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琉璃境。
今日是绥安长老的生辰,也将是长老合欢术大成之日,故而长老吩咐生辰宴一切从简,只待入夜后检验那合欢术的威力。
黄昏之际,绥安长老早早离席,只身回到云上听风小筑。
小筑玉瓦飞檐,大喜的红绸彩缎高悬,飘逸如仙,经漫天彩霞洗练后,显得愈发喜庆了。
然而,檐廊下,绥安长老刚靠近门口,突然,“嘭!”
巨响之中,一身着喜服的少年破门而出,寒眉冷目,杀意沸腾。
少年就是萧擎,是绥安长老最喜爱的徒弟,也是这次检验合欢术的炉鼎。
此刻,萧擎灵力暴涨,他五指成爪,阎王索命般,提起绥安长老的脖子狠狠掼进了墙壁里。
*
顾琤,字绥安。
今日是顾绥安的生辰,顾府大办宴席。
大约是喝多了,顾绥安的脑子昏昏沉沉,只听得耳边一阵阵“嘭嘭轰隆”的巨响。
“白……白琴?”
他气息不稳,口里呢喃着“白琴”的名字——那是他屋里贴身伺候的四位侍从中,他最信任的一个。他必须得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都快晕死了,怎么还不把醒酒汤端上来?
此时的顾绥安将醒未醒,随着梦境沉浮,周遭一切都隔了层无力的水幕。
这感觉说难受也算不上难受,就如同雨夜游湖不慎落水,他会游水,但他刚游上岸就被风浪卷了下去。不得劲,很不得劲。
他还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掐住了,有点儿喘不上气。
突然,“咚”的一下震响,顾绥安脑袋瓜嗡鸣,他切实感觉到自己撞上了床板。
白琴是怎么伺候的?不给他煮醒酒汤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没轻没重地把他摔床上?
顾绥安竭力睁开眼,他必须得严惩白琴——罚他月钱,罚他一个月不准进院子!大胆,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朦胧间,他似乎看到有个人影俯身,一团霜寒泛着冷气的黑影笼罩着自己。
这行为不像是白琴,倒像是银画!顾绥安皱眉不虞:“银画,你干什么呢?”
四个侍从里,只有银画这么大胆,敢对他不敬,还敢骑在他身上。
旋即,顾绥安双腿勾住上方人影,腰肢蓄力,爆发似的一个翻转,将银画压在了自己身下。
银画素来脸皮厚,以下犯上屡教不改,罚他也没用。是以,顾绥安紧紧压在银画身上,不让他作乱。
他故作严肃:“不许闹了。快去给我端碗醒酒汤过来。”
随着这一声训斥说出口,顾绥安忽然感觉周围无力的水幕消失了,眼前朦胧的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
良久,顾绥安的视线终于聚焦,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少年面孔。
顾绥安:“?”
不是银画,也不是白琴,更不是墨棋和金书。
但这少年不俗,凤眸朱唇,三庭五眼,生得极为标致,比他院子里精挑细选的四位侍从更加俊朗。尤其是这人身着火红热烈的喜服,十分惹眼。
生辰宴,陌生的少年,喜服,还躺在他床上……
这人莫不是倾慕我,想和我成亲?
顾绥安忽觉有些燥热,他难耐地眨了眨眼,目光一直流连在对方形状美好的唇瓣上,舍不得移开眼。
他偏爱香香软软的大美人。既然这个陌生的少年送上门来求成亲,那他先尝尝这唇够不够软,不过分吧。
而且,他的吻技可是很高超的,全京城也就贺小世子能与他一较高下。只要他亲上一回,保准这少年回味无穷。
这般想着,顾绥安闭眸,缓缓低头。
寝殿烛火摇曳,情香袅袅,薄如蝉翼的雪色纱幔如水般流动。床上交叠的两道人影透过纱幔轻轻摇晃,好似蒙上了一层酒醉迷离的光。
然而,就在这时,“滚下去。”
冰锥似的一声厉喝,吓得顾绥安一激灵。
他猛睁眼,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森寒漆黑如深渊的眸子里。浓烈翻滚的厌恶夹杂着杀气,快要将他绞杀。
突然,这个陌生的少年伸出一只手,凶狠地掐住他脸颊往上提。
“不呜呜嗯嗯……”不尝了!不软,一点也不软!
