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去。”戚倚春墙边抄起木桶就往火堆冲，边跑边吼，“快起来！着火了！都快出来！”

大家睡得深沉，无人回应。

她一桶桶泼水，火势却越发嚣张，水浇上去就化作白汽，根本无济于事。

热浪扑面而来，她后退半步，焦糊味、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和记忆里那场大火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屋里住的都不算坏人。

戚倚春咬了咬牙，把最后一桶水浇在身上，欲撕下布条裹住口鼻，奈何这布料质量太好，一下撕不烂。她干脆抬臂掩住口鼻，闷头扎进火海。

这屋里是两个女修，薛书澜是其一，都陷入了昏迷。戚倚春运转灵力试图治疗，但周围灵气被大火隔绝，她没有气海，抓不到半点灵气。

“别着急，别着急……”她努力镇定，湿臂遮挡口鼻，调整呼吸安抚自己。

头顶“咔嚓”声响，戚倚春本能地挪步，烧焦的房梁擦着后背砸下，火星沾在肩头，她条件反射地缩颈蜷身，衣裳被烫出黑洞。

功法招式在脑海中浮现，她凝神屏气，引导着经脉中游走的灵气，缓缓向手臂汇聚。紧接着，她把手轻轻盖在薛书澜的额头上，开始注入灵力。

薛书澜睁眼咳嗽，戚倚春急忙背她向外走：“你自己使点劲啊，我背不动你的！”

房屋彻底垮塌前，戚倚春累死累活只救出来五个，他们紧挨着瘫在演武场，望着最后几点火苗熄灭。

个个满脸炭黑，仍能看出双眼通红。

“十三个……还有十三个……”戚倚春喉咙被浓烟熏得剧痛，只能哑着嗓子质问，“火都烧到身上了，你们怎么不跑？！”

“应该是迷雾。”薛书澜咳了两声，虚弱开口，“它们放火前用了迷雾，所以我们没有察觉。”

昨晚还坐在一桌吃饭，怎么今天就变成了火炭？

她明明是为了让他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怎么会变成这样？

“都怪我……”戚倚春心都要碎完了，愧疚感把她压得死死的。

“跟您没关系。”薛书澜安慰道，“是那群猴子太狡猾了。”

“猴子？什么猴子？”

“牧林里有一窝妖猴，他们经常来偷东西，被左护法打死过几只，就记恨上了。”薛书澜是修士，恢复得比凡人更快些，她撑着地坐起，“我知道它们学会用火，没想到还会用迷雾。”

幸存者之一摇摇晃晃爬起来就往外冲，戚倚春忙开口道：“站住！去哪？”

“报仇！”

“哎呀你别急啊。”戚倚春也撑着地费劲的站起来，“我前天晚上打过一只，那家伙挺强的，一般人降不住。”她叹了口气，走上前把小伙劝回来坐下，“它们实力不弱，智力也挺高，真对上了指不定谁赢呢。”

“咦，宗主……？”薛书澜探查着戚倚春，惊讶道，“您的气海！您是一劫境修士了！”

“啊？真的假的？我都没察觉。”

“您是真天才！”薛书澜语气激动，夸赞真诚，“您要是去正统道门，一定会被全力培养的！”

“真的？”戚倚春听她话里不像有假，惊喜道，“那我去正派道宗学艺，等我功法大成，回来教你们！”

“那您还是别想了。”

“为什么？”

薛书澜遗憾摊手：“您继承了老宗主的邪功，还杀掉了左护法——您是个邪修。他们不但不会收，还会废掉您所有修为。”

“我都不是故意的啊。”

“他们可不管那些。”薛书澜回应道。

短暂沉默过后，刚才要冲出去的年轻人再站起来，突然踹翻炭化的木凳。“十三个人，就这么算了？！”

“我没说算了呀，你别急嘛。”戚倚春起身轻轻捋他后背，“唉，咱们这里一片废墟，先收拾收拾，从长计议。”

