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姝轻笑了下,这骆子肆好歹也是个大理寺卿,怎偏要从后门入……
骆子肆啪地张开折扇轻摇,一手叩门,三声即止。很快有人一脸疑惑地开门,见着骆子肆,脸上为难道:“骆大人,秦姑娘说了,若是您来,只叫我们将您…赶出去…”
赶出去?
骆子肆折扇挡唇轻咳了下,不由分说地入内,边走边道:“本公子是听说王爷遇刺,特领了圣命前来探望,又不是来见她的。”
盛明姝跟在他身后听得想笑,骆子肆这厢话音刚落,转眼就瞧见了一个人影,连忙追了上去,“秦美人,好巧啊,咱们怎么又见了。”
开门的护卫不禁掩面,骆大人,伤的是王爷,可不是秦姑娘啊!不对,怎还有一人,护卫瞧着她眼熟,想着应当是见过,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好拱手道:“这位公子是?”
“陆姑娘。”
他身后有人唤道。
秦越不满地看了眼胡闹的骆子肆,这才冲着护卫道了句:“退下罢,我带陆姑娘去见王爷。”
陆姑娘?这就是王爷背回来的那位姑娘,护卫瞄了眼,又瞄了眼,乖乖,之前听人说起他还不信,他家王爷当真是有姑娘喜欢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随即,二话没说冲着盛明姝拱手,利落地转身离开。
盛明姝觉得莫名,笑笑,“许久未见,秦公子心头重担算是搁下了罢。”
爹的冤名已经洗清,他兄妹二人昨夜才回得陈都,秦越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要多谢陆姑娘与荣姑娘。”
说着,突然凑近了盛明姝,一脸好奇道:“我听说王爷上回背陆姑娘回来的,可有此事?”
“……”盛明姝眉头挑了挑,没等她说话,秦越就领着她边走边道:“从第一回见到陆姑娘,我就觉得,陆姑娘与王爷有缘。我们王爷打小姑娘缘就差,再加上常年在沙场,接触的又都是些武将,又不会哄姑娘家家的,陆姑娘莫要嫌弃。”
盛明姝默了默,这怎么像是…要嫁姑娘…眼见着秦越还要继续说下去,盛明姝笑笑道:“你家王爷伤势不打紧罢?”
秦越这才止住了话,停在一处房间前,拱手道:“王爷,陆姑娘到了。”
说完,秦越像是还有别的事儿,同盛明姝道了声,就离开了。
不多时,门被人打开。
他肩上披了墨色暗纹披风,素白中衣上有很淡的血迹渗出,脸色苍白,眸低倦意和身上浓重的药味儿让盛明姝愣了下。
难怪不愿见客,这般模样就像是个一身书卷气的病弱书生,任谁还会记得他是那个从沙场尸骨堆里走出来的异姓王。
“你……”盛明姝先前是要想要瞧瞧他伤势如何的,眼下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相裕微微蹙眉,嗓音沙哑道:“消息是刻意放出去的,小伤而已。”
话音刚落,相裕揉了揉眉心,一时也没弄清楚自己为何要说这些,示意她进来说话。
盛明姝随他入内,却想着这副模样,还小伤?难怪当时在窦家村那样的外伤,他都不在意,这人还真是……如此想着,笑意微淡,“也是,小伤而已,相三公子自然是不在意的。”
相裕闻言,看着她的眉眼许久,很淡地笑了下,“这些分寸,还是有的。”
盛明姝眉眼清润,没接话,手抚着茶盏,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抬眸看向他,“段五公子是不是出城了?”
相裕抬手揉了揉眉心,“陆姑娘来此,是想打探段五公子的消息?”
盛明姝眉眼清润地笑笑,“自然不是,听闻相三公子受伤 ,实在忧心,辗转反侧,这才想来瞧瞧。”说着,她往前凑了凑,一张极好看的脸出现在相裕眼前,她继续,“都说这病榻之上,方见真情,不知相三公子可看到了我的拳拳心意?”
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甚正经的话,像是玩笑,又像是旁的。
相裕转眸,低声道了句:“胡闹。”
盛明姝笑了,后挪了些许,“左右相三公子既然已经找到了段五公子,可不能忘了同我的赌约,不能不作数的。”
有些无赖。
相裕咳了声,嗓音沙哑,“嗯。”
盛明姝见他面色苍白,心中像是有什么划过,想起先前在窦家村为他处理伤势时的伤疤,抬眸看着他,“相裕。”
相裕微愣,对上她清润的眸子。
不多时,她眸低笑意渐浓,“要是我再问你,那日救命之恩,可能以身相许?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
屋内一时静默,相裕皱着眉头抿了口茶水,喉中干涩缓了缓,才道:“兴许,陆姑娘可以再问一遍。”
盛明姝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笑笑,带她入宫,收留荣儿,还有陆家旧宅,在小皇帝眼下做这些,纵然是救命之恩,也该还清了……
她想了想,自己倒先乐了“罢了,一时胡言乱语,还请相三公子莫要当真。”
相裕坐在桌旁看她笑着起身,声音还有些沙哑,“若本王,当真了呢。”
“不能惹女人,果真是不能惹女人……”
没等盛明姝回答,骆子肆一把推开了房门,摇头直叹。
这厢盛明姝也一时很快回神,神色自若地往外走,略急的脚步却出卖了她心头的三分慌乱。
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骆子肆这才疑惑看向相裕,“诶?陆小护卫怎么走了?”
跑了……相裕揉了揉眉心,凉凉看了他一眼。
后者莫名打了个寒颤,“今儿都是怎么了,一个个地脾气都不好。”
“骆大人心情倒是很好。”相裕道。
骆子肆摸着脸上青紫的手一顿,掩唇咳了声,“你觉不觉得,秦美人生气起来还挺可爱的?”
