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我这样想到。
这一周以来,我没敢走出家门。哪怕是缩在卧室床上的被子里紧张兮兮地听外面的风吹草动,就已经消耗了我的全部精力,更别提寻找食物了。
家里的食物基本上已经宣布告磬。我搜遍了角角落落,也才找到几个已经发霉的馕饼。但是当这几个馕饼都吃完之后,我就只能陷入了无尽的饥饿之中。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在坚持用血液喂养着DIO。只是随着手腕伤口出血量的逐渐减少,DIO也和我一样,呈现出来不同程度的虚弱状态。
它不和我说话了。
我拿出了爸爸垫到桌角底下的《圣经》,在小心吹去上面的浮尘之后,捧着读了起来。
“……DIO,上帝果然救不了我们。”读了半晌,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我用手指卷着《圣经》的纸边,眼睛还是会不自觉扫向DIO的肉芽。
“《圣经》中说,耶稣曾用自己的血肉作为食物来供养他的门徒。DIO可以像耶稣那样赐予我能填饱肚子的饼囊和甘甜的葡萄酒吗?”
“你的信徒现在也是饿着肚子啊。"
我可怜兮兮的揉着肚子,那里空到瘪了下去。胃部的痉挛和不时的蠕动已经让我原本就饿的肚子现在更是有了想吐的痛苦感觉。
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小女孩。我没有办法出去找工作养活自己,我只能去海边捡一些退潮后搁浅在岸的海贝。
可是现在因为玛莎死亡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去赶海了——家里的食物已经空了。
它看向我,轻哼一声。
漂亮的眸子里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可是我也很饿啊。我大着胆子把它最不起眼的一根肉芽拽了下来,它没有力气去拒绝我了。
鲜血从断裂处流了下来,流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河。顺着雕塑的断颈处,往下蔓延着。流过脖颈,流过胸部。雕塑雪白的石料和暗红的血液交织,形成了一幅圣洁又美丽的画面——就像耶稣泣血,无私的向信徒奉献着一切。
它的脸又白了些,呈现出了不健康的灰白色。可是肉芽却在我的手中十分有活力的扭动着,就像是嫩滑的章鱼触须。
我把肉芽煮成了汤。
在滚烫的开水中,肉芽翻滚着,最终呈现出了熟肉的灰白色。肉芽很嫩,没有一般肉煮熟之后的肌理和纤维感,反而是表面无比嫩滑,看上去乖巧可爱。
“我的神啊,我现在在享受你的血肉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的血肉。可我还是虔诚的对着来之不易的食物闭上眼睛拜了拜。热气腾腾的浓汤和弹牙爽口的肉芽一股脑顺着喉管流进我的胃里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幸福。是的,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幸福的喟叹了一声。
可是我的DIO还在虚弱中。
我再一次用它尖利的犬牙把手指擦破,再把手指上溢出的血珠蹭到他粉白的唇瓣上。这样他就再一次的有了好的气色。
“你看,这样不也是很好吗?"
我供养着我的神。
同样的,我的神也在赐福着我。
*
食物的力量无疑是巨大的。我喝干净了最后一点肉汤,才舍得把肉芽吃下去。
入口并没有奇怪的血腥味和肉腥味。相反,它毫无味道。我的味蕾能识别出的全部味道,基本都来自于调制汤底的胡椒。肉芽的口感是极好的,滑滑嫩嫩的,又带有弹性,几乎让舌头卷不动,也让牙齿咬不动。
第一次吃的时候我只能囫囵吞下去,连咀嚼都没有机会。但是现在我有经验了。在将肉芽段送入口中的那一刻,先用舌头小心卷住,再送到牙齿中间,用舌头抵住,轻轻一咬,些许肉汤就会从肉芽中间迸发出来,无比鲜美。
DIO默认我可以采摘它的肉芽,这让我感觉很棒。
“DIO,我好像生病了。”我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单手给他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灰尘。
因为DIO的要求,我的卧室已经很久没有开过窗户了。窗帘也是紧闭的,外面冷白的阳光根本就没有办法透进来。我的房间漆黑一片,久而久之,还会散发出一股烟尘腐朽的味道。
但是DIO丝毫没有在意浑浊的空气。
他只是沉默的闭着眼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信息。
