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老狐狸

“早上好!”

“早上好,李编剧!”

“早上好,新语姐!”

李蕴跟着杜新语来到剧组时,工作人员们正在换场地。

搬着拍摄设备从陆安警察厅的景,到一处普通民宅里,然后按照拍摄要求重新置景。

由于缺了几天勤,李蕴不知道今天的拍摄内容,就扭头问杜新语。

杜新语:“哦对,今天他们要拍那场火灾的戏,就是……”

她担心李蕴不清楚他们的剧情,又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就从她随身的蓝色帆布包里,翻出了剧本。

快速翻页到今天拍摄的部分,她递给李蕴:“给,你看吧,我怕我说不明白。”

李蕴接了过来,随意看了两眼。

侦探唐恩在陆安安顿下来后,遇见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女孩让他有些在意。

这女孩在陆安一家小诊所做护士,第一次在面摊上遇见没钱买面的唐恩,大方地请他吃了一碗清汤面。

和娇生惯养,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未婚妻不同,这个女孩像是在疾风暴雨里顽强生长的野草。

一个是娇花,一个是野草,分明两人的长相也没有相似的地方,可是呆在她身边,总会让唐恩想起未婚妻的一颦一笑。

唐恩心想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有着旺盛的生命力,都有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吧。

身心都无家可归的唐恩,无意识地靠近这个女孩,像是把对未婚妻所有亏欠,都投注到女孩身上。

他主动靠近女孩的家人们,得知女孩有一个在读书的弟弟,和一对善良热情地父母,正在市场旁经营着一家干果店。

因为唐恩仪表堂堂,做人做事尽显绅士风度,虽然做侦探名声不好,但一家人都认为,他人不错,作为女儿的追求者是合格的,所以一有机会就提女孩的婚事。

可唐恩却不为所动。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让女孩家人误会了,也知道女孩是女孩,未婚妻是未婚妻,他对两人的感情从来都没有混为一谈过。

他告诉女孩,自己有未婚妻,只是因为意外事故去世了,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女孩理解他,虽然自己对唐恩确实有那方面的心思,但是对唐恩一直记挂着过世的未婚妻,也十分敬佩。

她想就像唐恩对她不求回报的照顾,她也愿意把唐恩当家人对待,两人的关系不会因此生出嫌隙。

就在女孩好不容易和家人讲明唐恩的想法,也获得了父母的谅解时,跟随唐恩而来的阴影也笼罩在她家头上。

先是弟弟在学堂被同学欺负,然后是父母打理干净的干果店,众目睽睽之下从袋子里掉出一只老鼠。

然后到了女孩这,因为粗心弄错病人针水,差点酿成大祸。

唐恩仍未察觉是自己给这个家庭带来了灾难。

他帮着忙前忙后,依靠对法律和警察厅的了解,好不容易把事情调解清楚。

一家人和唐恩从警察厅回来,女孩父亲说,要请他吃饭喝酒感谢他,但家里没酒了,就拿了钱给唐恩,让他去买自己喜欢的。

仅仅一会儿的时间,等唐恩拿着酒和找零回来时,女孩的家里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门窗被锁死,任唐恩怎样都打不开。

他透过厨房玻璃,看见女孩一家被绑在地上,四个人都在做无用的挣扎,他们对唐恩呼救,声音影影约约,被燃烧火焰的声音盖住,浓烟呛进喉咙里,家人一个个晕倒。

女孩坚持撑着,唐恩好不容易打破玻璃,却听见她还在提醒自己危险快跑,最后流着泪凄然一笑倒下了。

这一幕唤醒了唐恩的记忆。

他想起了未婚妻和美好的爱情,最后因为一场大火化为泡影,想起和女孩初遇的那天,想起和这善良的一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懦弱,恨自己给无辜的一家人带来灾难。

迟来的大雨浇熄了烈火,唐恩躺在混杂着灰烬的雨水里痛哭。

……

这算是《秋日红》整部剧里比较重要的戏了,是唐恩从落入低谷,毫无生存意志,到决心查出幕后黑手的转变点。

李蕴看明白后,把剧本还给了杜新语。

杜新语今天不在这拍,就同李蕴告别,去了别的拍摄场景。

身旁工作人员们搬着拍摄设备,和点火道具路过,后面拖着一长条电源线。

李蕴走上去,把拖着的电源线捡起来,拿在手里跟着他们走。

“别弄,线不太干净,”祁言突然出现在身旁,接过她手里的电源线,然后扭头叫助理,“小徐,你来帮一下。”

小徐接过电源线,看着美女在侧的老板默了默。

好吧,谁让人家才是老板呢,为了工资,他可以!

