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死缠烂打,以及做作卖惨。
季隐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看根骨。”
好么!
我当时就紧张地问:“季隐兄,那你看我根骨怎么样,是不是直接可以学剑了?”
我原地给他表演了一下神龙摆尾黑虎掏心等中华传统武术。
他上下打量我,冷淡吐出两个字:“太差。”
好的,看来我感觉确实没有错。
他就觉得我是个废物。
*
怎么办。
行走江湖没有一技傍身,那就相当于我赤手空拳站在一堆火箭炮面前。
我死定了。
“可学些保命招数。”
我双眼晶亮问他是什么,他说:“明日再说。”
然而夜里我沐浴焚香,第二天庄重虔诚地打开房门,听见季隐说:“先扎一个时辰马步。”
哦。
就没有那种上来就拼刺刀的吗?
*
就这样在院子里安稳的减肥以及扎马步,我感觉帅爹都被我吓到了。
他匆匆地来:“阿宝,你怎的了?”
朝服都没换,十分急切担忧。
我淡定地摆摆手,说:“爹,你别管。我只是,要觉醒了。”
*
这天我扎着马步,江凌放突然出现在墙头。我憋着气咬牙道:“有事就说。”
他一只腿屈起踏在墙上,一只腿吊着,吊儿郎当。
“姜可宝,走,骑马去。”
现在正是春三月,诸多王公贵族的少爷公子哥们都开始赛马玩耍了。
但我不是啊,我就是个扎马步的。
马步和马还是有些区别的。
还骑马呢,我不被马骑就谢天谢地了。
*
“不去。”
我闭眼,卯足了劲儿气沉丹田。
他跳下,几步凑近,完全挡住清晨阳光,居高临下。
“去不去?”
我是个专一的人,说了不去就不去。
*
“你变了。”他望天,一副“崽,阿爸对你很失望”的模样。
“是啊,女大十八变嘛。”
我稳住气,眼珠子飘了飘。
“行了,没事儿别影响我练功。”
我好像要坚持不住了,腿都在打颤,酸得要死,“不然待会走火入魔第一个把你脑袋削了。”
“嗯?”
江凌放却忽然说:“你是不是瘦了?”
“走!骑马去!”
好兄弟,你这种高贵的诚实品质,值得我为你放弃马步。
*
我和江凌放一起去,没带丫鬟小厮。
“远吗?”
我没忍住问道。
我对马场的印象还留在《还珠格格》,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响起了刻入DNA的歌。
江凌放瞥我一眼:“你不是去过?”
“哦呵呵。”
我扯了扯袖口:“你应该也知道吧,前儿不是掉进湖了吗,脑子里好多事记不清了。”
江凌放冷笑一声:“为了傅沉?”
神色之不屑,表情之鄙夷,仿佛我背着他吃了一坨翔。
*
“以后肯定不会了。”
我严肃道:“男人,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
我已然是一位剑法高手的徒弟,区区男人,不至于。
我朝着朝阳,握拳郑重地默念着《无上剑谱》的话——
心中无男人,拔剑自然神。
乱杀!jpg.
*
进了马场,人倒是不多。
微风吹拂着青草,远处青翠一片,一眼望不到底,天地相接之处似是有群山绕了云雾。
“江世子也来了。”
有人老远就冷笑道:“还带着姑娘,这是来风花雪月呢?”
我扭头。
嗨喽,这位穿得跟汉堡包一样的憨批有事吗?
*
江凌放摩挲着指尖,眯了眯眼道:“关你屁事。”
啊哦。
最简单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
那人也是脸一青,随即又白了回来,对准我开口:“那边是姜小姐啊,怎么,不跟着傅指挥使屁股后面跑,现在倒是和江世子一路了,你这身子吃得消吗?”
我说:“能啊,就现在给你两拳还有力气为你立个碑呢。”
*
“嘴巴放干净一点!”
他撸起袖子就要冲过来,双眼冒火。
我歪头,眨巴眼:“你在教我做事?”
江凌放似笑非笑,“行了,玩我们的去。”他转身:“和疯狗有什么可说的。”
“江凌放!”
那人更怒了,然而他也就是怒着,什么也不敢做。
*
江凌放是谁呢?
江凌放不是谁,他只是手握兵权的禄安王的孙子罢了。
禄安王他儿子,也就是江凌放的爹,本来要承袭爵位光耀门楣的,但江凌放幼时他便战死沙场。
禄安王是异性王,封地在渠北,儿子一死,他便想带独苗孙子一走了之。然而那会燕帝不干啊,心想这岂不是太危险了!
于是燕帝以朕与小王爷多年情谊以及此番护卫大燕等功劳,追封了一个定北侯,而作为定北侯唯一的儿子,江凌放就成了世子爷。
他长久地待在京都,只偶尔逢年过节会回渠北。
*
我忍不住感叹,这就是权力啊。
我爹是奸臣,不过也就是皇帝喜欢你才能拽的那种,皇帝老子不喜欢了,你就去阎王爷面前拽吧。
像人家江凌放这种,家里底子厚,皇帝又爱又怕,又得防着,又得供着。
“那是谁?”