可是我并不在意,不在意他不理会我。
因为他走不出这间屋子,也离不开我。
我需要他的肉芽来饱腹,他也需要我的血来维持活力——我第一次着直切的感受到了幸福,是作为被需要的幸福。我和他是相依为命的,我和他是坚密相连的。
我对他生出了更多的想法——
我疯狂的想去探索,探索更多,关于它的来历、它的身份、它的曾经、它的一切一切。
我的心在扑通扑通跳,那是一种隐秘的渴望和兴奋,还有一丝小小的愧疚。我本不应该这么觊觎我的宝藏,我视若神明的宝藏。可是我现在却在肖想我的神明,即使是只有一丝丝,那也是对神明的亵渎。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很痛苦。
“怎么了?”他难得的睁开了眼睛,毫无波澜,只是一句随意的问候。
“我、我……”我不可能去对它诉说我隐秘肮脏的想法,“我、饿了。”
饿了,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这样,我就可以从DIO的身上,去采摘那鲜活的、充满活力的肉芽。DIO说这是它的细胞和能力所外化出来的产物,所以从本质上来讲是不会被我摘干净的。
我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就意味着,我可以和他在家里待更久的时间而不会让自己饿死。或许只要我在家里的时间足够久,村里的人就会忘记玛莎失踪的事情,从而也就让我逃过一劫。
我再一次从DIO的断颈处采下足够我饱腹的肉芽。
我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只敢摘末端的一点肉芽了。我会开始观察,观察哪根肉芽扭动的最没有活力,哪根肉芽最长,哪根肉芽颜色最为漂亮。
于是,我从DIO的断颈处取下了我最满意的一根。
刚好够我饱餐一顿。
肉芽很鲜,对于我来说。我根本就不需要去加额外的佐料,就能吃到世间味道最美的汤羹。把肉芽切成刚好入口的小段,看着它们在案板上扭动着,在热水里翻滚着,最后变成可以端上餐桌的美食。
我用汤匙舀着鲜嫩的肉芽送到嘴里。
这就是,DIO的肉。
可是我的DIO,还在饿着肚子。
也不对,他没有身体,也没有肚子。它只是一颗头颅,如果它吃东西的话,那食物是会被肉芽吸收呢?还是会顺着断颈处喉管的洞流出来呢?我咬着汤匙,思考着这个问题。
DIO对于我来说,一切都太神秘了。我无法抑制住想探索它的**,我对他有太多太多好奇了。
汤里的肉芽被我吃的还剩几个小段。我很想去用其他的食物来试探DIO,探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很遗憾,我没有其他的食物。
可是想解答问题的强烈意愿又勾着我。
我想了想,跑出了家门。
“汉斯太太——”
我敲着邻居的家门,直到汉斯太太给我开了门。
“莉莉,你有什么事吗?”
她很隐秘的皱了皱眉,可是我并不在意。
“您有、奶油吗?或者牛奶也可以。”我压住内心的兴奋,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吃过饭了,我好饿。”
她定定的看了我半晌,转身去了厨房。
“可怜的孩子啊……”我听到她这样说。
“喏,给你。”汉斯太太拿着一瓶牛奶递给了我,“瓶子就不用还了,你自己拿去卖钱,还能卖一点换食物。”
“谢、谢谢。”
我拿过牛奶,跑回了家。并且迫不及待的把牛奶倒进了吃剩的肉芽汤里。清澈的汤很快变成了漂亮的白色,同时也散发出了一股浓郁的牛奶香气。
我端着汤碗回到卧室。
“DIO,你可以喝牛奶吗?或者吃点汤,怎么样?”
他同意了。
我用勺子盛着牛奶肉芽汤一口一口送进它的嘴里。它的断颈处并没有白色的汤流出来,这是不是就说明,那些汤,已经被它的肉芽吸收了?
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肉芽和他的断颈,手则是机械的舀着汤塞到他的嘴里。我搅了搅碗里的汤。在再次送到他的嘴边的时候,我才发现汤匙里有一段小小的肉芽。
我顿了顿,却又假装没发现的、若无其事的送到了它的嘴边。
我的呼吸蓦然加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突然紧张了起来。它好像没有发现,他吃了下去——那勺浓白的汤,和那段小小的、不起眼的肉芽。
我突然笑了起来。
很畅快。
莫名其妙。
他疑惑的看着我。
“没什么,继续吃吧。”
我笑着,又把一勺汤送到了他的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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