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衡阳

北极仙门的长老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开长老例会,主要是汇报交流近期工作如何,最后再由二长老总结、安排下阶段事宜。

“目前来看,这批弟子中,于心鉴表现最为突出,观其灵力天赋,确实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孩子。”褚子昕今日难得把道袍穿得规规矩矩,端坐在偏殿的木椅上。

褚子思在她对面,面有忧虑:“可他那性格实在……”

“这事确实办得不妥,”褚子昕打断了他,“当初两人闹事,我决定选于心鉴亲自带,是觉得只有我能镇住他——谁知道这小子真是个硬茬!哎,早知道子衿要出手,咱俩应该换一下,荀先是个好孩子呢,是吧师兄?”她说到最后,冲褚子衿挤眉弄眼。

褚子衿今日却有些反常地心不在焉,他注视着茶盏里的茶叶,并未答话。

“喂,喂,师兄,师兄?褚子衿!”

褚子衿猛然惊醒,茶盏晃悠两下,泼了两滴水到他衣服上,白袍登时浸出一朵水花。

“开会都能发呆,不像你啊师兄,难道是姝月回来了太高兴?”褚子昕摸摸下巴。

褚子衿略一颔首:“抱歉。”

“好啦好啦,在我面前还端着,你又不是子佩,装什么假正经。”说到这,褚子昕大咧咧地摆摆手,终于原形毕露——她拉开衣领,翘起二郎腿——再没法继续假装正经了。

之所以这么为难她,是因为二长老特意嘱咐过,六大派齐商后派来的代表——衡阳真人今日就要到了,为了留个好印象,也为了不落下话柄,他们必须严阵以待。

“咳咳。”正想着,二长老就带人来了。

衡阳真人师出青桑派大掌门,商卫炎。这个传闻中的天下第一大派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但人家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单看其道袍上金线暗绣皎皎夜珠的奢华,就能窥到“财大气粗”四个字。相比之下。北极仙门简直像深山贫民寨,清贫得不能再清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褚子昕好歹也算在座唯一的女修,平时还挺注重外观打扮,多次被二长老点名批评“一身花里胡哨”、“招蜂引蝶给谁看”。

可现在衡阳真人一出场,她顿时沦为叫花子,估计从此以后都不会被二长老找茬了。

“还是穷啊。”褚子昕和褚子思同时在心中叹气。

衡阳真人面若冠玉,身量极高,是个美男子,就是气质过于阴柔了些,打量人的时候眼睛眯得像条缝,让人倍感不快。

他像只鹅,目光高傲地扫视一圈,最后落回褚子衿身上,突然换了副表情,笑容可掬道:“子衿,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受伤,我特意向百草谷谷主讨了些上好药丹,不知你用不用得上?”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白玉瓶。

褚子衿犹在思考什么,骤然被打断,表情有一瞬的茫然。他抬头看着衡阳那张陌生的脸,完全想不起来二人什么时候见过面。

他此前应该从未下过山,这人何来“好久不见”之说?

正要婉拒,二长老及时咳嗽两声打了个岔,将那玉瓶接过,顺势向几人介绍:“这位,就是衡阳真人。魔物一事确实是我们的疏忽,理应对修真界负责。以后门派内商量大小事宜,都需衡阳旁听,再汇报给六大派审核。”他略带警告地看一眼褚子昕和褚子熙:“所以今后一定要协助衡阳,大家好好相处。”

随后便开始照常讨论门派内大小事。

魔物一事导致人心惶惶,不少人更是收拾包裹直接下山,其中以褚子衿的弟子居多——他们早就学腻了经论典著,正愁没理由下山,眼下倒是个好时机。二长老不愿强留,瞪着眼都批准了。

只是如此一来,迎新会的举办也要推迟,二长老思忖后,干脆直接取消了,打算留着节目排练,在明年的六派会试上表演。

还有一事虽然与仙门内部无关,但也需要妥善处理。

那便是前段时间一直催促的乡民请愿。

北极仙门驻地北海,主要负责处理这一带的魔物,以及解决附近居户的难题。往年这个时候正是播种农忙,家家户户好好过日子的时节,但今年不知为何,锦州突然多了许多书信请求,不少乡长甚至直接出面找过驻扎的仙门弟子。

——只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怪病。

诸事繁琐,都要仔细安排。衡阳再没同褚子衿搭话,他安静旁听,时不时还会提出些问题想法,表面功夫做得无可挑剔,看上去很是和谐。

……

会议结束后已是晌午,今日晴空万里,北极仙门的雪已经全化了,到处都透着清澈。褚子昕在正殿外面追上褚子衿,重重拍上他肩膀,朗声道:“师兄!你之前见过那只老狐狸吗?”

褚子衿身形晃了晃,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她,轻轻摇头。

“诶?好奇怪……”

褚子衿和她一道走着,问:“你不是喜欢这种吗。”

褚子昕:“……???”

褚子衿想了想比划道:“就是,长得……”

“打住打住”,褚子昕急忙叫停,颇受惊吓地倒退几步,说:“你该不会觉得他长得好看吧?!”

“我以为你这么想。”

看到褚子衿真诚的表情不似作假,子昕掩面叹道:“哇,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她高深莫测地看着自家师兄,严肃道:“看来我得挽救一下我岌岌可危的形象了。其实吧,我觉得,荀小哥那样的,最好看。”

她提到荀先,褚子衿便是怔然,表情微妙地看着她,犹豫再三突然问道:“子昕,跟你关系最亲近的徒弟,平时,都是怎么和你相处的?”

