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来打赌吧

两人凑得极近。裴行简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在林听脖颈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感觉到一股痒意。

“喂喂?你还好吗?” 林听试着推一推对方,结果被拽得更紧,压下来的紧实身体纹丝未动。

“别动。” 沙哑的嗓音融化在呼出的热气里。裴行简体温开始升高,身上出了汗,黏渍渍的。他穿得又薄,林听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挺阔的胸膛。

不是,这感觉也太奇怪了,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这像什么!!!

“喂喂,你能看到吗,是我,是我林听啊。” 林听正处于某种崩溃中。谁能告诉他,这人到底是怎么锻炼的,为什么力气这么大、这么重。他快喘不过气了啊!

赵德海早在圣上将林听拉过去时就将屋内众人带了出去,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两人。

炙热呼吸交缠,林听测头,裴行简脸色已不如刚才惨白,但仍旧眉头微皱,双目紧闭,正从他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的“药”。

屋内熠熠烛火燃尽,灯芯掉入烛台,空气仿佛凝滞。

良久,久到林听以为自己腿要被压断时,身上的人终于动了。

裴行简睁开眼。眼中丝血已尽数褪去,恢复清明,他眸光微动,看到了一脸视死如归的林听。

“睁眼。” 裴行简掰住林听下颌,逼迫他将脸对向自己。

林听不得不睁眼,径直撞入一双探究的眼中。

裴行简细细打量着他。这人倒是生了一幅好皮囊,眉眼微翘,眼皮薄红,像是受了委屈,一派的天真无邪。

背后之人可真是好手段。

林听被盯得极不自在,低声说:“能不能先起来?”

裴行简这才发现对方被自己压在身下。他喉结动了动,不动声色起身,坐在床榻另一头。

身上重量终于退去,林听狠吸一口气,翻身下床。“我去喊赵公公。”

裴行简慵懒地道:“站住。”

林听又站着不动了。

裴行简自身后上前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拿过杯子倒水,淡声说:“这是第三次,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

林听眉眼一抬,打量裴行简脸色。是真准备赏赐他,不是放长线钓鱼的那种?

裴行简看出林听的犹豫,心里想这人还挺小心谨慎。指骨搭着杯沿,嗓音低沉:“朕的赏赐只有一次,要不要,可想好了。”

林听咽了咽,走到裴行简面前。其实他想要的还挺多,比如给他个住处,他现在还是个无家可归之人,又比如能不能别每天板着张死脸,一张脸长这么帅不是来吓人的。

但他思来想去,觉得有一件事比这些都更着急。

他道:“皇上,我刚才在大牢中,遇到了言丞相。”

裴行简看向他:“嗯?”

“言丞相年过古稀,在牢狱呆了月余,身子不大好,看在他一心为民的份上,能不能——放了他?” 林听说完,喉结滚动,悄摸去看裴行简脸色。

他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是有些突兀,甚至还有点过分。那些书上不都说嘛,敢跟皇帝对着干,那一定会死得很惨。可若是让他绞尽脑汁去想个方法救丞相,且不说裴行简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中,很容易看穿他的把戏,就是让他想,他大学生脑子还不一定灵光。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直说更好。

果然裴行简眉眼倏然冷下来。

自古以来,臣子私交过甚对皇帝都是大忌,更何况林听才跟言阙见过一面,竟然就开始为对方求情,如此正大光明在自己跟前拉拢朝臣。若是那些奸人派来的,难道不知此举乃是大忌,又或者,是故意为之……

他自问从小到大看透了人情冷暖,但眼前这个人,他竟看不透。

裴行简眉眼下压,语气冷锐:“你可知言丞相是为何被打入大牢。”

林听点头说:“因为落石村的迁移。”

裴行简语调更冷了几分:“既然知晓,还敢为他求情,就不怕我将你拖出去砍了。”

话音刚落,跟前就落下一道阴影,林听站在离他半臂的距离,唇角微扬:“我当然怕,但言丞相乃是百官之首,士林学子的表率,天下众人皆知其因平民百姓而入狱,如此忠心之人,乃我大墉不可多得的人才。”

跟前的人掷地有声,此时屋外暖光透进来,映在他眉眼上,眼睛里像聚着光。

裴行简怔然,还没人敢如此跟他说话,当即压声:“放肆。” 但并未有任何动作。

林听却觉得没什么不对,他是现代人,本来就不会古代那矫揉造作的一套,有话就直说了。

裴行简喝了口茶,而后说:“上月钦天监夜观天象,算出一月后将会有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雨,算算时间,也就这几日。若是那些村民还不离开,洪涝下,你觉得能活几个人。”

裴行简定定看向林听:“大灾下必有大疫,落石村临近京城,到时候第一个被波及的就是京师。”

“三天时间,让那些村民搬走,我就放了言阙。”

林听躬身,眼眸顺垂:“我答应。”

言丞相,他要救,而那些村民,他也想救。

裴行简多看了他两眼,落石村迁移可不是一份好差事,这人此举又是为了什么?但若真能做到,倒是可以多留他两日。

突然一个物品落到手上,林听垂眸一看,是一块通体白润的玉牌。

“这块令牌可让你出入皇宫,去吧。”

林听拿着令牌出去。

赵公公在门口着急得直跺脚,看见林听出来,连忙迎上去:“哎哟,林先生,可急死我了,圣上现在如何?”