顾绥安被迫后仰,半坐在床上。他挣扎着抠对方手腕,想要掰开对方的手指。
他很生气,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各种话。
萧擎眯眼,鹰隼般的目光紧盯顾绥安,一寸寸审视,探究。
同时,他手上的劲儿倍增,掐得顾绥安嗷嗷叫。
暗黑幽深的眸底浮现一丝阴鸷,有那么一瞬间,萧擎真想直接捏碎手上这颗头颅。
直到一滴滚烫的泪珠滴落虎口上。
顾绥安腮帮子剧痛,感觉脸上的骨头都裂开了,痛到钻心。他眼眶通红,噙着泪,湿润的眼睫颤抖不已。
萧擎冷漠地看着顾绥安,看他挣扎着扭动身体,如同一条被搁浅的濒死的鱼。
很快,那双晶莹漂亮的桃花眼就蓄满了第二滴泪。
萧擎指尖动了动,微蹙眉,眼底显露嫌弃之意。他在泪珠滴落的前一刻,飞快丢开了手。
顾绥安立即捧着自己僵硬的脸颊,揉开。他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暗骂:这都什么人?也不知道破相了没有。
紧接着,他捕捉到陌生少年面上的厌恶与嫌弃,不可置信。
这次顾绥安不是暗骂了,他指着萧擎,怒道:“你装什么装?不是你穿着喜服爬上小爷的床?无礼!粗俗!不要脸!就你这样的还想和小爷成亲,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啊啊啊——”
骤然一声惊叫。
一把匕首凭空出现,对准了顾绥安双眼,然后,尖刃顺着鼻梁、脖颈、腰腹笔直往下.半.身那个地方去了!
顾绥安疯狂咽口水,他瞪着匕首,吓得噤了声。
情绪波动过大,本就气虚的顾绥安眼前发昏,直挺挺吓晕了过去。
顾绥安仰面倒在了萧擎腿上,一动不动。
匕首隔着衣物,刚好就停留在那个物件的上方,再往下一寸即可完美净身。
萧擎眉目间充斥着戾气。若非顾绥安倒得及时,他很有可能就真的整根切下了这狗玩意儿。
他弹出道真气,操纵匕首原路返回。冰凉的匕首拍打顾绥安被吓得血色尽失的脸颊,但脸颊都拍红了,顾绥安也没有任何反应。不是装晕。
萧擎嗤笑:“不顶用的东西。”
“咔嚓”一声,匕首法器随之爆裂,碎片溅了顾绥安一脸——顾绥安有元婴境的法力护体,爆裂的匕首碎片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同理,也不会轻易就伤了他下面那个玩意儿。
萧擎盯着顾绥安那张脸,目光深沉,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突然将人踹下床,任由顾绥安脸朝下砸地上。
门“吱呀”一声,萧擎鬼魅似的身影闪身至门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再也不会有白琴、墨棋、金书、银画和贺小世子了。
顾绥安再度醒来时,心都碎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穿进了银画写的话本里。
银画非家生子,幼年在瓦舍里学艺,后来才被卖到了顾府做小厮。他曲儿唱的一般,格调也不高雅,但胜在嘴皮子利索,傍身的技艺多,评书、弹词、口技都会来上一点。
作为京城第一纨绔的顾绥安,他就喜欢这样的人儿陪自己解闷。他每晚都要听银画说书,讲时下最新鲜的故事。
大约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怨偶佳成的故事讲倦了,银画就自己写了个话本子,还说要让京城最有名的四喜班子来排戏。
顾绥安也会帮他润色,但润色着润色着,两人就起了争执。
话本是个替身虐文话本。攻是敢爱敢恨的人,姓顾,是修真界合欢宗的长老,他心中有个白月光。而受叫萧擎,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是攻的徒弟,也是攻白月光的替身。
攻前期不懂爱,所以表现得像个渣攻。他强取豪夺,天天磋磨虐待弱小又无助的萧擎。萧擎一身傲骨、抵死不从,攻就震断萧擎的经脉,废其修为,将其丢进魔窟白骨冢,任其自生自灭。
后期,攻懂爱了,有所悔悟。身边没了萧擎后,他辗转难眠很不得劲,这才发现自己的真爱是萧擎,于是他追妻火葬场,想要和萧擎重新开始。
但萧擎已经今非昔比,他在白骨冢中获得了绝世秘宝,他涅槃重生,问鼎大道,他不仅不原谅攻,还将攻扔进丹炉里烧了七天七夜,让攻的追妻火葬场成了真正的火葬场。
顾绥安不能苟同这个结局,但银画脾气大,他不敢直接反驳。
直到生辰宴上,顾绥安酒醉壮人胆,拍桌子让银画改结局:“你写得这什么玩意儿?顾长老都已经后悔了,他哭得那么伤心,你为什么不让萧擎原谅他?而且明明萧擎也动情了,他涅槃重生后,都回到合欢宗回到顾长老的身边了,这还不是爱是什么?”
银画也不知道哪里来胆子,竟然敢拿话本砸他,还把顾长老的名字,改成了顾绥安。
这一砸,直接将醉酒的顾绥安砸进了话本,变成了修真界合欢宗的绥安长老。
天杀的银画,狗东西!