褚子昕:“……啊?”

“嗯……挺喜欢我的?日常功课也很用心?不用我太费力?”

听她说得模糊,褚子衿有些为难:“那他,他会给你做饭吗?”

“……我都辟谷了吃哪门子的饭呐??”褚子昕一头雾水。

“那他、会给……嗯,算了,没什么,我先回了。”褚子衿似乎有些尴尬,终是问不下去了,转身就要走。

褚子昕在他身后急得跳脚:“诶褚子衿,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话说一半不说完当心天打雷劈!!”

她跟上去骂骂咧咧了一路,没注意到背后古木阴影处站着的衡阳真人。

衡阳注视着褚子衿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看来确实藏了很多秘密呀。”那表情掩在阴影中,显得狰狞而贪婪。

另一边,褚子衿走在路上,依旧十分苦恼。

虽然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他这两日几乎不敢回到自己院子里。

天气渐渐回暖,春日的气息也越来越明显,小院里的树不经意间染上几抹绿意,显得欣欣向荣。

青葵立在枝头,拉长脖颈舒展身子,纯白尾羽长长垂落下来,华光流转,异常华美。

然而还没安稳片刻,就被里屋传来的争执声打破平静。

只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如平地惊雷般乍响:“你来这照顾这么久了,连个扫帚都没有怎么打扫卫生!!”

回答她的是荀先轻飘飘一句:“师姐忘了,师尊可以施展除尘术,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声音懒散且嘲讽。

“什么?你居然让师尊亲自动手,这还算什么尽职尽责,怎么能当师尊的亲传弟子!”

隔了数百步的距离,褚子衿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看样子是从屋里吵到院子外了。褚子衿摸摸青葵小脑袋,一人一鸟相顾无言,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不知何时,争吵戛然而止,乔姝月率先看到褚子衿,脸上绽开了笑,急忙冲上来打招呼。

“师尊!”

她如今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修士了,长发高高束起,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背后负着一柄和身材严重不符的宽剑。

已经全然看不出当年那腼腆怯懦的影子了,可褚子衿还总会把她和过去联系在一起。

那时候声音大点都能被吓住的姑娘,到底是长大了。

乔姝月没敢扑上来抱住自家师尊,只克制地立在他身侧,其后荀先也慢悠悠走过来,他今日穿戴整齐,潇洒俊逸,见到褚子衿便懒洋洋笑道:“师尊好。”

看见这两人齐齐站在他旁边,褚子衿就有些头疼。

因为自从三天前乔姝月回来,就开始和荀先明争暗斗天天搞事——虽然褚子衿至今也没搞明白为什么。

一个是学成归来成熟可靠的大师姐,一个是乖巧听话(?)偶尔顽皮(?)的小师弟,就算不能相亲相爱,至少也是互不相干吧,怎么会把关系搞得这么紧张。

而且他们互相较劲的方式,居然是讨褚子衿欢心。

比如前天换药,乔姝月非要挤开荀先亲自来,而荀先则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请师姐避嫌,事后烧水收拾无不亲力亲为,比往常积极了不少。

最后褚子衿忍无可忍地把站在门口扬言要伺候他起夜的荀先扫地出门,才算结束。

翌日,乔姝月天不亮就起床,将院子里许久未用的小厨房打扫一遍,准备展示一番她这两年的修炼成果。

已经辟谷的褚子衿望着满桌大鱼大肉,抿了抿唇。

“……”

乔姝月犹在推荐:“师尊,尝尝这道红烧肉,可好吃了!”

荀先总是善解人意,他说:“师尊是清修,哪能沾这些膻腥,师姐糊涂了。”

可乔姝月只有这些东西做得最拿手,她不想被荀先比下去,难得有些不甘。

褚子衿最后还是夹起几只蘑菇尝了尝,板着脸给了中肯的评价。

自认厨艺精湛的乔师姐还没来得及炫耀,就见荀先拿起木梳,笑吟吟地对褚子衿说:“师尊,弟子先前向来顺师兄学了种特别方便的盘发技巧,今日就由我来给您梳头吧。”

褚子衿:“……”

是不是他起床方式对,自家徒弟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他这两日颇感为难,总是发呆思索,才有了先前向褚子昕求助。

时间回到现在,午后小院。

“师姐,你看青葵这尾羽又长又漂亮。”荀先搔搔青葵小下巴,夸赞道。

青葵通人性,本来在眯眼晒太阳,闻言立刻抖擞精神,挺起小胸脯,迈开爪子蹦了两步,展示它漂亮的羽毛。

谁知荀先下一句话竟是——

“拿来做扫帚应该不错吧?”

青葵当即石化,然后便开始炸毛,翅膀死命朝荀先脸上扇,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强烈表示自己的不满。可惜它天生有残,不能像同胞一样口吐人言,不然现在一定要骂死荀先。

褚子衿伸手安抚性地摸它嫩黄色头冠,一句“胡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见自己向来靠谱的大弟子乔姝月小声附和道:“好像是挺合适的。”

褚子衿:“……”

上次魔物事件真的结束了吗?他的徒弟真的没有被夺舍吧。褚子衿无不忧心地想。

有人要和狗先抢师尊了

狗先:警觉.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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