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进紫英殿的时候,郝佳雯和苏玫正坐在桌子边上喝茶吃点心。偶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苏玫回头一瞧,正好对上叶辰的目光。
叶辰仿佛天生没心没肺,全然忘记了方才与苏玫之间的不快,笑着冲对方打了声招呼。
苏玫却是偏过脑袋,略显尴尬的端起茶杯,只当作是没看见。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尴尬,好在系统广播声适时地响了起来:“各位玩家现已集合完毕,接下来将开始第一轮集中讨论环节,讨论时限为三十分钟。”
三个人按照最初的座次一一落座。
叶辰坐在方知浔身边环顾四周,见大家都是一言不发,于是自觉当起了主持人:“谁有什么疑问或者发现,现在聊聊吧。”
大家面面相觑,仿佛都是各怀鬼胎,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好吧,我来说。”叶辰站起身,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打开桌子上放着的包袱。包袱里东西多,看得人眼花缭乱。叶辰大致扫了一眼,一眼盯住了里面两块刻有吴王府字样的腰牌。他拿起腰牌,转身面对了吴雨泽:“吴王爷,这是我从宴会现场那些刺客身上搜到的东西,两块一模一样的腰牌,上面清清楚楚的刻着‘大燕吴王府’五个字,但是……”他加重了字音:“尽管这些刺客都身穿夜行衣,外形类似,但是只要仔细观察一下他们的衣服细节和所使用的武器,不难看出来他们其实根本不是一伙人,但是却又都拿着吴王府的腰牌,你说这奇不奇怪?”
吴雨泽仿佛是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听完这话直瞪眼:“这……我不知道啊,我还想问你们呢,我安排刺客潜伏在宫里原本是为了以防万一的,怎么突然就跑出来开始乱打乱杀,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要杀皇帝,我……”
话未说完,苏玫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你没想杀皇帝?”说着,抽出一支卷轴撂在桌面上:“你在背地里搞了那么多事情,不杀皇帝你图什么?”
吴雨泽直直的盯着卷轴,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叶辰见状,将卷轴拿了过来,又小心翼翼的在自己与方知浔的面前展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这是一封来往于京城与边关的密信。密信的内容并不复杂——身在边关的亲信想向吴王爷敲诈五千两银子,而敲诈的筹码就是他故意挑起燕朝与摩尼国之间的战争,然后从中克扣军饷、养寇自重的证据。
苏玫在旁补充:“这是我在吴王爷的书房里找到的,吴王爷有没有杀人我暂时不提,但如果吴王爷说自己没有杀人动机,那我是绝对不信。”
吴雨泽急急辩解:“不是不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承认我是对皇位有企图,但那是因为先皇临死前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本该是我,是苏大将军一力推现在的皇帝上位,我心里不服,就想在背后搞点小动作。我们吴王府也曾征战沙场,在军中有不少人脉,所以我打算利用这些人脉给苏将军捅娄子,挑起战争,然后从里面捞点油水。”
叶辰目光狐疑地打量着他:“原来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你,那你刚才说你安排刺客是为了以防万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吴雨泽低声答道:“我的手下三天前截获到了一封密报,密报没有署名,所以我只知道有人会在宴会上对皇帝下手,却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这点儿小问题无关紧要,我的目的是打算等皇帝死了之后出来控场,派出人马捉住凶手,博一个美名,然后威逼利诱,让在场所有人拥立我登基。”
叶辰追问:“然后呢?”
吴雨泽一皱眉头:“然后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突然冲出来一伙刺客,对着皇帝放冷箭。我当时比你们更懵逼好吗?我刚开始也没想通其中是出了什么差错,直到你刚才掏出腰牌,我忽然就明白了这里面的门道,这是栽赃!绝对是栽赃!”他说着,转头看向郝佳雯:“我先提前说明,我不是针对你,关键是你是在座所有人里唯一有机会得到吴王府腰牌的人,所以……我觉得应该和你有关吧。”
郝佳雯抿着嘴没出声,静默了片刻才思索着开了口:“好吧,既然你已经说了,那我也不藏了。其实我并不是燕朝人,我是摩尼国人,生活在摩尼国边陲的一座小城。后来小城被燕朝攻破,我的父母都死于战乱,我弟弟也在混乱中被那群兵匪抢走,而我当时因为躲在柴房里,才很幸运地逃过一劫。后来,我为了找弟弟,就一路往燕朝走。当时我太落魄了,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走投无路,在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遇见了吴王爷。吴王爷看我长得还不错,是个可造之才,就以帮我找回弟弟为条件,把我带回府里,教我琴棋书画以及各种技能,然后把我送进皇宫,安插在皇帝身边,做了他的耳目。”
叶辰疑惑地一歪脑袋:“那你和吴王爷应该是一伙的啊。”
郝佳雯点了点头:“刚开始是这样的,后来因为我平时要传递消息,免不得要接触吴王爷身边的人。一来二去的,我就从那些人的口中得知到吴王爷帮我找弟弟完全是个幌子,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履行诺言,甚至后来……”她顿了顿,表情变得有些愤然:“后来我无意中发现了我弟弟的踪迹,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就在宫里,还成了皇帝身边的一名内官。”
事情朝着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叶辰很谨慎地开了口:“你怎么确定他看见的内官就是你弟弟?”
