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江城三中
“叮——”
陈溺被一阵刺耳的上课铃声吵醒,她不耐地抬起头,教室内昏惘暗淡,窗外透进一丝日光落在她的脸上。
又做梦了。
她的梦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没有连续的画面,永远都是一只手翻看着一本书。
一开始她没当回事,直到她发现书中的内容总会在第二天里真实发生,情况便微妙起来。
凌冽的寒风吹得老旧的推拉窗哗哗作响,凉意便顺着缝隙钻进教室里。
讲台上,班长手里捏着一沓试卷,嘴里说着:“组长来把试卷发下去......”
“组长来把试卷发下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溺低垂着眼睛,嘴里小声快速念着和他一样的话。
“晚自习班主任要来检查。”陈溺将话说完。
等各组的组长来领卷子时,班长这才慢悠悠地说完剩下的话:“晚自习班主任要来检查。”
陈溺嘴角微勾,奇怪的超能力给她枯燥无味的高中生活增添不少乐趣。
“陈溺?陈溺!”
耳后传来呼喊声,同时背上还被一只圆珠笔戳了几下。
“你在嘀嘀咕咕些啥呢?!快借我抄下你的卷子!”
坐在她后桌的发小一向不爱学习,天天沉迷于追星和各种小说。
陈溺熟练地抽出夹在书中的卷子侧身递给她,眼神却落在后门旁的空座位上:“他今天没来吗?”
“谁啊?”周晓晓顺着陈溺的视线看去。
“万淮吗?好像是去广播室了……”
周晓晓顿了顿,接着说:“对了...昨晚放学我看到他在你家附近,他不会又在跟踪你吧?!”
跟踪这件事还是陈溺在梦中发现的,梦里倒没有很直白地写出来,是她从细枝末节中推理出来的。
在梦中他总是不合时宜地从她身边路过,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很难不让人怀疑。
陈溺张开嘴,正要问个清楚,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砰!
紧接着一个惊恐的女声响起。
“有人跳楼了!!”
陈溺头皮一紧,猛地看向窗外。
不对!昨晚没梦见跳楼这回事!
陈溺“蹭”地起身,将窗子大大打开,她一眼就看出躺在楼下的身影是她的竹马许知安。
——毕竟他脖子上还带着几个月前自己送给他的围巾。
她闭了闭眼,心脏控制不住地怦怦狂跳,仿佛要从喉咙里逃出来一样。
这时,一只圆润的小手从后面按在她的肩上,同时周晓晓嗫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溺...我没看错吧,那是......”
“许知安。”
陈溺轻飘飘地接上她未说完的话。
“啊?!!”周晓晓瞬间脸色苍白,她忙不迭地松开手,垂着头,仿佛在逃避什么。
——许知安是她们共同的发小,三人不仅同岁,而且从幼儿园到高中都同校,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江城三中是当地最好的高中,历史也最悠久,老式教学楼最高不过五层,跳下来顶多断胳膊断腿。
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陈溺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看着外面吵闹的动静,她有些坐不住了。
“我先下去看看!”从小到大周晓晓的胆子都和她的名字一样“小”,陈溺不忍让她看见许知安的惨状。
陈溺迅速蹿出教室,她几乎是飞下楼梯的,一步并两步,将一同出来的同学们远远甩在身后,但前面的路却依旧被人群挡着。
“让一让!!!”她一边焦急地吼着,一边用手分开横在楼梯间的人,以求自己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名被她掠过的男同学嘴里骂骂咧咧地扯了下被挤歪的的衣角,他歪头隔着扶手朝已经飞到楼下的陈溺啐了一口。
“谁tm吐口水?!找死呢!!!”楼下人群中传来一道愤怒的男声。
……
陈溺对这个小插曲并不知情,在熙熙攘攘中,她仗着自己娇小的个子成功挤到最前边儿。
——他死得好惨。
她怔怔地看着许知安的尸体。
虽然跑来的途中她早已做好心理建设——跳楼的死相都不会太好看。
但他的确超乎了陈溺的想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透明塑料袋,上面印着一个绿色食品的logo,这是学校小卖部的塑料袋。
这个塑料袋牢牢吸附在许知安的头上,把手被外力扯断,鲜血顺着缝隙溢出,流出长长的血迹。
围巾像毒蛇一样紧紧绞杀咽喉,他的脸色青紫,眼白上翻,嘴巴大张,头发被汗水和血液浸湿,狂乱地散在额头上,犹如惊悚片里的塞壬海妖一般。
那是缺氧的象征。
显然,他不是跳楼死的,这不像自杀,更像他杀。
陈溺的感官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空气中的血腥味争先恐后地朝她鼻腔里钻。
恍惚间她仿佛感受到许知安捧着她的脸,掌心还带着血液温热的触感。
——耳边好像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小溺,快来找我。
被这种死状冲击到的不止她一个,周围传来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其中还混杂着他同班同学的声音。
“不会是网恋被骗了吧?!”
“不是吧,他手机都没有,怎么网恋?”
“他不是喜欢三班的陈溺吗?我昨天放学看见他去三班了。”
“那可不一定,还有...谁说他没手机的?我天天都看见他抱着个手机跟人聊天。”
“被骗也不会脑袋上套个塑料袋吧!难道是被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凶手岂不是就藏在学校里?!”
......
短暂的沉默后,他们的关注点不再放在许知安身上,而是围绕着“凶手”再次激烈讨论起来,但陈溺已无心再听。
许知安昨晚在学校找过她?
一瞬间心里涌入的后悔简直要将陈溺淹没,她止不住地想如果当时自己没走,如果自己多关注他......如果她能早早梦见这件事,就好了。
南方的冬天总是灰蒙蒙的,但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日光划落,光与影却将她和许知安切割地泾渭分明。
她深吸一口气,不由地抬头看了一下,却发现对面楼顶的天台上站了不少人,只见他们拉起荧光黄的警戒条。
等等...
看样子许知安应该是从天台“跳”下来的。
那他的钥匙从哪儿来的?
明明钥匙在我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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