清凉的晨光成束照进屋内,投下一片片花瓣形亮影。趴地上的顾绥安愤愤地坐起身。
他浑身都痛,侵入筋骨的钝疼,尤其是额头和后脑勺,碰一下就抽气。
恰在这时,屋外传来怯怯的呼唤声:“长老?弟子长孙狸,来给长老请晨安。”
合欢宗内门弟子长孙狸,是绥安长老的记名弟子。但琉璃境人少僻静,故而他平素的待遇和亲传弟子无二。他就住在琉璃境,每日晨昏定省,可以自由出入云上听风小筑侍奉师尊。
日头刚冒尖,长孙狸就来小筑门外守着了。
他焦急踱步,看到门上自己亲手贴的大红“囍”字,只觉得刺眼。他抬手揭了下来,想要撕碎,但最终还是没那个胆子,只得重新将“囍”字摁回去。
而屋内,顾绥安搓热手心,正龇牙咧嘴地轻揉着额头。他尚未反应过来那声“长老”唤的是谁。
见久无人回应,长孙狸抬手落在门上的动作变成了敲门,他深呼吸,鼓起勇气:“师尊,弟子可以进去吗?”
师尊?
顾绥安一听“师尊”,眼睛顿时亮了:对啊,我现在是修真界的师尊了,我可以用法术治疗身体上的疼痛。
大约是脑袋太疼了,顾绥安脑子恍恍惚惚,还是有点懵懵的,但他进入状态很快。他拢了拢衣襟,就地盘腿掐指,师尊的形象立马就端了出来。
他压低嗓音,高深莫测地吐出一个:“进。”
几乎是字音刚出口,长孙狸就推开了门。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这样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
偌大的房间内,空荡荡的一片狼藉。隔断的屏风倒地,大案从正中间断成两半,各种小几缺胳膊少腿,昨日刚换好的插花也惨遭蹂.躏。
最惹眼的当属那张大床,塌了。压在被褥下的同心金玉,和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全撒在了地上。
而师尊着雪白的里衣,以莲花坐的姿势静.坐在一地狼藉之中,周身萦绕的灵气如仙雾般清逸出尘。
可细看之下,却发现师尊面颊红润,眉眼间寸寸嫣红亮着水光,身后丝缎如瀑布般柔软的墨发委地,十分凌乱。
昨日是师尊二百二十整岁寿诞。师尊绑了刚入门半年的徒弟萧擎,并吩咐其余弟子将琉璃境布置得喜庆一点,最好是照着正道仙门合籍大典的最高规格来装饰云上听风小筑。
师尊想做什么,不言而喻。昨夜发生了什么,也不言而喻。
长孙狸目光暗了暗,神色落寞。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师尊,昨夜……弟子恭贺师尊合欢术大成。”
可绥安长老却是皱起了眉头,越皱越深。
长孙狸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袍,惶恐自己说错话了。
他走进卧室。脚边是摔碎的瓷花盆,尚有几朵完好的球菊,长孙狸忙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护住枝叶。
他看着这满屋子狼藉,又道:“长老,弟子……弟子帮长老收拾。”
“不必。”顾绥安抬眸,白皙的脖颈修长,脊背有如仙风鹤骨般笔挺。他惜字如金,目光淡淡的,“本君练功调息,勿扰。”
师尊这是在叫他速速离开。长孙狸捧着球菊躬身行礼,他欲言又止:“那……弟子先告退了。”
顾绥安点头,他闭眸继续作入定状,一派淡然模样。
可实际上,他双眸留着一条光缝偷觑长孙狸:快走,你倒是快走啊!修真之人法力傍身,不该嗖一下就消失了吗?长孙狸你到底行不行!
顾绥安很后悔叫长孙狸进来。他确实是在静.坐调息,但衣服下,他脊背微颤,冷汗都冒出来了。
不知为何,他越是调动灵力,身上的伤痛就越剧烈,从最开始酸软的钝疼变成了现在密集又尖锐的刺痛。他绷紧牙,攥紧拳,完全是在强撑
好半晌,门才被缓缓带上。
见长孙狸终于走了,处在煎熬之中的顾绥安长舒口气,他小声“哎呦”,脊背也随之弯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师尊,是否要弟子去通知其他人免了今日的请安?”
“啪”一声,长孙狸再度推开门。
顾绥安暗道不妙,脊背却已经先一步反应,直挺挺的,稳如泰山。其实他压根就没有听清楚长孙狸在说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保持高深莫测的沉默状。
直到长孙狸重复,他才启唇,淡淡道:“允。”
而屋顶,山脊背面,萧擎站在暗光里。他神识展开,审视着顾绥安的一举一动。
他面色无波。但在听到顾绥安这声装腔作势的“允”后,萧擎眉心狠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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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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