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云上听风小筑前种了一株洒金碧桃,枝头悬碎玉,迎风知其意,故名“听风”。

而顾绥安此时就在桃树下,焦急踱步。小云也跟着他来回跑,直到跑累了,就落在他肩头歇息。

“师尊,合欢宗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并没有师弟的下落。”

原主的十个弟子也在桃花树下,他们排排站,挨个汇报情况。此时说话的是三个亲传弟子之一的大徒弟江静言,他口中的师弟自然是指萧擎。

“怎么会找不到呢?”顾绥安双手环胸,满目沉思状,“他出去了?”

亲传弟子之二的二徒弟沈墨白,“弟子托外出巡逻的兄弟查探。合欢宗方圆百里的小镇上,都没有发现师弟的踪迹。”

“不应该啊。”顾绥安摩挲下巴。小云飞到众弟子面前,左右晃了晃,然后飞回来。

恰在这时,长孙狸御剑而来:“师尊,找到了……”

顾绥安一喜,找到萧擎,他要亲自送萧擎去刑堂,先挫一挫萧擎那狗脾气。

如此想着,顾绥安已经开始板着脸了,环胸的双手也背到了身后,然而——

长孙狸欢欣大喊:“师尊,找到萧擎那厮的弟子玉佩了,就在虹桥瀑布下的彩莲里。”

顾绥安:“那他人呢?”

长孙狸表情凝滞,只得摇头说“不知道”,但他还是想强调:“玉佩是萧擎故意丢的,他躲着师尊。”

温和雅静貌的江静言如是道:“没有弟子玉佩无法出入宗门结界,师弟应当还在合欢宗中。”

“师尊莫要忧心。”沈墨白则是偷偷翻了个白眼,他略带冷酷的嗓音道:“许是师弟想静一静。”

合欢宗所有人都知道师尊对萧擎的心思。

虽然合欢宗在“双修”这方面讲究随心随性,花样手段层出不穷,叫人防不胜防,合欢宗内部也不忌讳正道仙门口中的禁忌恋,但这一代合欢宗宗主为了宗门长久稳定的发展下去,严禁内部弟子之间搞强制爱。

师尊却知法犯法,顶风作案,还闹得人尽皆知。

沈墨白腹诽:就是因为师尊风评不好,搞得有一阵子,大家都不敢靠近长得凶的他,生怕被他掳回琉璃境搞强制爱。但拜托,谁要吃窝边草,隔壁身强体壮肌肉饱满,还人傻钱多的剑宗弟子不香吗?

如今云上听风小筑都快塌了,师尊指不定是怎么折磨萧师弟的。

而且都半年了,师尊也不知道变通,光靠手段是抓不住一个人的心的。

顾绥安并不知道沈墨白复杂的心思,毕竟那徒弟面容轮廓凌厉,沉稳冷静永远一个表情,一瞧就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弟子。

他也觉得沈墨白说得对。萧擎受了原主的折磨,短时间内想必是不愿意再看到原主了。

但萧擎想静一静,他偏不让!

顾绥安让一众弟子都散了,也不让他们继续找萧擎了,只留心便是。

中间,他叫住长孙狸。

长孙狸离开时一步三回头,坠在一众弟子身后,走得最慢。所以被召唤,他很快就折了回来。

灿烂的五彩洒金碧桃簌簌,风吹枝头碎玉鸣。

师尊发冠松散,还是昨日清晨的那身装束,只在外头简单披了件天青色水纹袍。而小云则在师尊身后嬉闹,它撞了撞桃树,收集了许多桃花,然后飞到师尊头顶,旋转洒落。

师尊静立,隔着漫天桃瓣向他招手,盈润的眼眸深深注视他。

这一幕格外美好,长孙狸都看愣了。

好半晌他才回神,心中有所期待,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师尊,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弟子?”

顾绥安挥开碍事儿的桃花。

他原是想留一个人打听萧擎,听闻长孙狸和萧擎走得近。但有胸口衣襟里的那张素笺,他想:这个修真界,应当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萧擎了。

遂,顾绥安改口,只向长孙狸要了萧擎那块弟子玉佩。

“师尊可还有吩咐?”

期待的眼神顿时变成了失落,长孙狸强颜欢笑递上玉佩。他狠狠攥紧拳头:萧擎,萧擎,又是萧擎!

“没了,你先退下吧。为师出去一趟。”

顾绥安指尖把玩玉佩,他眼眸转动,忽然灵光一闪。他想他大概已经猜到萧擎现在在哪了。

言罢,他就跳上了小云,往北方疾速飞去,徒留长孙狸在原地。

这次,长孙狸将拳头攥得更紧了,他咬牙切齿骂萧擎:“不知好歹!”

