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安又打开了第三个小瓶,是一瓶护手霜。
服务员将精致的凉菜端上来,又在每人面前摆了一杯红葡萄酒。
宋柏璋抽回手,“刚抹了药,再涂护手霜就把药擦没了。”
赵无安遗憾地收回手,“你还知道自己手疼么?我还以为那双手是我的呢。”
“......”宋柏璋转移话题,“今天周宏伟找我了。”
“他找你麻烦?”赵无安始终半低的头猛地抬起,黑亮的眸子闪过厉色。
宋柏璋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顿,起身坐到赵无安身边,“他想让我像周洛书勾搭沈城一样......”
赵无安抓住他的手臂,咬牙切齿地说:“他让你去勾搭沈城。”
赵无安警铃大作,难道是周宏伟在他这里碰了钉子,转头又想把周子衿送给别人?
宋柏璋半敛秋眸,“何婉如怀孕三个月,我被彻底放弃了。”
“他敢!”赵无安的脑海瞬间被各种恐怖的想法充斥。他想到周宏伟猥琐的目光,想到沈城可恶的脸,想到周洛书令人作呕的假惺惺,然后突然跳脱地想到今晚表叔带来的小姑娘。
——“这个女孩他爸真是个狠人,直接在家把人迷晕送到表叔酒店的。”
三哥的话突然响起,赵无安猛地一惊。周宏伟又何尝做不出这种事呢!
赵无安双眼爬满血丝,甚至看到了周宏伟盯着子衿喝下药水的画面。
那可是他辛苦养活的荆棘玫瑰!
是他在荒郊野外捡到了干枯的枝丫,带回家日夜不舍地擦拭浇灌,亲手调制最适合的营养液,为它寻找最合适的阳光。这才看着它一点点长出新芽,冒出枝叶。
现在,他的玫瑰花要开了。突然不知道哪来的人要摘掉他的玫瑰,送给别人糟蹋。
怎么可能?
他就算是将花骨朵剪断了、揉碎了都不可能让任何人染指。
赵无安被突然的暴戾情绪吓了一跳,他从未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可怕。
若是以往,别说一朵玫瑰,就算是一整院的玫瑰送人他都不在乎。
可是这一朵不行,它不是普通的玫瑰花。那是他用心血悉心培养浇灌的,日复一日中,这朵花早已扎根在他的血脉里,融进了他的灵魂里,已经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既如此,他怎么舍得伤害它呢。
铁钳似的大手让宋柏璋觉得骨头都快碎掉了,为免悲剧发生,宋柏璋赶紧把话说完,“不是,他让我来勾搭你。”
“他爹的周宏伟!”赵无安脑海中疯涨的恶意黑洞突然凝固,愤怒如燎原野火撑满胸膛。
“他竟然敢找你!”赵无安明明警告周宏伟不许骚扰子衿。如此阳奉阴违,他无法想象周宏伟跟周子衿说的话有多难听。
赵无安握住刚被自己捂暖的双手,心疼地无以复加,“别难过,你就当他放屁,一个字儿都别听。”
“嗯,当我没说。”青年低着头,声音蔫蔫的,似乎随时都会碎掉。
“不行!”赵无安的本能先于大脑给出反应,“不是,我的意思是,嘶。”
“我就是告诉你有这件事,让你小心点。”宋柏璋一点点往赵无安的方向倾身,仰着头凑到赵无安面前,他的手覆盖到赵无安比他宽了两圈的大手上,充满磁性的嗓音里的勾引与所说的话截然不同,“放心,我不会.....动歪心思的。”
赵无安喉结滚动,身体僵硬到发疼。他只要少一低头就能触碰到青年柔软的红唇,他曾在梦中品尝过。
吻他。他不就是周宏伟派来勾引你的吗?只要你敢,他今晚就是你的。
细细密密的心疼和委屈爬上赵无安的手指,他用小指轻轻勾住手背上骨干修长的小指。
如果不是我呢?如果是别人,他会遭受怎样的摧残?一想到周宏伟跟他说了什么,赵无安胸口的暴戾情绪就无法压抑。
宋柏璋胳膊一软,薄唇蜻蜓点水般地擦过赵无安的脸颊。
他躲开了。宋柏璋眸色一暗,最后一刻赵无安竟然侧头,难道真是直男?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宋柏璋眸色晦暗地看向桌上的红酒,软的不行......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无安觉得摔到他怀里的人在哭。他甚至能想象到那双执拗坚韧的眼眸,渐渐被怯懦与自卑侵染。
怀里颤抖的身体要起身离开,赵无安终于鼓起勇气将人抱进怀里,厚实的手掌一下下轻拍青年清瘦的后背,“不,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不要道歉。亲...”爱的。
好像还有搞头?宋柏璋趴在他怀里,偷偷往他最容易红的耳根处吹气,“其实我在想,万一你同意了也挺好的。很恶心吧,你对我这么好,明知你是直男我却对你抱有这样的心思。”
“谁说我是直男了!”赵无安猛地弹开,刚想说要去找人算账,整个人突然涨红。
——想追我。
——开什么玩笑,老子铁血直男好吗!你以为谁都跟周洛书、沈城那俩玩意儿似的不正常啊。
啊啊啊啊!!!赵无安!!!!!当初你他爹的在瞎说八道什么啊!!被!你!害!死!了!
赵无安内心崩溃,坐正的动作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失序。“呵,呵呵。那个,额,误会。”
“有吗?”宋柏璋故作疑惑,“我记得当初你跟我说......”