“……”相裕默,骆子肆一想,自己这话说的不对,秦美人的可爱,那只能自己看才是!啪地一声,潇洒地展开折扇,“那什么,听闻摄政王重伤,陛下特令本官来瞧瞧。如今一看,摄政王还好生生地活着,那本官就先告退了。”
“肆之。”相裕突然开口,听他如此正经,骆子肆也敛了笑意。
相裕揉了揉眉心,“若仅是一时兴起,就离秦姑娘远些罢。”
肆之的性子他太清楚,一身陈都子弟的风流做派,周遭不乏莺莺燕燕,甚至是朝中贵女。秦时在军营中待久了,瞧上去寡言果决,可处事执拗,若当真动了心怕再难回头……
良久,骆子肆正色道:“你怎知我就是一时兴起呢?”
相裕拿过一旁的卷宗,头也没抬,“上回在漠北,你救下齐国奸细时,也是如此说得。”
骆子肆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我那是看不惯秦越,故意气他的。说来那个齐国奸细一事……罢了罢了,不提了,不提了。”
“那昔日那位孟家表姑娘呢?还有孟家嫡女,还有……”相裕翻了一页,继续看着。
“相三!”
骆子肆突然站起身,手颤抖地拿折扇指着他,“三个时辰,不,三天,骆爷我今儿要跟你割袍断义三天!”
相裕脸色苍白地掩唇咳了声,抬眸看他,“乾山猎宴什么时候?”
“三天后……”骆子肆下意识答完,恨不得咬死自己,拂袖就往门外走,“也就本官受得了你,活该没姑娘敢娶,呸,敢嫁你!就算有,就你也非得把人气跑了不可!”
闻言,相裕翻着卷宗的手停了停,微微蹙眉。
这厢秦时刚入了内院,就见骆子肆气得拿折扇敲着掌心就往外走,见着她时,神情变了变,脚步未停。
直到他一路咬牙切齿出门,秦时身后的秦越摇了摇头,“看样子,骆大人又跟咱们王爷断交了,这架势,得超过一天了罢?”
秦时握紧了手中药瓶,没吭声,转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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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姝是从王府后门出来的,脑中想着方才相裕的话,心神微乱。
转眼又一想,她跑什么?遂叹息着摇头,她竟一时乱了分寸,实在是…有失清名…
经过长乐茶楼门口时,瞧见茶楼内似乎已清扫干净,但当中并无人。反倒是茶楼外桂树下摆上的几张木桌旁,都坐了人。琴曲自茶楼内传出,惹得听曲的人阖眸,陶醉其中。
谢慎也在这些人中,转眸瞧见了熟人,让谢初去请人过来。
谢初一脸无奈,“爷,咱该回驿馆了。”
谢慎看了他一眼,满不在意。谢初一见如此,不禁皱了眉,凑近低声道:“侯爷,您不会当真是瞧上了那位陆姑娘了罢?”
一听这话,谢慎端着茶盏摇头笑了,“你家侯爷若是瞧上了哪位姑娘,还不把人先诱拐到旌阳镇远侯府去,何必如此周折?”
谢初默了默,但您说把人诱拐到侯府时……一脸的骄傲和自豪真的好么!
不多时,盛明姝就随着谢初落了座,瞧见谢慎一脸悠哉的神情不禁笑笑,“谢小侯爷好雅兴。”
谢慎也笑,方才回答谢初的话,不是假话。与陆姑娘,是萍水相逢,却难得地,他不讨厌。想到这些,谢慎笑道:“那是自然,瞧着别人忙得焦头烂额,自然舒心。”
别人……盛明姝轻笑着,“小侯爷是说什么人?”
“你不知晓?”谢慎为她倒了盏茶,“刑部大牢被截了,今早刺杀摄政王的人似乎正是被逃狱的这些人及其同党。今早应当也有人去定奉当铺盘查了罢?”
“原来是因为此事。”盛明姝笑笑。
谢慎拂开肩上的落叶,“是啊,今日陈都,可是好大的动静。早朝的时候,盛家与摄政王还在争锋相对,一下了朝,摄政王便遇刺了。这人还是从盛明槊的刑部大牢里出来的,盛家和刑部为了撇清干系,自然得查,可谓是惊动了一整个陈都。”
所以,闹出这样的动静,是为了声东击西,将段五公子悄无声息地送回榕城?那下一步就该是……
盛明姝默不作声地饮了口茶水,“谢小侯爷同我一介布衣说这些作甚。”
谢慎乐了,起身往人少些的地方走了走,盛明姝也跟了上去。
待无人时,谢慎靠着身后的树干,道:“难得遇上你这般有趣的人,说来你们商家,不都想背后有棵大树靠着么?”
盛明姝眸中有笑意闪过,“所以,谢小侯爷是想要做定奉当铺后头的大树?”
“倒也可惜。”她自顾笑了笑,谢慎疑惑,“可惜什么?”
“可惜我这铺子小,实在是不敢攀上大树。”盛明姝道。
谢慎并不意外,反倒饶有兴致道:“能将铺子开到我旌阳的,可不算小罢?”
盛明姝温笑道:“比起镇远侯府的基业,确实算小了。”
“是我小瞧了陆姑娘。”谢慎新奇道,不错,他如今敢站在陈都择良木,如今盛家与小皇帝各有顾虑是一,二来自然是有些底气和赌注的。
旌阳人不好战,可旌阳之地富饶,又独有一个镇远侯府盘踞,自然基业不少……他奇的是,这些并不在镇远侯府名下,而身在陈都的陆姑娘,又是如何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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