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抱大腿

好在暴君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仿佛林听就是个若有若无的东西。

林听缓下一口气,尽力装作无害的样子。

“圣上,” 赵德海一见皇上这模样就明白这是头疾没控制住变狠了,若是在宫里,一般这个时候所有宫人都要被打发出去,转而唤天玄卫来,无他,这个时候的皇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要是他们留下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交代在这儿。

当然天玄卫进来也不一定能控制住,毕竟他们圣上是什么人,那是十几岁就敢单刀入敌营,火烧连营割下敌方将领脑袋的人。等到圣上平静下来,他们进门,经常就会看见一两个天玄卫躺在血泊中,死了。

赵德海这会儿心中忐忑,但还是撑着大太监的职责躬身道:“圣上,不如让他们试一试吧。” 他说这句话心里也没底,这个时候的圣上一半清醒一半浑浊,能不能认人都不好说。万一圣上发狂想把他们杀着玩儿,那他们也就都完了。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裴行简偏头从面前这群人里挨个看过去,他眼前一半混沌一半清晰,脑内像是被千万只虫子啃食般难受,连带着眼睛也像是被人剜着疼。只有手心传来的刺痛能暂时将他从浑噩中拉回。

“第几批了?” 半晌他开口。

赵德海恭敬道:“第三批了。” 他们来到这西南之地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这几个人也不是他们找到的第一批身有异香的人,前面还有两批,但结果都没能缓解圣上头疾。

裴行简嗤笑一声,“之前那群人什么下场?”

赵德海一愣,没明白圣上这句话是何意思,准备吓吓这几个人?

“前两批人均无效用,已被打入大牢。”

此话一出,林听明显感觉到身旁两人呼吸急促,被吓出手抖。

他将头压得更低,心道这人都是他们找来的,治不了暴君的头疾还得被莫名其妙打入大牢,这可真冤。随即一想,他的结局也不一定比那些人好到哪儿去。

赵德海见门口那几人被吓得有退却之意,而正中间的叫花子倒仍旧一脸淡定,不免对这人的好感更上一层。果真是好胆量,要是这叫花子也被圣上打入大牢,他也舍得为对方求个情。

实际上林听心里已经将暴君骂了个千百遍。一想到接下来的命运他就怕得要死,都说暴君身边不好混了,他果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获得这么个buff。

这时眼前暴君动了,赤足往后面走,最终停在了床榻边。

裴行简坐上床沿,沾满血水的剑仍旧被他抓在手里,似乎感觉不到疼一般。

他举起剑指着某个人说:“让他上前来。”

赵德海低垂眉目应声‘是’,走到他们跟前,指着林听左边那人说道:“你上去。”

被指的那人呼吸滞了一瞬,浑身抖如筛糠,连提步的勇气都没有。

几个呼吸过去还没有动作,眼见圣上要失了耐心,赵德海再催促:“等什么,还不快上去。”

那人都要哭了,但屋门关闭,外面把卫森严,他再后悔此时也走不掉,只能小步走向皇帝。

林听虽低着头,但仍能感觉到上前方的目光犹如一座厚重的墙壁压下来,也怪不得这人走得不情不愿,就暴君这样子,别说一个平民百姓,他看就连平时伺候惯了的公公也躲得远远的,这不,这位公公还站在他们旁边呢。

第一个上去的还没靠近,也就走了三分之二吧,就听噗通一声像是膝盖骨与地面相撞的声音,林听余光就见那人跪得干脆利落,也不知是不是脚软走不了道了。

“皇上饶命,草民、草民从小体弱多病,喝了十几年中药才有一身药香,草民不是刻意隐瞒,皇上饶命啊。” 那人估计被吓惨了,哭得稀里哗啦,以头抢地不停磕头,头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极为渗人。

这还没靠近就被吓成这样,赵德海无奈摇头,这些人都是——在得知自己有机会面见皇上时恨不能昭告天下,盼着飞黄腾达、草鸡变凤凰,而一旦到了圣上跟前,全都像是被割了舌头、破了胆子,圣上还没问话呢,自己倒先抖落了干净。

这样也好,省得他们一个个去查是否有欺瞒的嫌疑。

这人哭了一会儿,裴行简才缓缓起身,赵德海赶紧过去扶住。

林听余光中只见一双瘦削染血的赤足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那人跟前,随后眼前一闪,竟是一剑挑去那人发丝,耳上也被割出了血。那人疼得抽了一声,但立刻又隐下,生怕被一剑挑了头,抽泣声在幽静的屋内尤为诡异。