他提着一把电源线,小碎步紧跟着搬东西的人往前去了。

李蕴和祁言并排走着。

到了巷口,离民宅场景还有一点距离,李蕴看看周围的人,拽着祁言的袖子示意他停下。

祁言跟着她站在房檐下。

周围来往着许多工作人员,但并未对他们投来奇怪的目光,演员和编剧在现场交流并不少见,何况两人举止没有太亲密。

李蕴保持着谨慎,微微踮起脚尖,小声问:“紧不紧张?”

她记得的,余净说过祁言不会演感情戏。

这场虽然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感情戏,不过在这种悬疑题材里,也是给人物增添色彩的重要感情线了。

“你俩聊什么呢?”路泽平带笑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手上拿着瓶矿泉水,走到祁言身旁拍了怕他的肩。

李蕴和祁言同他打了招呼。

“没什么,”祁言笑笑,“李蕴问我一会儿要拍戏,会不会紧张。”

李蕴盯着他看,有些惊讶他没对路泽平隐瞒。

“诶,”路泽平笑了,一脚迈下台阶,扭头看着李蕴,“你这问题问的……”

他对祁言扬了扬下巴:“你自己说,拍戏会不会紧张?”

祁言煞有介事说:“紧张,怎么会不紧张。”

他又对李蕴说:“咱们导演好像真的不知道他要求很高。”

正经地不像在说笑,李蕴还是捕捉到了其中调侃导演的意思,跟着笑了两声。

“我怎么不知道我让你压力那么大,你小子,胡说八道!”路泽平哈哈大笑,用水瓶锤了祁言肩膀一下。

祁言抿唇笑说:“是,导演大度,今天演不好也是我的问题,只能辛苦导演多陪我演两条了。”

他平常很少开这种玩笑,路泽平觉得新奇,睨他一眼:“行,今天我就大度大度。”

远处有人超路泽平挥手,他点点头,说准备开工了,让祁言去换衣服。

“那我先过去?”

李蕴点头,看着他和路泽平一起走过去。

虽说祁言巧妙地揭过了话题,但刚刚说的那些,何尝不是提前给导演打预防针?

不只是没信心演好,已经是确定演不好了吗。

想到这,李蕴有些担心。

-

今天是这个景第一次拍摄,所以安排拍摄的内容,从第一次来女孩家,到最后从警察厅回来,发生大火。

也就是说祁言需要表现各个阶段,不同样子的唐恩。

杜新语跟着另一组导演拍黄府场景的戏,今天和祁言没有对手戏,原本叫李蕴去陪她,但李蕴知道了祁言的拍摄内容,有些放不下,就拒绝了她。

不久,祁言换好衣服回来,拍摄正式开始。

唐恩给自己找了份工作,在街上支了个摊子修钢笔,这活算不得不体面,不用他肩扛手提,是他这样读过书的人比较愿意干的工作。

着装上,能看出来他尽力搭配成套了,给自己刮了胡子,下巴光洁。

但整个人还是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很穷,又精致又穷。

唐恩窘迫不安,跟着女孩进了家门。

监视器里,祁言的背微微佝偻着,看着女孩的背影,紧紧捏住外套又松开的手,传递出他心里的不安。

女孩的父母看见唐恩,眼睛亮了亮,招呼他坐下,从柜子高处拿出了家里招牌的冰糖杨梅,放在桌上给他吃。

“小唐,你吃,一会儿等她弟弟回来了,咱们下馆子去!”

他们对着唐恩问了许多问题,比如哪里人,什么工作,家里几口人,俨然把他当成了未来女婿。

唐恩依靠多年和人打交道的经验有序应对,又因为过去感到自卑,挺直腰不敢靠在沙发上,看着僵硬极了。

很快,小弟下学回了家。

唐恩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礼盒装的钢笔,送给弟弟,弟弟高兴极了,把礼物藏到房间里,然后和大家一起出了门。

这一镜拍了五条,两次笑场,一次父母说错词,一次弟弟太紧张忘词,最后一条过了。

祁言从窄小的房门里出来,走到监视器边看了回放,问导演表现地怎么样。

路泽平竖起大拇指,说一如既往的好,让他换衣服准备下一条。

李蕴就坐在导演身后不远,对上祁言看过来的带笑的眼睛,无声地鼓了鼓掌,做出了“演得好”的口型。

祁言笑了,右手食指在衣领上点了点,然后握拳用大拇指指了指化妆间方向,表示自己要去换衣服。

李蕴点头。

过了会儿他回来,唐恩已经改头换面了。

这会儿的唐恩已经不再是修笔匠了,因为念书识字,做了一家大酒楼的买办,工作做得好,工资涨了些,衣着也开始追求更好的。

他穿了身亮面的茶色西装,胸口的口袋里放了叠成花的手帕,出现在女孩一家面前时,他们都不敢认。

“小,小唐?你这是做什么!”女孩母亲说。

唐恩敲开了门,侧身让开,几个提着各种吃食的男人挤了进来,一脸喜气,把东西放在不大的厨房里。

女孩这会儿正在诊所工作,她的父母看着一堆东西,不知作何反应。

“哎呀,”两人对视一眼,为难地说,“可是我们还没商量好呢!”

