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薛裴从朱依依家里离开。
走的时候,朱依依只送他到门口没有下楼。
往常她都会送他到楼下的,可今天她只走到门口便和他挥了挥手。
不过薛裴也没有太在意,她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外面天气冷,确实不该让她再送他到楼下。他担心她会冻感冒了。
朱依依正准备合上门,薛裴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住了脚步。
朱依依以为他漏了什么东西,正准备回屋里拿给他,却听见他问了句:“你之前发的那张照片,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么?”
他后来看着那张照片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
“什么照片?”她没听懂。
“楼下那盏灯的照片。”
朱依依反应过来,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却只敷衍地回了句:“前段时间灯坏了,一直没人来修,不过那天,忽然亮了。”
薛裴还等着她的后半句,但朱依依却好像已经把话说完了。
薛裴挑了挑眉:“就这样?”
“嗯,就这样。”
知道朱依依是在敷衍自己,薛裴从烟盒里摸了根烟,没有点,只拿在手上。
他低低地笑了声说:“怎么没告诉我,我可以帮忙。”
朱依依觉得好笑:“你会修么?”
“可以会。”薛裴瞳孔颜色很深,眼里藏着笑意,在灯光映照下有种迷人的慵懒性感,“没有什么是我学不会的。”
他扬眉望向朱依依,那得意的神情倒和高中时候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薛裴重叠在一起,让朱依依有些恍惚。
高二那会隔壁班来了一个转学生,听说成绩很优秀,拿过很多国家级竞赛的奖,大家都说薛裴的第一名可能要被抢走了,薛裴本人却好像没当一回事,没表现出任何危机感。
她为了这事,还特意问过他,让他要多注意点。
他当时也是这样的神情,眼神坚定地望着她,说:“依依,你相信我吗,我会一直是第一名。”
朱依依还没回过神,薛裴却忽然笑了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望着眼前的男人,朱依依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人总是会变的。”
薛裴没听出话语里的不对劲,反而走近了一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不管怎么变,你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朱依依半边身子僵了僵。
“以后有事就找我,别闷在心里,你小时候可是恨不得什么都告诉我让我帮你解决,长大了倒是学会逞强了。”
“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朱依依说完这句就关上了门,动作之利落让薛裴都愣了愣。
他没好气地笑笑,走下楼梯,恰巧有个喝得烂醉的男人扶着墙壁上楼,走得东倒西歪的。走道很窄,那男人经过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肩膀,那双不清醒的眼睛望了他一眼,嘴里哼哼着说了句道歉,又醉醺醺地上楼。
男人走后,空气里还弥漫着那股难闻的酒气,薛裴皱了皱眉。
经过楼下的垃圾桶时,薛裴把身上的西服脱了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被碰脏的衣物,他不会再穿第二遍。
转眼想到朱依依住在这种治安都无法保证的出租屋里,薛裴隐隐有些担忧。
他想让朱依依搬离这里,可他知道她不会愿意。
他以前曾给朱依依找过一处住所,离他住的公寓很近,走路不过五分钟,交通、生活设施都很便利,他已经提前付好了一整年的租金,也添置了新的家具,可他没想到的是朱依依并不愿意搬进去。
那一次,他们有过短暂的争吵,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她宁愿住在安全都无法保证、甚至雨天还会漏水的城中村,也不愿意搬进他选好的地方。
朱依依当时说的是:“我现在有工作,有收入,我的收入水平决定了我就只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你觉得这地方环境太差了,你不要过来找我就是了。”
薛裴无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且我住的房子,为什么要你出钱?”
薛裴被问住了。
因为在他看来,他和朱依依之间是不分彼此的,就像最亲近的家人一样。
他一直以来都想对朱依依好,尽他所能地对她好。
因为朱依依在他的人生里,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人生里每一个重要的日子,她都在他身边,他的每一个生日、每一个新年、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是她陪他一起度过的。
高中那会他去外省参加竞赛,朱依依总是表现得比他还要紧张,有一次他去晋城参加化学竞赛,比赛的前一天,朱依依打电话过来问他紧不紧张,他那时不知怎么开了个玩笑,说:“如果我说紧张的话,你要过来给我加油吗?”