林听说:“皇上已恢复正常。”

赵德海立即招呼宫人们进去伺候,回首见林听正对着手里的东西发呆,凑过去觑了一眼,这一觑把他吓了一跳:“呀,这令牌哪儿来的?”

林听没想到赵德海竟然这么大的反应,将令牌举起来,在阳光下通体莹白,像透明的一般。

“这令牌可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裴行简说这令牌可自由出入皇宫,但林听只当这是皇帝的信物,毕竟能出入皇宫的物件可太多了,一个小小的令牌也不算什么。

赵德海拍拍他手腕说:“这可是圣上的贴身令牌,见令牌者,如圣上亲临。”

“这令牌这么重要?” 林听咂舌。那裴行简还真舍得给他。

赵德海一眼看出林听在想什么,笑着道:“这令牌只对圣上之外的人有效,一般都是圣上指派钦差大臣时附上的物件,事情办完了就会还回来。圣上既然将此物交给了您,想必也是交代了什么。”

随即对林听恭敬行一礼:“如今要改口叫林大人了。”

“别别,”林听浑身不自在,“赵公公,你还是叫我林听吧。”

赵德海笑笑,叫来庆子将林听带出去。

两人站在重华殿外,庆子问他:“林大人可要出宫?”

林听想了想,皇帝是准备让他自生自灭吗?他身无分文的,出了皇宫难不成继续去街上当叫花子?要是被裴行简知道了会不会觉得他有碍皇家威严,毕竟持令牌着,如皇帝亲临,那他算不算是让皇帝去当叫花子了。

他正想着,就听后面急匆匆的脚步声,喊着:“林大人,林大人。”

林听回首,见赵德海跑过来说:“圣上念林大人初入京城没有住的地方,便命人将祥宁宫收拾了一间偏殿出来给大人先住着。”

“祥宁宫?”

赵德海一挥拂尘,笑眯眯地:“就是圣上的寝宫。”

准备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

赵德海传完话又转身进了殿里。

庆子又问:“林大人,可要先去祥宁殿?”

林听摸着下颌:“不,先带我去大牢。”

-

再次进入大牢,林听先是被阴暗湿冷的空气糊了一脸,抖了抖,踩着湿滑石阶下到地面,里面值守的狱卒已经排排站候着了。

想几个时辰前这人还是阶下囚,如今摇身一变,竟然成了“钦差大臣”。几个狱卒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物,顿时看向林听的眼神都带了些殷切和崇拜。

“林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老狱卒率先开口。

林听说:“带我去言丞相的牢房。”

“是是……”

再见到林听,言阙难掩心中的震惊,他胡须抖动,惊讶道:“小友,你这是——”

林听挥手让那些狱卒离开,蹲下从兜里摸出令牌递过去说:“我劝服皇上,只要能让那些村民在三天内搬离,他就答应把你放出来。”

言丞相在看清令牌的一瞬手就开始颤抖,指着令牌说:“你是如何劝服皇上的。” 他抓着柱子凑近,忽然闻到一股药香,轻淡朦胧。他突然想到这段时间听到的谣传,难道是真的?

言阙难掩内心激动,他将令牌递回去说:“林大人可有什么想问的,老夫一定知无不言。”

林听欣慰地点点头,不愧是丞相,就是通透,一眼就猜出他要干什么。

“言丞相,麻烦你再仔细给我讲讲落石村的村民吧。” 所谓知己知彼,他得先了解那些村民到底为什么不搬,才好对症下药。

言丞相胡须一颤一颤,对他说出了落石村的事情。

原来最开始落石村村民得知朝廷让他们搬迁到城内时,绝大部分人都接受了的,但等到他们再去,那些村民却突然反悔,称自己祖祖辈辈在这个地方生活,如今要离开,庄稼田地都要舍弃,每家损失惨重,竟然开口要一人千两白银,为买种子种田和迁移祖辈坟墓。

去的官员当即就傻眼了,一千两银子是什么概念,按照大墉当时的物价,普通家庭一年能花五十两银子,还是不拮据地那种花法。

这哪儿是要钱,这是要抢钱。况且朝廷早就给他们在城内修了更好的瓦房,还给他们重新分配了良田,一年的产量不知比落石村的土地高多少。

但无论他们如何劝说,那些村民就是不让步,守在村口不让官员进去。无奈之下,官员只能寻找守卫京城的巡城营帮忙,后来就发生了不小的摩擦。

……

听完整个故事,林听唯一的想法就是——就这?

言阙撕下一截衣布,对林听说:“林大人可否帮老夫找支笔来。”

林听拿了狱卒的笔给他。

只见言丞相在上面唰唰写了几个字,然后包好递给他:“老夫如今身在昭狱,对外面的事心有无力,但老夫的孙子对落石村之事十分了解,林大人可去找他。当然若是林大人没有住处,也可凭此字条到府上住下。”

说完他竟是直起了腰,对林听恭敬一拜:“无论成功与否,老夫都在此谢过林大人相救之恩。”

林听心中动容。要说他当时接下这个活也是一事冲动,毕竟当初在梦中,言丞相自裁身亡那一幕可谓令人十足气愤和惋惜。

如今见,他的选择是对的。或许,他也能将未来支离破碎,敌国入侵至民不聊生的大墉变得更好。

林听低头,也朝言相深深一拜,拿着字条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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