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薛郎

薛晗自然知道自己打扰了他二人,忙不迭地告退,薛迹垂首跟在他身后一同离开。

卫渊清见长宁看着那二人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舒服,“薛侍卿兄弟二人,感情甚笃,让人羡慕。”

长宁收回了视线,笑着道:“要不然,朕再将你二弟召回来?”

卫渊清愣了愣,才意识到她只是玩笑之言,去牵她的手,“是陛下自己放出去的,可不是臣侍善妒。”

晚间,长宁来了清凉殿,倒让他有些讶然,如今她越来越随性,尚寝局排的侍寝次序怕是只占了虚名了。不过,她来自己殿里,无论什么原因,他总是欢喜的。

他自偏殿沐浴回来,见她坐在床头,手中握着他常看的书卷翻看,他刚走近榻边,她便抬头瞧着他笑了笑,手中举着那书卷,“还以为你会看些诗词歌赋,怎么看起这佛经了?”

他刚坐到榻沿上,她便往里挪了挪,给他留出空来,什么原因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这佛经能让自己心静,在这宫里,维持平常心比什么都重要。

卫渊清浅笑道:“随便看看的,臣侍自没有出家为僧的念头。”而后他将她手中的书卷抽‖出,丢到榻下,唇轻轻偎了过来,长宁偏头去回吻他,轻浅的仿佛不带一丝欲‖望。

他握住长宁的手,搁在自己寝衣系带处,长宁的手指灵活,顺势而为,另一手伸过去,将床榻前勾起的帷幔打落。

长宁一夜无梦,醒得也早,可她刚一动弹,卫渊清便也坐起身来,长宁道:“天还早,你歇着吧,不必起来送朕。”

卫渊清叹了口气,“纵然陛下有心让我休息,这宫宴的事也容不得我继续睡下去。”

萧璟将手中一些权柄放给了他和宋子非之事,长宁有所耳闻,她更是清楚萧璟这么做的心思,温声道:“你若是不想做,朕让人去立政殿说一声。”

她对他好,他是知道的,但她和君后之间关系微妙,若是为了自己,而让她与萧璟关系更生几分,他总是有些难安。

他握住她的手道:“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好,与君后无关,你快上朝去吧,莫要被我耽搁了。”

长宁走后,他才起身。用过早膳之后,他正要将许尚宫召来,便见尚寝局的公公带着人来了他殿里。

而那宫人手中奉着的,是乌黑的药汁。宫中规矩,君后五年无出,其他君卿方可停药,即使他是贵君,也不会例外。而这药汁,功效可保一月,每月十五都会送来,他竟是忘了。

他并没说什么,端起那药汤一饮而尽,着实苦了一些,他眉头一皱,瑞祥便将蜜饯端了过来,他拈起一颗送进口中,可却还是解不了这苦涩。

尚寝局的人自己也知道这差事着实不讨喜,又多说了几句,才退了下去。

瑞祥不满道:“中宫不能令陛下有孕已是事实,偏偏还要苦了主子您。”

卫渊清眉心又蹙起,“莫要再非议中宫之事。”

“奴才知道了。”瑞祥不过是心疼他,“这些日子,陛下对您如何,阖宫的人都看得清楚,咱们清凉殿的恩宠更胜立政殿,主子总能苦尽甘来的。”

可卫渊清总觉得,或许并非如此,长宁信守承诺,许他高位,护他安好,可他们这样,真的如寻常夫妻那般吗?他不知道。

日子过得极快,转眼便到了年底,除夕那晚的宫宴让许多人夸赞,卫渊清这才松了一口气,无人知道他是如何忍受着与宋子非共处了这么多时日的,但最后向长宁邀功的人却也是宋子非。

长宁笑了笑,“那倒是说说,你都做了哪些,也好让朕论功行赏。”

贤君脸色一红,三品以上大臣和有品级的命夫也在,卫渊清有意给他台阶下,道:“贤君心思灵巧,帮臣侍了许多。”

长宁赏赐了他二人,贤君喜笑颜开,前些日子与卫渊清结的梁子就这么被化解了。

萧胤近来精神不济,就连宫宴也没停留多久,长宁和一众君卿送他到殿门外,等他走了,其余人才松了一口气。

萧璟虽也维持威严,但毕竟与其他君卿差不了几岁,况且他一向赏罚分明,从不会轻易苛责谁,后宫男子敬他多于畏他,而萧胤自是不同,即便他不发一言,他的气场也让人觉得压抑。

宫宴进行到一半,便是君卿和大臣向长宁敬酒,长宁今日多饮了几杯,萧璟见她有些醺然,劝道:“酒喝多了,夜里只怕胃中受不住。”而后不由长宁拒绝,便让人送了醒酒汤来。

长宁放下了酒杯,平和地看他一眼,又是十几日未见,他清减了许多,对他,她终是不忍心,她看向萧璟的酒杯,“你也是。”

长宁知道,宫中的男子们等着和父兄团圆,这场宫宴便尽早散了,还赐了菜到各宫各府,嘱咐其亲眷下钥前离开便是。

佩兰跟在长宁身后,见她并没有回紫宸殿的意思,忙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又将手炉塞到她手中,劝了几句,“陛下还是早些回殿歇息吧。”

长宁缓缓道:“都说今日是团圆之日,可朕不知道,应该和谁团圆。”

佩兰在心头叹了口气,陛下幼年时,父君便病逝了,她不像大公主那般,有嫡父庇护教养,先皇对她也不甚亲近,她好像从来都是一个人。“陛下不如传卫贵君来紫宸殿?”