那不过是他随口的一句玩笑话,可第二天早上,他打开房门,朱依依就站在他房间门口,拖着一个半大的行李箱,眼睛弯弯冲他笑。
那年她才十六岁,为了他的一句话,她拿着五百块压岁钱独自坐火车去到几百公里外的城市,那是她第一次独自出远门。
他在考场里面考试,她就在学校门口等他,瘦瘦小小的背着个大书包坐在树荫下打着瞌睡。
他从考场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毕业的第一年,他和周时御创立的工作室刚步入正轨,那段时间他工作压力很大,经常应酬喝酒,喝出了一身病,有一次半夜他胃病犯了,疼得直冒冷汗,给朱依依打了个电话,她连夜就从城北打车过来照顾他。
他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朱依依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像是一宿没睡,又像是哭红了眼。
当下愧疚与感动的情绪在心里交织,他想,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为他奔波劳累、为他担心了。
“你真的要这么辛苦吗?那么多大公司抢着要你,你不用那么辛苦也可以过得很好的。”她问他。
知道朱依依是在心疼自己,薛裴温声解释:“我在做我认为有价值的事情,所以不辛苦。”
朱依依沉默了,没再说话。
他本以为朱依依会继续劝她的。
“怎么不劝我了?”
她想了一会,说:“反正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现在想来,他人生里每个需要她的时候,她都在他身边。
她给他最长久、最炽热、最真诚的爱,但唯有这一点,他无法回应她。
他知道他极其自私,他享受着她的偏爱,享受她对他无条件的好,他明知道自己无法给予她同等的回应,因为他对她没有男女之爱,只有亲人之爱。可他又不愿意戳破这一切,因为他需要她。
他不能想象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所以他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不希望改变现有的关系,也不希望打破现在的生活平衡,所以一直以来,他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
圣诞节那天,朱依依把织好的围巾送给了李昼,那天氛围正好,餐厅的灯光昏暗又暧昧,衬得两人间的气氛有些旖旎。
也是在这一天,他们正式在一起了。
李昼送给她的圣诞礼物是一对情侣戒指,意思已经很显然。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节奏太快,但成年人的爱情,或许跟工作一样讲求效率,讲求投入产出比,李昼这段时间为她付出得够多了,她想她也是时候给予一些正面的回应。
虽然他们彼此都谈不上爱,更谈不上喜欢,但合适,就足够了。
或许她早就应该尝试一段正式的恋爱,那样就不至于困在死胡同里那么多年。
周茜对他们在一起的事情,没有感到丝毫惊讶,她好像早就预见了这一天的到来。
她在微信上调侃:【给你们的份子钱,我准备好啦。没想到最后你竟然和学委成了,也是挺魔幻的,班上的人要是知道,肯定给吓一跳。】
朱依依生怕周茜到处乱说,连忙回她:【先别告诉其他人,免得传得到处都是。】
周茜:【对了,那薛裴知道了没?到时候你和李昼结婚了,记得让薛裴份子钱随个大的。】
朱依依手指一顿,回复:【他还不知道。】
周茜:【咋不告诉他,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你脱单了,他肯定比谁都高兴。】
朱依依看着这条消息发了一会呆。
她在微信上回复:【等过完年吧,到时候大家一起出来吃顿饭。】
……
圣诞节过后,一转眼就到了跨年夜,朱依依和李昼去了市中心看烟花表演,室外的气温低得快要结冰,但人流量却一点都不少,节日气氛很浓厚,李昼还特意戴上了朱依依送给他的藏青色格纹围巾,虽然看上去不是那么合适。
李昼肤色比较暗,藏青色衬得人没什么精神。朱依依想着下回给他织一条颜色明亮些的,或许更适合他。
回家的路上,李昼主动牵上了朱依依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递,朱依依心里头有根线好像被扯了一下,有种异样的感觉在胸腔内乱窜,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心动,但心里确实有种踏实感。
两人沿着江堤走了好一阵,烟花在头顶上绽开,朱依依一直没有查看手机,以至于她没发现在一个小时前,薛裴曾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薛裴是从一个商业宴会上赶过去的,尽管他一晚上滴酒未沾,但身上不免还是染了些酒气。
今晚的宴会对他来说很重要,他找不到理由推脱,只能应约,等到宴会结束,他开车来到朱依依楼下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天气很冷,但心是热的。
在去朱依依家的路上,薛裴很认真地想了想,这大概是他和朱依依一起度过的第二十个跨年夜,还记得很多年前,朱依依送给他一件跨年礼物,是一个她用过的铅笔盒,美少女战士的,里面还贴着花花绿绿的贴纸,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文具,所以想送给他。