*

只要萧擎还在合欢宗,顾绥安就一定能找到他。

萧擎此人生活极简,长得好看但一心扑在修炼上,且喜好在寒苦之地修炼。因此,顾绥安推断他在合欢宗北面终年覆雪的白玉山上。

但是此刻,顾绥安来到白玉山脚下,却犯难了。

白玉山太高,山顶隐没在云雾之中,小云飞不上去。而他体内被注入了一丝尖锐霸道的紫雾灵力对抗,他无法大幅度动用灵力。

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顾绥安机灵地掏出一沓传音符。

很快,一声声“萧擎,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回荡在白玉山中。

山阴一处雪洞中,萧擎拧眉:“……”

传音符一道接着一道飞入洞中,然后在他耳边炸开。魔音贯耳,修炼被迫中断。

大约是通过传音符锁定了他的位置,顾绥安换了句话说,语气竟有些温柔:“萧擎,你不回琉璃境,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讲与为师听。”

这话“噼里啪啦”在耳边反复炸开,萧擎眉心狠跳:顾绥安这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紧接着,他又听到顾绥安一声慌张的惨叫,似乎是想飞上来,但很不幸掉了下去。

莫名地,萧擎走到了洞口,飞身而下。

他不否认,他确实很好奇顾绥安究竟想干什么,但是——

萧擎一现身,就被顾绥安逮住了。

半山腰,空中,早已察觉顾绥安气息的萧擎,没有动。

“咔嚓”一声,他任由缚仙链从身后袭来,紧锁自己的手腕。

他回头,顺着长长的缚仙链看过去,只见另一端埋进了半山腰的雪坑中。

琉璃境独有的飞云,在那雪坑周围急打转。

须臾,还没等萧擎仔细看,手腕上的缚仙链拽了拽,他就见雪坑中突然扑腾出一个脑袋——正是顾绥安。

向来面无表情的萧擎,目光顿时变得复杂了起来:当真是意料之外,却又毫不违和。

顾绥安爬雪坑似乎是有点儿困难。破天荒地,萧擎反拽缚仙链,给了顾绥安一点力道。

然而,顾绥安一脱困,立马就乘着小云飞了上来。

顾绥安牢牢抓住缚仙链的另一端。他看到萧擎后,大变脸,再不复先前伪装的温声软语:“哼,私闯禁地,萧擎你好大的胆子!”

萧擎却只关心一点:“你怎么掉下去的?”

他打量着沾了一头雪花的顾绥安,又盯着那雪坑研究,实在是没能想明白堂堂合欢宗绥安长老是怎么狼狈掉下去的。

萧擎看向顾绥安的目光越发复杂了。

四目相对,萧擎湛黑深邃的眸子别有深意,像是要将人看穿。

顾绥安却是瞪着萧擎,情绪直白写在脸上。看穿了也没用。

他冲着萧擎:“你管我?”

他总不可能说自己看岔了。

当时,他确认萧擎的位置,估摸了下高度以为自己能飞上去,即便飞不上去也有小云接着。可他摔下来后看花了眼,将那白茫茫的雪地看成了接他的小云。

面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但很快,顾绥安就镇定了下来,他现在可是萧擎的师尊。

就算是顾府小少爷,他也比萧擎大三岁。区区萧擎,他就没带怕的。

似乎是觉得方才说话不够气派,顾绥安又压低了声音道:“本君的事,你少打听。走,去刑堂!”

说着,他用力扯了扯缚仙链。

被迫拽着手,跟牵狗似的,萧擎面色一沉,漆黑的眼底杀气翻涌。

顾绥安没扯动,还险些将自己扯了个趔趄。他回头,就见萧擎不服气,又露出了那副狗脾气的样子。

“你还不知错?”顾绥安哼了一声,他可不像原主只会强硬手段,他可是很讲道理的:“你先是砸了云上听风小筑,后又未经本君允许偷偷入太湖灵池修炼。”

“本君念你初犯,本是原谅你了,但你却不领情,偏要自请去刑堂受罚。但是,本君请问,你去了吗?”

“你不仅没有去,现在还擅闯禁地,罪加一等。”

整个北方都是合欢宗那位最神秘长老的清修之地,任何人不得打扰。就算是宗主也不行,更别提一个小小的萧擎了。

顾绥安扬眉,漂亮的桃花眼依旧是瞪着萧擎,却澄澈又明艳,就差将“得意”二字写在脸上了。

他晃了晃缚仙链,一副“徒弟不教师尊之过”的痛心状:“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萧擎垂眸,视线从顾绥安的脸,转移至手腕缚仙链。他没有错过顾绥安任何一个生动的表情,但他又似乎压根没有听到顾绥安说了什么,他不答反问:“你大费周章寻我,就只是为了送我去刑堂?”

顾绥安下意识皱眉,他不语,但眼眸中明晃晃写着:“不然呢?”

他不喜欢这样的反问,但似乎一时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喜欢,只得归根于自己不喜欢对方。

这时,萧擎却无端低笑了一声。胸腔震动,笑意从喉咙溢出,漆黑眼底的阴霾也随之散去:刑堂可是个好地方,希望顾绥安去了不要后悔。

他勾唇,目光掠过顾绥安皱起的眉头,毫无诚意道:“哦,师尊的事少打听,弟子晓得了。”

这句话说出来,顾绥安心中那点微妙的不爽,瞬间就被熨平了。他眼神波动,变成了:“算你识相。”

但他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萧擎,实在是不懂对方都要去刑堂了,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这次换萧擎晃动缚仙链了。他双手被锁,抓着缚仙链反方向拽了拽。

他似乎也不在意这样被牵着的姿势,甚至还催促道:“师尊不是要去刑堂?走吧。”

顾绥安被迫稳住缚仙链,他的表情更加古怪了:萧擎就这么乐意去刑堂?

难不成是跟刑堂的弟子串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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