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莳晚上不在家吃,妈妈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奇怪她洗干净手了坐下来学包汤圆。
听她说着要给宋確他们带,又要给同事带,专门多揉了面。
秦莳对面点不擅长,平时很少做这些,她原本也不想动手的,就是从那天后,宋確一直问她会不会和家人一起包。
第二天又说很久没有吃到手工做的汤圆啦,秦莳会不会亲手包。
话毫无逻辑,其实就是想问能不能吃上她亲手包的汤圆。
秦莳说不会,宋確就耷拉着眼尾看他一眼,也不多说话,像大尾巴狼没讨到吃食。
家里包的个头都比较大,她每次也就吃两三个,秦莳妈妈不知道男孩子能吃多少,还听到有朋友,冻了一盒的量,直接去了一大半的面,说不够再自己做吃的。
来接秦莳的是助理小曹,上次见过一面,这次见也还是客客气气的,他先在车站接的陆凡。
陆凡显然是习惯了,见秦莳上车就抱怨:“宋老板那边还没结束,可真是大忙人,不知道赶不赶得上饭哦。”
正聊着,秦莳手机响了,宋確给她发了一串数字,说是屋子密码。
看来还得等他,小曹边开车边接话:“宋总应该快结束了,我先把你们送过去,就去接他。”
秦莳看时间,也才到下午六点,该不会从一早就在忙吧,忍不住问:“他会喝酒吗?”
“今天的不用怎么喝,”小曹圆滑,各种词汇都用得轻,“谈成了合作,一顿例行公事的饭,本来说吃晚饭的,宋总给提前了。”
不愧是大老板的助理,话说得周全得很,秦莳点头,小曹送他们到车库就要离开,陆凡对这里熟悉,领着人往上走。
“我点了蜜汁鸡和炸鸡,”他抬抬手,“我们也还能做菌子鸡。”
秦莳缩缩脖子:“就没有其他的动物了吗?”
陆凡:“那就要看宋老板啦,他说零食不管,正餐他来订。”
秦莳:“……”
这零食就赶上正餐的量了……
宋確住的楼层只有两户人,屋子很大,家具也不多,显得十分空旷,她觉得就客厅,都能打一场羽毛球。
陆凡把从家带的土鸡拿出来煲汤,开抽屉拿砂锅,这还是开放式的厨房,她站在吧台边上:“要我帮忙吗?”
陆凡摇头:“宋確他们家你随便玩。”
倒——也没什么好玩的,秦莳把汤圆放冰箱,宋確正好回来。
这么快?她支着脑袋往门口看,宋確应该没等小曹,带了俩人回来,他们一人提着一个超级大的保温箱。
秦莳眨眨眼,有点懵。
“带了几盘菜回来,”宋確身上有酒气,也有淡淡的烟味,叫人直接把菜放桌上,“看今天的鱼不错,也蒸了一条。”
他说得很自然,像是出门吃饭的人打包了几道饭菜。
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袖子上的气味,宋確看着那俩人出去才关上房门:“我去洗个澡,”刚抬了一步,又转身看秦莳,眼尾是挑着的,“厨房后边的屋子里有零食,元宵节快乐。”
“还有这个,”他又跑去茶几下拿了个小礼盒,扎着粉色的蝴蝶结,“元宵节礼物和情人节礼物。”
话说得跳跃得很,不等秦莳出声,就去房间找衣服了,到浴室门口还看:“秦莳,你今天好漂亮。”
今天秦莳穿得喜庆,红色的厚针织外套,和小碎花长裙,刚刚映了一下宋確的脸,让被酒泡了一下的人颧骨有点红。
土鸡的味道比城里饲料鸡味道浓很多,秦莳上次闻着味还是回爸爸那边上坟,她在田里都能闻到。
陆凡让她先尝尝:“怎么样?要不要加点盐?”
是有点淡,秦莳点头,泡了杯蜂蜜水。
屋子里开了暖气,宋確洗完澡就穿了件衬衣,衣摆半扎在休闲裤腰里,走进厨房就先喝了那杯蜂蜜水。
他其实没喝醉,就是看见秦莳有点醉,想到她来自己家,还有点兴奋。
那条很不错的鱼是多宝鱼,五菜一汤加两只鸡,还有秦莳带来的汤圆,三个人就着元宵晚会吃的。
“小莳,我明天就要回去打工啦,”陆凡和宋確喝酒,他一杯宋確一口,抓了抓头发,“咱们过年再见啦。”
秦莳被宋確塞了个鸡腿:“你在哪里上班啊?这么晚才收假。”
陆凡吐吐舌头:“深圳,跑服装,没有什么时间是紧着要回去的。”
宋確补充:“他在那边搞服装批发,往海外销,老板不需要这么早去。”
秦莳“啊”了一下,感叹:“都是老板啊……”她还以为陆凡真在老家摆地摊呢。
陆凡像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拍了拍肚子:“我还是比不了宋老板的,我自己都没想到他能在北城扎根。”
说着他点了根烟,颇为感叹:“小莳他和你说过吗,他跟着亲戚到深圳的事?”
秦莳又被塞了个鸡翅,看了宋確一眼点头:“他提过。”
“那时候在电子厂,我和他一起的,妈的,”陆凡还说急眼了,夹着烟点宋確,“他,他突然跑了不带我,操!”
秦莳的嘴角抿了一下,宋確在桌子下边踢了他一脚:“你敢跑吗?你爸可说你敢走打断你的腿。”
陆凡咂嘴:“后面我跑,你看老头子把我腿打断了吗?”
