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客房之内,烛火晦朔。

面色苍白的姑娘躺在榻上,眸光端详着一旁单手撑着下颚睡着的盛明姝,荣儿觉得有些不知置信,可又觉得庆幸,真好,她的姑娘还活着......她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只要...活着就好...

莫名地,荣儿鼻尖酸涩,她年纪长姑娘一岁,从六岁起就在姑娘身边,她知道姑娘在盛家遭受的所有,也知道姑娘这皇宫这七年扛下的所有事,外头传言太多,每每听到,她只觉得可笑。是啊,多可笑......

外头夜风吹起,她闷声咳了咳,撑在桌上睡着的人也被惊醒。

盛明姝微愣,同她笑道:“醒了?可还有哪里疼?”

哪里都疼,荣儿没开口,她有太多事想问,可到嘴边,什么都问不出来,不重要了,只要姑娘活着,其他都不重要了。末了,荣儿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宫中那个着一袭宫装的身影同眼前这个依旧貌美神色清润的身影逐渐重叠,荣儿还是有些不甘道:“姑娘你...不该回来的...”

寻一处快活天地,安安稳稳地,远离朝堂,远离小皇帝,远离盛家......

盛明姝自然知晓荣儿的意思,笑笑,没说话。荣儿心中疼了疼,“姑娘是想看着盛家万劫不复罢......”

盛家那样骨子里都透着虚伪和腐臭的地方......荣儿阖眸,“那小皇帝呢,姑娘你答应过先帝,护他周全。如今他......姑娘,你又当......如何呢?”

盛明姝神色微变,脑中闪过那日他拽着自己衣袖说阿季错了的神情,还有那日宣正殿上蚀骨的疼痛......盛明姝没应声,荣儿心中叹了口气,在她手中写了几个字,才道:“姑娘想做什么,便去做罢。”

“睡罢。”

她从荣儿房中出来时,夜已深,偶尔夜风吹起,惊落院中桂花。盛明姝有些失神,遂坐在桂树下的石桌旁发愣,觉得有些困了,索性直接靠在桂树上小憩,任由桂花落了满身。

相裕进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走近了些,想要叫醒她,手在将要落在她肩上时顿了顿,褪了披风搭在她肩上,负手离开。

看了这一幕的秦越不可思议地抬手戳了戳一旁的秦时,“你何时见过王爷这样?”

秦时无语看了他一眼,拉着他跟在相裕身后入了书房。

“孟赫此人查得如何了?”相裕伸手开了木窗,任由夜风和桂香吹进来。

闻言,秦时将手中泛黄的卷轴递了过去,“这是咱们从前在榕城截到的那批东西上头残存的图案,属下让人临下来的。”

这图案......相裕眸低墨色渐深,秦越也将手上的卷轴递了过去,“这是最近在陈都的那批。”

相裕接过对比了两张卷轴内的图案,书房内一时没人再说话,仅有微风吹起桌上书页的声音。相裕将两张卷轴都丢在桌上,他很轻地笑了声,轻飘飘地,却让人觉得有彻骨的寒意。秦时心中一沉,王爷这是动怒了......

秦越沉着脸对比了两张卷轴,咚的一声拳头砸在木桌上,“这些人,简直是利欲熏心!自己吃里扒外私吞火器军饷,却让我爹来顶包!”

秦时握紧了剑柄,冷声道:“光凭这两个一样的图案,只能证明有人在私卖火器。”

“那咱们就拿着这些到陛下面前,让陛下定夺,当年他们诬陷爹私吞军火,通敌卖国,可现在爹都死了,这些火器...这些火器不还是有人在卖么!”秦越怒道。

秦时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当真以为小皇帝不知道爹是被人诬陷的么!否则你以为小皇帝为什么会将荣姑娘移交到北裕王府来审?”

“可......”秦越一时气结,肩膀上突然落下一道力,秦时看向眸色深沉的相裕。相裕将卷轴收起,“此事先莫要张扬,秦老将军的冤屈,会大白于天下的。”

一句话,秦越怒意缓了缓,“属下自然信王爷,只是......”他没再多说,相裕思忖着,突然看向窗外的夜色,“明日便是九月初一了罢?”

秦时疑惑,点头。

皇宫素来由禁卫护卫,分明禁与暗禁。明禁守在宫门,以及负责内宫与外宫安全;暗禁则是在皇宫所有视线之外的禁卫。当今陛下之前,皇宫内仅有禁卫一说,并无明禁暗禁之别,乃是明德皇太后亲自下令尉矢暗中训练暗禁,明暗两卫各有两位副统领,每初一十五由副统领交接换防,尉矢监督盖印。

“郑统领,辛苦了。”尉矢将印鉴收好,同换防下来的郑祠道。郑祠连忙摇头,“这都是分内之事。”

尉矢拍拍他的肩,两人说着话一道往宫外走。

“对了,下官听说大理寺压下的秦家旧宅昨日被摄政王遣人拿回去了?”郑西疑惑问道,“可是秦家那两个孩子回来了?”