想到这,薛裴眼里有了些笑意。
他以为朱依依已经在家里等着他,如同往常每一年一样,只是,去到后才发现朱依依房间的灯还是暗的。
敲了敲门,人不在。
接连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后,这个夜晚突然变得静默又漫长。
薛裴站在朱依依出租屋前的树下,静静地点了一根烟,等待她回来。
可临近十二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薛裴给周茜打了个电话,他以为朱依依这时候应该和她在一起。
周茜这会正在酒吧里蹦迪,听完薛裴的话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依依没和我在一起呀,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呢,只有我这种孤家寡人才会在外面晃荡。”
薛裴不懂她的言外之意,问道:“她去哪了?这么晚还不回家。”
“她啊,今晚肯定是去约会了,刚才还给我发了照片在市中心那看烟花表演呢。”
“约会?”这两个字念出口时,薛裴不自觉眉头一皱,“和谁?”
“李昼啊。”周茜在电话那头笑得开心,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的喜悦,“依依和李昼在一起了,你还不知道吗?”
“……”
有那么一瞬间,薛裴的大脑是空白的,像是缺氧之人,失去了所有思考,嗞嗞的电流声贯穿耳膜,每根神经都随之绷紧。
他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他脑子里只剩下周茜刚才说的那句话——“朱依依和李昼在一起了”。
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让薛裴感到陌生。
迷茫,困惑,烦闷,甚至是愤怒,种种情绪涌了上来,心脏处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绪。
朱依依怎么会和李昼在一起了,她……不是喜欢他的么?
手中的烟已燃尽,烟灰落下地面的那一刻,薛裴的目光凝在了不远处的路灯下——
冬夜里,有一对情侣在街灯下忘情拥吻,雪落肩头,却丝毫未觉。
而那个男人脖子上系着的,正是他在朱依依家中看到的那条藏蓝色的围巾。
薛裴突然有种感觉,这可能是今年最冷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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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替身##狗血#
叶以蘅看到陆嘉望的第一眼就决定,就是他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他更像容温,笑起来眉眼弯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手腕上还有一块相似的伤疤,甚至连生日都是同一天。
追陆嘉望不是件容易的事,和其人比起来,她长得并没有多漂亮,顶多算是清秀。
陆嘉望说,她唯一的优点大概是坚持,她是所有人里坚持得最久,也是最用心的一个。
他恋爱又分手,再次恋爱再次分手,她仍然还在等他。
每次他一分手,她就会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像从来没被伤害过一样。
她给了他从未感受过的炽热的偏爱。
于是,一向眼高于顶的陆嘉望也有心软、被打动的一天。
“我是同情你,才和你在一起的。”在一起的第一天,他这么对她说。
“好的,没关系。”
——
事情败露那天,所有人都知道含着金汤钥匙出生的小少爷,成了死人的替身。
陆嘉望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屋里所有物件被摔得粉碎。
他看到她被吓哭了。
但第二天,叶以蘅还是死皮赖脸地跟在他身边。
怎么赶都赶不走。
只是,忽然有一天,叶以蘅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消失得彻彻底底。
甚至连电话也开始打不通了。
他以为这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直到某天,在冬夜街头,陆嘉望看到了叶以蘅。
还是那副笑得甜得发腻的表情,她正给一个男人系围巾,男人眉眼弯弯低头拥抱她。
雪夜里,陆嘉望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男人的脸。
原来,那个死了的白月光又回来了。
所以,她不要他了。
“原来你的深情,和我无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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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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