长宁摇了摇头,“不必了,等酒气散了,朕便回去。”这言下之意竟是让她们不必跟随。

福禧堂,薛晗欢欢喜喜地携着薛正君一同回去,薛迹跟在身后,看着前面团聚的父子两人,忍不住在心头冷笑。

陛下赏赐的菜已经送到了,薛晗以往都还顾及规矩,如今父亲在旁,他倒也将那些繁文缛节放到一边,“父亲快坐。”而后又拉着薛迹的袖子,“兄长也来。”

可薛迹并无和他们一起用膳的心思,想必薛正君亦然,薛迹淡淡道:“方才在宴上已是用了一些,既然正君在此,那我便不打扰了,先回房了。”

薛迹一眼都没有往薛正君那里瞧,见他走到门边,薛晗想把他追回来,却被薛正君喝住。

薛迹走到窗边,清清楚楚地听到,“你还真拿他当自己兄长对待了?他不过是庶子,到了这宫中也只是个媵侍,晗儿,你心思单纯,自不懂人心险恶。”

他听薛晗争辩了几句,“兄长上次为救我落了水,险些有性命之忧,兄长待我极好,父亲实在多虑了。”

薛正君似乎被他这话说的不知该如何反驳,默了一会儿,又道:“总之,你听父亲的,不要把他当自己哥哥,更不要让他随意接近陛下,他那个人,和他死去的爹一样,是个会勾女人的,否则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薛迹紧紧握拳,指骨微青,他明白,即便是他为了救薛晗而死,薛正君也不会改变心中对他的恶意,而他也不需要仇人的悔悟。

薛迹只觉得和薛正君同处一个屋檐下都难以忍受,他并未回房,而是从福禧堂出来,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手中有福禧堂的腰牌,只要他不去其他宫室,并没有什么人阻拦他。

他走到玉凉池边的亭子里,靠坐在栏杆上吹着冷风,他伸手摸向腰间挂着的荷包,取出里面的陶埙。

埙声哀婉,绵延在幽静的夜里,长宁从玉凉池走过,她抬头望去,只见亭中坐着的人,是薛迹。

他像是有心事,眸子看向远方,连她靠近了都不知,可她能从这埙声中感受到他的孤寂,她停在那里,听了许久,直到他转身看见她。

他眸中难掩惊怔,似乎也是没有想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一时连行礼都忘了,只听她道:“埙篪雅韵, 菽水清欢。朕只想着他人父子团聚,竟忘了你。”

薛迹愣了愣,而后明白过来她话中深意,眼眸微红,她竟知道自己父亲亡故了,他定定地看着她走近,看着她将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怎么这么凉?”

“不碍事。”

薛迹话音刚落,她便将手炉塞到他手里,离得近了,他能嗅到她身上还带着的酒气,“陛下饮了酒,不宜在外面吹冷风。”

她的酒已经醒了许多,如今也不过是一些残留的气味还在,她看向薛迹,他的脸被玉凉池的湖水里的光映着,明明暗暗,只见他鼻梁挺拔,看着她的眼神也极为认真。

长宁听见自己问道:“你若是被这深宫束缚,朕可以许你离开,过你想过的日子。”

她以为,她说了一些,他或许会感激,或许会惊诧,可却未曾想,竟在他神情中看到了委屈,“陛下这般厚爱,薛迹不敢领受,也不想领受。”

过去或许是为了报复薛家而入宫,而现在,他知道,自己想留在宫里不只是因为这些,还因为她,他不敢靠近,却又不想远离的人。

她低声道:“朕给了你选择的。”

他不明白她的意思,可她却朝他伸过手来,他不知是她醉了,还是自己醉了,竟这么将手放了上去,跟着她回了紫宸殿。

这是帝王的寝殿,他虽从未来过,却也听人说起,佩兰瞧见长宁带他回来时,眼神中有些惊愕,却又收敛好,她为何会带自己回来,他不敢想,未被她握着的那只手紧紧捏着衣袖。

殿门在两人身后合上,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待侧身看她之时,却听见她语声如往日温和,但却带着些蛊惑,话语中的意思更不容人拒绝。

“薛郎,侍寝吧。”

男二他上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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