我又问。
江凌放垂眸,说:“户部尚书的儿子,此前闹事被我揍了一顿。”
我心里默默竖起大拇指,京都保安大队队长非你莫属。
*
户部尚书儿子名叫姚惊蛰,不用怀疑,就是在惊蛰出生才叫这名儿的。
这厮十分纨绔霸道,在大街小巷横得不行。但说到底,从未闹出过人命,不抢人钱财,也就无人去状告。
上次是在张家奶奶豆腐店前,他硬要表演用豆腐把人砸晕,江凌放忍无可忍,上去就是一顿拳脚伺候。
他揪着姚惊蛰衣领子,眼神冷得像冰:“豆腐砸不晕也砸不死人,但我的拳头可以。”
*
走啊走。
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出现在我面前。
我冲出府门的时候背影有多潇洒,上马的时候神色就有多悲壮。
江凌放骑的是一匹白马,不知道是不是单身太久,看那马都眉清目秀的。
他顿了顿:“不是骑马去地府投胎,不用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
慢慢溜了两圈,我开始扬鞭。
马儿跑了起来,风在我的手间穿梭。
那种感觉怎么说,很难形容。
你想象一下,你穿越了,举目无亲,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完全是空白的。而且这是个不平等的世界,男尊女卑,皇权就是天。
你是个女儿身,束缚从头到脚,从幼年到死去,四四方方的院墙也许就能困住你一辈子。
“啊!”
我大喊一声。
“江凌放!”
江凌放勾唇,扯着缰绳说:“瞎嚷嚷什么,没出息。”
我也不管,直接扯着一嗓子开唱:“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
我属实没想到,真的。
我没想到江凌放也是穿越的。
事情要从我唱歌那时候说起。
我自顾自地唱着,就像沙漠里行走的人得了一口水,那种心底漫上来的解脱与放松,实在让人灵魂震颤。
我回头冲他笑,但是他没笑。
他看着我,目光震惊复杂。
*
记忆里的江凌放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下意识问:“怎么了?”
他启唇,说:“姜可宝,我们需要谈谈。”
太严肃了,我都害怕他要告诉我他要造反,或者说我爹要被砍头。
*
下了马,我们又遇到姚惊蛰。
他也是刚跑了两圈,头发丝儿都飞着,拦在我们面前:“喂,这就走了?”
江凌放觉得姚惊蛰实在有点傻逼,他说:“第一,我不叫喂。”
“第二,好狗不挡道。”
那人估计真的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眉头一伸还想说两句。
我也烦,心里还愁着。于是我指着他身后就是一句:“你马没了!”
*
出了马场,我们慢慢走,慢慢走。
江凌放一直没说话,搞得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到底怎么了?”
走到一个小巷子里,我实在忍不住了,双臂一张,跟个螃蟹一样直接杵在他面前。
江凌放沉默了一下,这才缓慢开口:“你也是穿越的?”
*
无语,我肯定是穿越的啊!
等等,也?
我的目光也变得震惊复杂了。
“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是吧?”江凌放表情非常奇怪,又一言难尽。
“我记得。”
*
两个人,坐在巷子里的槐花树下,一起望天,像两个走丢了的小学生,不知道回家的路。
“你是什么时候穿的?”
他先问我,蓦然又蹙眉:“难道是那次落水?”
我小小嗯了一声,随即问他:“你呢?”
他平静地说:“胎穿。”
*
“是不是回不去了?”
我吸了吸鼻子,毕竟江凌放来这儿都多少年了,他都没办法。
“死了或许可以。”
江凌放如是道。
我呆愣愣地,张嘴就问:“你试过吗?”
江凌放:……
“暂时还没死过,不清楚。”
*
“算了。”
我揉揉脸,长舒一口气:“好歹在这儿还遇见了老乡,要我先死了,你替我收个尸,碑上记得写‘盗墓者生孩子没屁/眼’这几个字。”
江凌放貌似不解。
“上次不还有人刺杀我吗。”
我无不慨叹地说:“红颜薄命啊。”
说着说着我斜眼看他,满脸都是怀疑。我猛地站起身,他还坐着,我弯腰凑近他,越来越近。
“做什么?”他散漫地问。
我眯起眼:“你是怎么穿的?”
*
江凌放直视着我,槐花树下透着细碎流光,打在我们之间。
“睡觉。”
他道:“睁开眼就看见他们围着我转,说我生得又皱又丑,还不哭。”
我立马接嘴:“那你还真没哭啊?”
很是好奇。
“为什么要哭?”
江凌放云淡风轻的声音响在我耳边:“我就说了句吵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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