“您有主意了么？”薛书澜问道。

“你们凑过来。”戚倚春招呼几人围在一起，筹谋划策。

…

…

残月下，六个人影潜入牧林。薛书澜举着灵力球走在最前，淡蓝光芒里，能看见她握球的手微微发抖。其余五人握紧木棍，臂膀上挎着床单布条做成的包袱，掌心里满是汗。

“宗主，您确定它们会来？”薛书澜压低声音问道。

“啧，不是定好了我是三师姐吗？怎么还叫宗主？”戚倚春刻意大声说话，林子里的虫鸣戛然而止 ，“它们喜欢抢东西，肯定会来的。”

果然，很快传来尖锐的“叽叽”声，薛书澜耳朵一竖：“左边！”

戚倚春木棍横扫而出。“砰”的一声，黑影倒飞出去。

“上！”大师兄大喊。

三男三女立刻围拢，木棍砸在妖猴身上发出闷响。妖猴翻身爬起，后腿一蹬蹿进树林。

“追！”戚倚春喊道。六个人踩着枯枝追上去，脚步声惊得林鸟乱飞。

妖猴边跑边叫，整片林子都是尖锐的回应声。薛书澜甩出灵力火星，妖猴用尾巴卷落树枝，挡住攻击。

“陷阱！”戚倚春大喊。

众人急刹，枯叶下插满密密麻麻的尖刺。妖猴趁机窜进山洞，薛书澜的火星终于黏上它尾巴，洞口很快冒出浓烟。

“行动！”戚倚春话音未落，大师兄已带人往山上狂奔，故意踢落石块。妖猴群嘶吼着追了上去。

等它们追着大师兄等人的声响消失后，戚倚春和薛书澜吞下闭气丹，贴着洞壁摸进去。

洞内臊味混着烟火味，妖猴囤积的粮食已发霉，角落还堆着生锈的刀剑，刀柄上沾着未完全碳化的布条。

这群妖猴是拦路山贼，好东西非常之多。戚倚春手腕翻转，戒指光芒连闪，地上财物不断消失。

在山洞石壁上挂着一件华丽的衣裳，戚倚春二话不说就收走。

“宗……师姐，咱们走吧，这里头味道太大了。”

…

…

夜风吹过宗门空地，被网吊起的妖猴发出阵阵低吼。看到戚倚春两人归来，大师兄指了指不断扭动的妖猴群：“怎么处置？现在杀了？”

“先清点东西。”戚倚春席地而坐，戒指光芒又闪，风干肉和水果滚落在地，古董字画、金银珠宝哗啦啦堆成小山。

薛书澜也拿出自己的战利品，灵石堆旁整齐码着丹药瓶，最上头压着八本功法册子。

大师兄盯着妖猴抓挠网绳。“它们太狡猾了，这样吊着怕不怕……”

“不怕。”薛书澜回答道，“宗主给的这网，可是道宗的东西，它们逃不掉的。”

“这衣裳真好看，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戚倚春抖开从山洞抢来的宝衣。指腹触到其上鳞片，刺痛袭来，她“嘶”地缩回手。血珠坠落在布料上，宝衣化作流光，顺着她手腕攀爬。

“什么东西！”她猛地甩臂，宝衣却如活物般裹上全身，融掉了她原本的衣裳，连破洞都复刻得一模一样。

“如意灵光甲！”薛书澜惊讶道。

“你认识？”戚倚春扯了扯正合适的袖口。

薛书澜点点头：“这是法宝级的宝物！可以随主人心意变化，防御力也是一绝，我只听说过，第一次见。”

“可以啊小薛，你怎么啥都懂。”戚倚春眼睛发亮。她对等级没有什么概念，只听到它可以随心意改变。那岂不是天天都在穿新衣？她原地转了圈，衣裳立刻换成翠绿襦裙。

大师兄点头附和：“小薛可是正道宗门里待过的，当然懂的多！”