“带下去。”

“是。” 几个天玄卫进门,一左一右拉着那人就拖出了门,只留悲戚绝望的哭声响彻在屋内。

裴行简又指了一个:“你。”

赵德海立马心领神会过去拉了下那人:“还不快上去。”

被喊上的那人像是得了帕金森,刚往前走两步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哭喊:“皇上饶命啊,草民身上没有异香,是昨天得知皇上在找身患异香之人,草民为了骗取赏金,便用了东芝草泡澡,草民错了,皇上饶命啊。”

东芝草有奇香,泡完澡后身上会染上香气,能保留三日。

裴行简双眼无波,像是早就习惯。敛下眼中狂躁,只出声:“欺君,拉下去。”

“是。” 天玄卫又进门将人带出去。欺君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这人可真是害惨了一家子人。

等到人被拖远,凄厉的哭声逐渐消失,屋内又安静下来。

赵德海将目光落到最后一个人——这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今日这屋内人的性命可都系在这人身上了。

赵德海赶紧走到林听身边,见这人仍旧稳稳当当站着,看上去没有被刚才发生的一系列变故吓到,出口的话不自觉软了几分:“去吧,不要怕。” 他虽这样说,其实自己心里怕得要死。

林听深呼吸几口,心想反正来都来了。他迈出步子。

裴行简眼前像是被糊了血水,一片暗红,刚才那一遭勾得他头疾愈发严重,像是不甘而死的灵魂在扯着他的经脉。

模糊光影中,一个身着破烂的人朝他走了过来,跟之前的那些人不同,这人走得稳当,眼里像是有光,但脸颊却是被尘土糊了一脸,从上到下脏兮兮的。

裴行简耐心告磬,这群人过得太安逸了,叫花子也敢放到他眼前。

于是林听刚走出几步,就被一把剑抵在了腹部,他刚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

就听暴君怒骂:“滚。”

林听呆住,不是,他人还没靠近呢就赶他离开,他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赵德海也是一愣,赶忙踱步上前,眉目低垂:“圣上,这人是天玄卫刚抓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换洗。”

裴行简却是已经转身离开,赤足踩在破碎的瓶子渣上竟像是走在平地一般,林听咂舌,这人是多喜欢受虐。

只听上方传来阴郁的气声:“那叫你们全都变成叫花子,怎样?”

赵德海不敢再说话了,圣上已明显动怒,再说下去,是真会将他们这群人赶去街上要饭的。

“拖去大牢。” 裴行简说,目光撇了眼跪在地上像死了一样的太医:“一起拖下去。”

卫太医刚上班第一天就遭此劫难,哭得惊天动地:“皇上,臣冤枉啊皇上……”

眼见他们都要被带走,林听心跳的得七上八下,怎么办怎么办,他人还刚进来就要被拉下去砍了,这暴君有病吧,他不就穿得破烂了点,至于要杀了他吗?

大门打开,几名天玄卫已经跨进来。

千钧一发之际,林听脑光一闪,左右都是一死,干脆破釜沉舟。

眼见着暴君已经坐上了床榻并将剑放在一旁,他突然往前冲,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扑到了暴君身边,一把抱住了暴君大腿。

突然的变故让众人大惊,赵德海率先反应过来,大喊:“来人呐,护驾——”

天玄卫已经进了门,见此变故所有人一齐涌进来,将林听重重围住。但无一人敢上前,毕竟是抱的皇上大腿,要是伤着了皇上,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裴行简也被吓了一跳,一手已经准备拿剑,但等这叫花子抬起脸来,一双清澈的眼看着他,显得无辜且纯良。他突然改了主意,将剑放下,勾起叫花子的下颌细细端详。

“好大的胆,敢在朕面前放肆。”

林听面上装作一派纯真,心里却想着那不然呢,左右都是一死,就是条砧板上的鱼也得挣扎一下吧。只不过刚才那一跑已经用尽浑身力气,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能从喉咙里哼出一丝气音。

“皇上,让臣把这人处理了。” 卓请示道。

裴行简正要收手,忽地闻到一股香气,药里裹着清甜,疯狂钻入他脑海,将那些不停叫嚣的疼痛一丝丝抚平。

卓上前抓住林听正要将人扯开,就听座上的人突然出声:“放开。”

卓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乖乖放了手。

裴行简看着面前故作无辜的脸,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把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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