尉矢点头,“正是。”

“那......”郑西神色犹疑,“先前朝内便有些武将要为秦老将军不平,这回秦家那两个孩子回来会不会......”

尉矢叹了口气,“当年那一案闹到了陛下和先皇太后跟前,可架不住证据确凿......”

“可你我都知......”郑西急切出声,顿了顿,只摇摇头,“罢了罢了,就算是当年陛下要查,最后怕也会不了了......”

话没说完,破风声直直擦过耳侧。尉矢身法极快,一手抓住极快飞来的断箭,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圭阳长巷口闪过。

“统领。”二人面面相觑,尉矢将断箭上的信件递给郑西,郑西一看,神情疑惑,“空的?”

尉矢心中狐疑,“追。”

二人对视一眼,提力追了上去。那人身法很快,一路弯弯绕绕,像是......有意识地引他二人往什么地方去。尉矢和郑西自然看出来了,两人很快跟着人影入了一个长巷,黑衣人却不见了踪影。

砰地一声,断箭直直刺入一旁的高墙。不出尉矢所料,断箭上带着的信件还是空的,尉矢看了眼断箭射出的方向,打量了二人所处的位置,“此处是长平巷,离皇宫不远,可这人却带着咱们饶了几个圈子......”

郑西心领神会,“所以这人内力尚浅,就是想借着一路的弯弯绕绕来拖开咱们与他的距离。”

尉矢点头,不光如此,此人要么早就筹谋已久规划路线,要么就是对陈都地势极为熟悉......可这人目的是什么?他目光忽然看向断箭射出的方向,两个人放轻了脚步靠近......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黑衣人心跳如鼓地贴在转角的墙边,心中算了算时辰。

此时,尉矢和郑西对视一眼,循着呼吸声越来越近......

“快点快点。”

另一侧可以被压低的嗓音突然传来,他二人脚步一顿,不约而同地飞身跃到一旁的屋顶上。不多时,他们就瞧见一群黑衣人从一个后门中出来,动作迅速地将被黑衣盖着的木箱往马车上运......

每一个木箱都要六个人抬,重量不轻。

这是什么?郑西低声道,尉矢没出声,那些人动作很开地将约莫七个箱子转移到了两家普通商客模样的马车上。眼见着有两个着普通衣物的人驾着马车就往城外赶,尉矢面色郑重地拍了拍郑西,打手势让他留下继续勘察,自己纵身跃了下去,远远跟在马车之后......

这厢见黑衣人很快进入了院中再没动静,动作极轻地靠近了院子,院中一人正面上覆着黑布,压低声音同黑衣人说着什么,很快,黑衣人都往前院去。见众人都散去往前院去,原说话的黑衣人揉了揉肩颈,松了口气,转头也要离开......

正在此时,一把匕首横在了他的颈上,“别动。”

没等他看清动手的是谁,眼前一片昏暗......

郑西二话不说地拖着晕倒的人到了一个隐秘的地位,将之绑了起来。见四下无人,一把扯下那人脸上的黑布,看清是谁时,心中大惊!

孟赫?孟家的人?

他暗叫一声不好,这事情可算是闹大了。一咬牙,想也不想将黑布围在自己脸上,跟上先前那帮黑衣人往前院去......

从此处往哪些人去的方向走,能看到一道门,他一把推开......

“来来来,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了啊!”

“大!大!大!”

“小!”

嘈杂的声音顿时侵入耳侧,还伴着汗臭味,郑西也被惊到,这分明......是个地下赌坊!放眼望去,只有很多普通装扮的人放声豪赌,还夹杂着骂娘声。隐隐能瞧见拥挤的人群中有黑衣人影,可等他细看时,只有一群普通人......

郑西心中暗骂一声,转头就要回去。

“别动!”他脖颈上一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横了上来,郑西心中一沉,没出手,任由身后人将自己双手绑了起来。

而此时禁卫府不远处,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从怀中掏出了小玩意儿同一旁的小孩子说了什么,小孩子很快蹦蹦跳跳地去拉扯守门护卫的衣物,将手中的信件递了过去……

这厢暗中贴在墙边的人听着院中没了动静,

黑衣人二话不说地解开了衣带,慢条斯理地将套在身上的黑衣解下,露出里头的普通衣物,从另一处负手离开。

不多时,安乐街定奉当铺的掌柜就瞧见一人着男装走了进来,连忙上前迎了上去,“您交代的事儿我已经办好了,禁卫府的人也已经赶过去了。”

盛明姝点头,道了句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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