“别说了。”薛书澜低下头，变了脸色。

“不说了、不说了。”戚倚春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这么多宝贝，够不够咱们东山再起？”

“少是少点，不过就咱们几个，应是够的。”薛书澜仰头看向不远处叽叽吱吱的妖猴，藤蔓爬满了树干，它们已经愤怒到了极点。“那些怎么处理啊？”

戚倚春思忖片刻，盯着妖猴，贼兮兮地笑：“你们觉得，它们能卖多少钱？”

…

…

山下村落曾被妖猴折腾得不成样子。他们把妖猴捆成粽子交给村民，又献上抢来的金银。匠人们连夜开工，新宗门的架子很快支棱起来。

新宗门落成这日。他们望着空空的牌匾，薛书澜问道：“宗主，您说咱们还叫踏云仙宗吗？”

“不，改个名字。”戚倚春也懒得纠正称呼了，其他人把目光聚集到她身上，她说道，“我们叫，十、九、宗。”

众人心照不宣，纷纷点头。

大师兄写得一手好字，牌匾挂上，十九宗正式成立。

二师姐厨艺极佳，她做了一桌拿手好菜，六个人围坐在一起。

酒碗碰出清脆声响，四师弟红了眼眶：“三师姐，要不是你……”话没说完就被哽住。

众人默默满上酒，六只碗朝着北方倾斜，那面埋着十三座衣冠冢。

五师弟啃着骨头，开口问道：“三师姐，我们还接着锄地吗？”

“当然了。”戚倚春放下筷子，张口就来，“你以为锄地就是单纯的锄地吗？小薛，正统修仙怎么个修法？”

“吸纳灵气，扩充气海，渡劫突破。”薛书澜下意识挺直脊背。

“对嘛。”戚倚春接话道，“我们没那根骨，就得另辟蹊径。翻土时盯着草根，感悟就在裂缝里！大道藏在泥块中！”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却又莫名觉得这话透着玄机，频频点头。

老四嗤笑：“妖兽来了，拿锄头迎敌？”

“就用锄头！”戚倚春一拍桌，“等哪天你们能一锄头劈开山石，还怕劈不开妖兽脑袋？”

…

…

晚饭的热闹散去，戚倚春敲开薛书澜的房门：“说说，你们怎么被那所谓正道刷下来的？”

“三灵根、四灵根，扔人堆里找不着。”薛书澜拉凳子给她坐，自己坐去对面，“大师兄三十了还未入劫，入宗灵石也凑不齐……人家不收也正常。”

“那现在不怕了，我们有自己的门派，自力更生呗。”这些修仙废材，都是她戚倚春从鬼门关拖出来的。这是她头一次感受到自己被需要，她需要这份感受。

“修仙界和凡人界隔着界碑。”薛书澜深深叹口气，“那边灵气浓得化不开，这边连灵草都长不活。”

“灵草对修仙有帮助吗？”戚倚春问道。

“嗯嗯。”薛书澜递去一本《灵草集》，仔细认真地回复，“很多灵草是炼丹材料，哪怕不炼丹，凑近了吸收草上的灵气，也是有助于修炼的。”

“那我们上哪里能弄到灵草？”

薛书澜又拿出张地图摆在桌上，经过一夜的探讨，她们决定前往断虹山。

此处是修仙界边缘的荒山，深处遍布禁制，属于是高劫修士不需要，低劫修士又来不了。

外围长的杂草经过灵气滋养，对于凡人而言是宝贝，但正经修士绝不会多看一眼，她们的行动绝对安全且保险。

“小薛你看！”戚倚春拍了拍专心挖草的小师妹，指着自己脚边的灵草，“不愧是灵草啊，看起来闪闪发光的。”

“别……”薛书澜急喊。

戚倚春听到声音时，指尖已经触到草叶。叶片吸附她手，将她拽进草丛。

“噗！”

随着场景转化，一声闷响，尖锐的树干直直插进她的心脏，鲜血瞬间染红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