郝佳雯轻声回答:“我弟弟被当作战利品抢走的时候只有七岁,虽然相貌变了,但是他脖颈后有块淡粉色的胎记依然还在。”
叶辰心里一沉,蓦地联想到尸体身上的胎记。依照郝佳雯所描述的颜色与位置,想必死者即是她口中的弟弟无疑。
没有想到事实竟是这样残酷,死掉的那位假皇帝恰好是郝昭仪的亲弟弟。叶辰一面暗叹,一面回头扫了方知浔一眼,双方对视的刹那,叶辰从对方的眼中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感。
周遭的气氛在不知不觉地起了变化,郝佳雯却对此浑然不觉,继续自顾自地接着道:“所以我痛恨吴王爷,更痛恨皇帝,因为是他们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才使我们这些无辜的百姓遭了难。后来,我为了报复吴王爷,就在私底下收买了一名他身边的亲信帮我做事,所以吴王爷刚才所说的信息我全都知道。”
叶辰双臂伏在桌沿儿上,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性的意味:“然后你就打算顺水推舟?安插自己的人手混进吴王爷的队伍里?”
郝佳雯坦然地一点头:“对,一旦我这边发出信号,我的人就会冲出来,动手用弓箭远距离射杀皇帝。到时候皇帝一死,吴王爷逃不了干系,这是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叶辰若有所思地垂下目光:“逻辑合理,动线清晰,但是我还有一点疑惑。”
郝佳雯声音轻而脆:“你说。”
叶辰轻声问道:“除了栽赃吴王爷,你真的没有其他计划?”
郝佳雯想了想:“既然我的第一个计划已经足够严密,又为什么需要画蛇添足,再安排什么其他计划呢?”
叶辰仰头望天,做了个极深的深呼吸。他在心里来来回回地把郝佳雯的话反复琢磨了几遍,并没能找出任何漏洞,然而即便如此,直觉还是令他无法彻底对郝昭仪彻底打消疑虑——难道用毒的只有苏皇后一个人?
想到这里,叶辰打算公布对尸体的搜证结果,然而结果一旦公布,势必会暴露方知浔的秘密。他回头看了方知浔一眼,而方知浔仿佛与他心意相通,轻轻一点头,毫不避讳地将有关尸体的信息与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说到最后,他替叶辰做了总结:“在我们五个人里面,我和吴王爷都没有杀人动机,叶兰妃是在人死后才动的手,郝昭仪又自称除了用箭之外没有其他杀人手段,那么用毒的只剩下苏皇后,否则在逻辑上说不通。”
苏玫听了这话倒是毫不慌张,镇定自若地应声道:“没错,我用了毒。”
叶辰将心里的怀疑直接说了出来:“毒在酒杯上,对吗?”
苏玫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轻轻一点头:“对,那支酒杯被我藏了起来,因为我以为凶手是我,但是刚才方仙尊提到叶兰妃是在十九点十五分动的手,并且动手的时候人已经死了,那么很明显,死者的死与我无关。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们,我用的毒药名字叫静夜。”她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本书:“这本书我本来没打算拿出来,但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了隐藏的必要。你们自己看吧,里面记载了有关静夜的信息,静夜一个小时毒发,十八点二十分的时候我当众向皇帝敬酒,所以致死时间将会在十九点二十分。我不可能在时间线上作假,毕竟我敬酒的时候大家都曾亲眼目睹。”
叶辰偏头打量过去,就见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毒经”两个字。随手翻了几页,除了大部分被虚化处理过的内容之外,当中总共提到了两种毒,其一便是苏皇后提起的“静夜”,毒发时间一小时,与苏皇后所说的并没有出入;其二则是一个名叫“销骨散”的东西,无色无味,毒发后没有明显表现,毒发时间四十分钟。
两样毒药,看来下毒的果然不止一个人。苏皇后已然承认,那么另一个究竟是谁呢?
是郝昭仪还是吴王爷?
叶辰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头绪,他转头将目光挪向包袱里那堆杂物。几样东西在手里拿起来又放下,他反复斟酌了片刻,末了看向一个纸包,里面是他亲手收集起来的点心渣子。
或许郝昭仪的嫌疑更大一点,他暗暗地想,毕竟她当时送点心的举动实在有些扎眼,无法让人不起疑。
伸手捞过纸包,叶辰抬头看向郝佳雯:“我刚才得到了一个用来验毒的道具,叫做霜膏石。你说你除了安插刺客之外没有其他计划,但是我还是想验一验这包点心渣子,你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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