“啊!”赵无安毫无技巧地打断宋柏璋,紧张地拿起手边红酒一饮而尽,“可你......”话没说完,赵无安向前一扑失去了意识。
宋柏璋没来得及拦住,心情复杂的接住赵无安,刚才的楚楚可怜也装不下去了。
不是!这是防着赵无安不同意准备的!怎么话都没说完就被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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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安做了一个梦,一个胆大包天的美梦。
梦里他与肖想已久的人并肩躺在床上。
见他醒了,那人竟趴到他身上,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吻,然后亲了亲他的脸。
赵无安觉得有些热,喜欢了这么久的人竟然亲他,还用手指轻轻抚摸他肿痛的脸颊,目光里满是心疼。
“脸怎么弄的?”
“没事。”赵无安抓住他的手,想编个理由搪塞过去,还没开口泪水便止不住地涌出来。
他想收回泪水、挤出笑容,嘴角却如坠千斤怎么都抬不起来。最终,他放弃挣扎,将头埋进对方的颈窝任由委屈的情绪发泄出来。
“周宏伟那个狗东西竟然要卖你,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周家给你的委屈还不够多吗!我警告过他不要找你,我要扒了他的皮!”
“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你,凭什么用那么难听的话说你。他们说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根本就都是胡说八道。骂我就算了,凭什么污蔑你!一定是周洛书跟沈城那俩贱人。”
“呜呜,你那么好,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凭什么看不起你,他们有什么资格对你指手画脚。我当初就不该同意你回国,我们在国外待得好好的。”
“不许骂我的子衿,凭什么骂他,凭什么!呜呜呜,我要把他们的嘴都撕了。我的子衿那么好,为什么他们都不能好好对待他呢。”
“呜呜,子衿,我的子衿。我们不理他们,从今以后我陪着你。”
赵无安一口气儿把所有的委屈都哭了出来,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哭着哭着他发现子衿的衣服越来越少。
后来的事与他曾经无数次的C梦一样,只不过这次的梦有些真实到不可思议。
这次的子衿也与梦里的不同,他开始回应自己,亲吻自己,那双坚韧黑亮的凤眸甚至染上了几分爱意。
而且到后来,他好像听见子衿跟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呢?
赵无安闭眼揉着刺痛的太阳穴,觉得那句话很特殊,但又完全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是子衿第一次在梦里跟他说话,一定要想起来。
是在他们身心结合的时候,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子衿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低头紧紧咬着他的肩膀。细碎的声音从唇齿间泄出。
他说......
——赵无安。
——艹我的时候能不能别哭了。
我靠!
赵无安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低头就看见压在他身上那条再熟悉不过的、满是手术疤痕的小腿。
在手术疤痕之外,泛红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大大小小的红色印记,像是被谁咬出来的。
赵无安把头低得更多,掀开被子看到光溜溜的自己,和光溜溜的......
啊!!!!!
宋柏璋被他掀被的动作吵醒,冷得缩着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伸手抱住赵无安放在身边的胳膊。
“求求你别哭了,让我睡会儿吧。”宋柏璋迷迷糊糊说。赵无安委屈地哭了一晚上,也折腾了一晚上,搞得像被自己怎么样了似的。
天知道,他只是在红酒里掺了点高度白酒。可真是自作自受。
赵无安生无可恋地躺回床上,等宋柏璋抱着他的手臂睡着后帮他掖好被子。
他看着天花板,听着耳边绵长平稳的呼吸,昨晚的记忆纷至沓来。
——求求你别哭了。
赵无安绝望地将手臂压到眼睛上,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他完了。真的。
谁家男人第一次跟老婆上床,他爹的跟被逼良为娼似的哭一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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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宴会在闹剧中结束。
沈城风尘仆仆赶到周家时已经很晚了,周宏伟说了句“洛书还没睡”,就让人把沈城带进了周洛书的房间。
周洛书慌忙挂了电话,别过脸擦掉泪水强颜欢笑,“阿城,不是说今天不来......唔!”
沈城用力把人搂到怀里,恶狠狠吻上他的唇,疯狂地攻城略地。
“哈啊。”周洛书很快软成了一团水,“慢一点。”
一战结束后,沈城抱着疲惫的爱人走进卧室。周洛书心疼的抚摸他的眉眼,“你每次参加完家族聚会都会不高兴,要不下次别去了吧。”
“快了。”沈城抓着他的手亲吻,“刚才为什么哭?”
周洛书眸色黯淡,“我不能弹钢琴了,我每次坐在那里都能想起周子衿,手就忍不住地发抖。”
沈城眼中闪过厉色,双手紧握成拳,“如果他消失的话你会不会好受点。”
周洛书低垂着头,“周子衿的天赋太高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追上。他想要什么就拿走吧,我不想让妈妈伤心。”
“不会的宝贝。”沈城说,“再高的天赋也需要一双完整的手来演奏不是吗。”
“你要做什么?那是犯法的,我不想你出事。”
沈城被爱人的关心柔和了眉眼,“这个世界每分钟都会发生成千上万起事故,谁又说得好呢。”
周洛书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低诉着对沈城的爱意,“我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要有事。”
沈城又想起做保镖时那个自卑痛苦的周洛书。在他人生最艰难的时候,遇到了同病相怜的周洛书,感受到世界仅有的温暖。
他们好不容易双双走出泥淖,绝不允许再被人拉回去。
沈城沉浸在自怜自苦中,却不知曾经兔子似的爱人已经发生了长出了淬毒的恐怖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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