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埋在废墟里的时候，我想这可能就是命。

地震来的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我上高二，沈知韵上初一，她的感冒好了一两个月，某天淋了雨，早上又开始不舒服，我和她一起去了学校。午休的时候，我睡眠浅，隐隐约约感觉楼在晃，和同桌对视了一眼，他说：“你有没有感觉楼在动？”我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有人站起来往外跑，摇晃变得剧烈。同桌蹭一下站起：“我靠，不会是地震了吧？”我和他一块儿站起来往外冲，走廊里的人声一下子鼎沸起来，有人在喊：“快跑！地震！”

我和他没命地跑，跑到三楼公共楼梯间的时候，我碰到了初中部的人，沈知韵的同学。我挤在人群中问她：“沈知韵呢？”她愣了一下：“她在医务室，她今天发烧了，中午的时候我陪她过去，医生不在，她就在医务室的床上睡了。”我张了张嘴，她看上去像是快哭了：“她睡得挺沉的，我在那里待了一分钟，她就睡着了。”我愣了一下，人群堵在二楼楼梯口，进展缓慢，震感却越来越强。我回头看了一眼和医务室楼连通的长廊，上面还有一堆人没命地往这里跑。我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同桌在我身后喊我：“沈明月！你去哪儿？”“我去找我妹妹！”脚下的地摇动得厉害，我却朝着反方向拼命地跑。心跳声愈来愈大，我的脑袋嗡嗡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对不起，许岁宁。

沈知韵躺在医务室的床上，脸烧得有些红，我拉起她就想跑，沈知韵差点摔在地上，小声问我：“怎么了？”世界忽然剧烈晃动，我和她一块儿摔在地上，天花板坍塌的那一刹那，我努力带着她滚进桌子底下。

我是在一片漆黑中醒来的，幸运的是我们并没有被砸扁，一大块石板罩在我们头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空间，保护了我和沈知韵。沈知韵蜷缩在我身边，身体还有些发烫。我小声喊她，她动了动，肩膀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带着哭腔问我：“姐姐，我们在哪儿？”我说：“地震了，我们被埋在下面了。”她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哭，小声小声的啜泣：“姐姐，我们会死吗？”

我没说话，试图活动一下身体，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被压住了。我弯腰想去抬起那块石头，却是徒劳。“姐姐，姐姐？”沈知韵小声地喊我，我愣愣地应了一声。她又问我：“我们会死吗？”我变得有些迟缓，大脑不能正常思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裤子口袋，里面有一包今天早上许岁宁给我的饼干，还有一颗大白兔奶糖。左边口袋是我的小灵通，只剩一格电了。我掏出小灵通给妈妈拨了一个电话，没有信号，打不出去。我叹了口气，用光照了一下沈知韵的脸，她漂亮的脸蛋红红的，上面挂着两串眼泪，看上去让人心疼。

“不会的，我们会活下来的。”我让沈知韵拿着手机照一照，在外面摸点有用的东西。她探了半边身子，窸窸窣窣摸索了半天，掏了一瓶被别人喝了一大半的水出来，没剩多少了。她哭累了，口渴，喝了一口，问我要不要，我也喝了一小口。

为了保存体力，沈知韵在我旁边待着，我用手机给爸妈打电话，却一直拨不通。一直到半夜沈知韵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我就用手机打字，编辑信息：爸妈，珠珠和我在学校医务室里被埋了。

是否发送？

是。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发送失败。

……

我拿着手机到处举，终于在第一百八十多次的时候发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