见状,唐恩知道误会了,忙向两位老人解释。

听过他的话,女孩的父母松了口气,但也有点失落。

监视器里,祁言双手随意垂在腿两侧,毫不在意地倚着黏了污渍的门框,和他们说话时,不似从前窘态,惬意悠然,展现出隐形的向下兼容,隐约能看见做第一侦探时的风采。

这次两条就过了,早上的拍摄完成,略微比预计时间晚一点吃上午饭。

下午开工前。

祁言在监视器后找到李蕴,把椅子拉到她身旁坐下,精神放空,等化妆师补妆。

李蕴拿了把小风扇,发现祁言鬓角的细汗,就把风扇转过去对着他。

“谢谢。”

祁言对她笑笑,解开衬衫的第一个扣子,把西装外套也敞开。

祁言看李蕴盯着自己脸看,刚要问怎么了,就见她伸手拿走了胸前的手帕。

“这是怎么叠的,服装老师帮忙弄的吗?”李蕴好奇地问。

祁言看着棕色格纹方巾在她的手指间缠绕,最后什么都没叠出来,笑了一声。

“笑什么,难道你会叠吗?”李蕴不服气。

他伸手把帕子从李蕴手中抽出来,手指翻花,马上还原了帕子原先的样子,伸到李蕴眼前展示。

就着他的手,李蕴让祁言捏好手帕,自己翻看结构。

两人玩了一会儿,祁言余光看见化妆师,带着补妆工具过来。

他拉过李蕴的手,把手帕塞到她手里,对她说:“给你玩会儿。”

最后一镜,唐恩已经为女孩家里的事,奔波了好多天,自然不能是现在这副容光焕发的样子。

化妆师用梳子的细尖尾部,轻轻挑出一些发丝,喷上水和定型喷雾,让它们保持垂下的状态。

脸上涂了许多黑粉,才把祁言本身的肤色打出暗淡的效果,又做了黑眼圈和眉毛长出杂毛的效果。

步骤不少,渐渐地,祁言忽略了化妆师的动作,在脑内模拟着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反应,不自觉抿起唇来。

化妆师关注到他唇色粉淡,从化妆箱里抽了只饱和度不高的暗色口红。

又拿了一次性唇刷,准备给他嘴巴上色。

李蕴原本是担心祁言太苦恼,才玩他手帕打岔,这会儿看见他又陷入沉思,想了想,找化妆师拿了口红和唇刷。

她怕下手太重,只小心地在口红上刷了三下,然后挪动刷子到祁言唇边。

他似乎没发现换人了,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蕴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把刷子和口红一起拿着,空出来的手摸到祁言的下巴上,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手指摩挲着他刮过胡子的下巴,细腻紧实的皮肤上有细细的颗粒感。

李蕴俯下身,用只能两人听清的声音说:“嘿,看我!”

祁言一脸恍然,被她强行从精神世界拽出来,看着她的脸,感受着她细嫩指尖的温度,瞳孔像忽然见光的猫一样,微微收缩了些。

李蕴说完话,目光移到唇上,松开手拿起唇刷给他的薄唇上色,动作轻柔地像是在修补古画。

唇上传来痒意,祁言动了动嘴角,目光划到李蕴的手指上。

她的指关节因为弯曲发白,指甲上没了美甲,是健康的粉色,缓缓呼吸,她的手上似乎残存着淡淡的玫瑰香气,被他吸入肺中。

李蕴对自己的上色作品很满意,扔了唇刷,把口红还给一旁有些呆愣的化妆师,偏过身挡在他身前。

手改为搭在祁言的肩上,微微用力捏住他的肩,似乎想用这种方法给他力量。

无论是作为偶像,还是作为女朋友。

“别想剧本了,想想我们,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回想一下找找感觉,你可以的。”

她把手搭在祁言肩上,露出温柔的笑和他对视。

“好,演员来,各部门准备,开工!”

李蕴:看男朋友拍戏来咯

祁言:慌……(看眼老婆)不太慌……(过了会儿)还是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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