺开的空间感知网络，清晰地捕捉到通道的尽头，数个强大的带着尖锐恶意的能量源，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疾驰而来！

“前辈！有东西过来了！速度很快！能量反应很强！”程时急促地汇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左眠眼中寒光一闪，当机立断：“数据采集中断，执行清除协议。准备撤离！”

他迅速在光脑上输入了几个指令，只见那数据接口装置发出一阵短促的红光，随即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

同时，他一把扯下连接线，将关键部件回收。

“走！”左眠低喝一声，身形已然转向门口。

程时毫不犹豫，立刻发动【短距闪烁】，出现在左眠身侧，两人如同离弦之箭，沿着来时标记的路径，向着通风井口的方向疾退！

侦察，似乎比预想中结束得更快。

而真正的危险，此刻才刚刚露出它狰狞的獠牙。

黑暗的通道深处，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正如同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