“他当时开直播,哈哈,”对于这些朋友来讲,宋老板以前穷困潦倒做游戏博主的事大概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津津乐道,“真的就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我们发互动都带不了,但有一天,他跑来说自己有粉丝了,给他打赏了价值一块钱的礼物。”
“把他乐得哦,”陆凡嬉皮笑脸,“宋老板,你现在一天挣这么多钱,还会想起那一块钱的礼物吗?”
宋確脸上的笑冷冷的,他的脸喝红了,眸子微微下垂,看起来有点懒:“想啊。”
谁都会记得自己身无分文时候的那些惊喜,宋確也不意外,就算现在一块钱掉地上都不见得会捡,但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讲,那个礼物远远不是钱能衡量的,是一种认可。
陆凡把烟屁股摁灭在烟灰缸里,嘶了口气:“当时他给我说,他要做游戏主播。”
秦莳扭头看宋確:“你现在还想吗?”
宋確今晚喝得差不多了,思维有点慢,但也不是特别慢,就是看起来倦得很,伸手把头发倒梳了两下,突然抬手揉了一下秦莳的脑袋:“不想了。”
语气很认真,并且看着秦莳的眼睛。
宋確的手上力道很大,秦莳被揉得脑袋偏了一下,头发被他的袖扣勾住支起来一缕,眼神有点愣。
低沉的嗓音,认真完了之后撑着桌子,秦莳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想起了那段时光。
她就这么安静地等着,看着,看他有力的五指转着打火机。
秦莳:“你要是想抽烟,就抽一根吧。”
宋確却松手了,嘴角抖了两下,勾出一个笑,伸手拍了拍秦莳的手背,又用力的按了按。
秦莳被他搞得有点不解,也有点恍惚,宋確在欲言又止,止言有欲些什么,她现在还不懂。
陆凡嗦玩一个炸鸡腿,继续说:“他在说了做游戏博主后的第三天,就……嗝,抱歉哈哈,就被自己小叔带走了,跟的大老板,谈大单子。”
宋確摇头:“你有病啊?几万块算什么单子?”
秦莳:“……”
这是月入四千的人该听的话啊?
“不少了好吗?”陆凡的眼睛闪闪,“你那时候看到过一万块钱的现金吗?你的卡里那串数字,超过了四位数吗?”
宋確拿过手边的酒喝了一口,眼里澄清了不少:“没有。”
陆凡笑着伸出手指抵在嘴唇上,还是在笑:“老宋啊,几年?你跟着跑了几年,成年到二十几岁啊?我以为你会定居在深圳,但你个**的,又一个人跑了不带我!”
宋確又摸上了打火机,低沉的声音很小,他一直在说:“深圳太远了,深圳太远了……”
秦莳想着也是,深圳多远啊,宋確的爸妈都在这边,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年少时再叛逆,也会想家的。
还是北城好,离家近。
宋確又看过来,眼睛有点红,最后靠着椅背深呼了一口气,嘟囔:“北城挺好的。”
陆凡却突然哭了,并且流着眼泪骂骂咧咧,秦莳还真没见过这架势,拿着筷子的手直接一顿,张了张嘴:“他这……”
宋確见惯了,起来进厨房开冰箱:“情到深处了,不用管他。”
他蹲在冰箱前拿汤圆,心里想了很久了,秦莳怕他也喝醉了,跟着蹲下来:“你还吃得下啊?”
宋確抬起手臂蹭了蹭额头:“吃两个,你要吗?”
秦莳看了看还在桌子上嘟囔的醉鬼:“那我陪你一个。”
三颗汤圆在沸水里翻滚,秦莳靠着流理台,看他立在灶边看汤圆,肩膀微微勾着,也是十分认真的模样,头发已经干了,微微长了一点还是没有盖住额头。
灯光微暖,自上而下被额骨遮挡,眼睛在淡淡的阴影里,更加深邃,但微微侧着的脸颊上有光,细看能看到小小的绒毛。
“你回到北城后,一个人支起了一个公司啊?”秦莳终于忍不住深入了解起来,“是不是很辛苦?”
宋確安静地在光里眨眨眼睛,眼睛还是有点红,她以为是被酒泡的。
从老家到深圳,再从深圳回北城,这段路一定很长,他一定还放弃了很多在那边奔波出来的东西。
汤圆好了,宋確把火关掉,秦莳要去拿碗,腰部却被男人健壮的手臂揽住,宋確把她搂过来,托着腋下。
秦莳没他高,这么一抱垫脚都不够,被放在流理台上坐下,宋確的脸埋进了她的肩膀,喊了她一声:“秦莳。”
热,她先是感觉到宋確脸颊的温度,然后慢慢扩散,到肩膀,到手臂到胸腔。
秦莳一时间不敢出声,舌头有点发僵,还好她被冰箱挡住了,调整了几次呼吸,最终只能气息虚弱地“嗯”了一声。
电视里的主持人在说串词,下一个节目要开始了。
她耳边却全是宋確的呼吸声,鼻腔里是他的气息和洗发水沐浴露的混合味道,心脏比跑完步还跳得厉害,突然觉得自己没有支撑之力了,于是圈着他的手臂用力了一分。
搂住自己的手渐渐收紧,宋確又拿脑门蹭蹭她的脖子,温柔又克制,还带着眷念。
脖子好似被电打了一下,秦莳的呼吸也有点沉有点热,不知道是不是被宋確的拥抱吓到了,或者是勒到了,甚至有点颤抖,宋確便轻轻拍她的肩膀。
她的牙齿在不自觉间咬紧了,但还是平复了情绪,轻轻地回抱住他,同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宋確,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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