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秋棠院位置宽敞,是裴府内除正阳院最好的地方。院中种有一株百年棠梨树,春季时节,花团锦簇,芬香扑鼻。

里头漆木家具色泽鲜艳、屋内左侧间摆着一架绚丽的彩绘屏风将内室与外室分开,地板上铺设柔软的茵席、精巧的器物摆满箱柜。

贺佳莹扑在妆台上,凑近五菱铜镜仔仔细细的照着脸蛋,她脸上的伤逐渐消散,只剩最后一点疤痕。疏影跪坐在一旁替她通发,手下动作温柔。

贺佳莹看了一会,突然一把扔开手中的梳篦,愁眉苦脸的看着疏影,“姨母和表兄越来越看着宋徽音了,以后这府里怕是没我的位置了。”

疏影连忙安慰,“怎会,女君爱重女郎,这些时日送来的补品如流水。”

贺佳莹正要回话,屋外传来动静,婢女立在门口恭敬道:“女郎,张媪求见。”

她面带疑惑,“张媪是谁?”

疏影凑到她耳边细语:“就是那日您让人去宋娘子门前叫嚷挑衅的那个。”

“她来干什么?”贺佳莹一脸没趣,懒洋洋的半躺在榻上,挥手让疏影出去打发人离开。她半眯着眼在榻上养神,疏影出屋后又进屋,“女郎,张媪说有要事求见,请您赏个面。”

贺佳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吩咐道:“让她进来罢。”

张媪进屋后不敢乱看,跪在榻前磕头行礼,“贺女郎安好。”

贺佳莹哼哼两声,不悦道:“安好?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安好了。”

张媪连连磕头几下,谄媚道:“都是那宋女的不是……”

“好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她,你到底有何事?”贺佳莹不耐烦的睁开眼,打断张媪的话音。

张媪面露精光,她跪地膝行几步凑近贺佳莹耳语几句。

贺佳莹脸色凝结,斜着张媪,“这可要命的事!”

蔡媪猛的抬手拍着膝盖,提高声音:“我的女郎哟,你再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要被赶走了!”

贺佳莹起身下榻,在屋内来回踱步,张媪见她这副举棋不定的模样,再下一剂猛药,“奴婢方才听闻府内众人都在谈论,昨夜少将军已与宋女圆房。”

贺佳莹没有说话。

张媪再下一剂猛药,“奴婢还听说女君正在为您相看,要将您匆忙嫁出去!”

“不可能!”贺佳莹回头怒道,声音惊着守在门外的疏影。

疏影抬手敲门,“女郎,怎么了?”

她等了许久无人应声,正准备推门而入时屋内发话了,“无事,你去灶房取点牛乳茶。”

疏影见她声音并无异样,应了声“诺”,转身离开。

屋内,贺佳莹紧盯中张媪,“此事交给你去办,务必周全,不能让人发现端倪!”

张媪坚定的点头,“娘子放心。”她惦着手中沉甸甸的金饼,满意的离开秋棠院。

——

颜娘捧着洗净的衣裙放入橱柜中,她跪坐在地上整理,忽闻衣裳上的熏香味道有些奇怪,不似以往的香味。

她抱怨两句,又将整理好的衣裳全部抱出,打算叫人再去重新熏一下。

徽音注意到她的动静,她走近颜娘,“怎么了?”

颜娘吃力的抱着漆盘,“不知谁换了熏香,婢子去叫她们重新熏。”

她身形摇摇晃晃,面前堆高的衣裳阻了她的视线,莫说下楼梯,便是走路都困难。

徽音凑近衣裳细闻,确实换了熏香,她接过颜娘怀中的衣裳放进橱柜,“这味道挺好闻的,就这样吧。”

颜娘也跪坐过去,和徽音一同理衣闲聊:“方才正阳院来人递话,三日后要在府里做一场巫术祭祀,驱邪去灾。”

徽音疑问:“好端端的做什么法事?”

“说了长安城里来了位德高望重的张方士,王公贵族们都争相请他到家中驱邪去祟。”

徽音起身走到屋外楼梯口,将阿桑唤上来询问:“听说府中要做法事,夫人一直信这个吗?”

阿桑回忆片刻后回道:“女君确实信这个,往常几年府内也请过几次。”

徽音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风平浪静的度过三日,到了法事这天,裴夫人早早便派人将徽音请去前堂,颜娘伺候徽音穿衣,挑了件素色宽袖曲裾,发分为双侧,从颈后集在一处挽髻垂至背后,再以玉簪插笄固定。

她到时,前堂木廊处全部被绘有二十八宿的灵旗围住,底部还坠有摇铃,院子地上用朱砂画着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

正中间摆着张漆木法桌,上头布满各式各样的法器,那名据说法力高强的张方士正稳稳跪在法案前的蒲团上,头戴冠帽,手持桃木符剑,口中闭目念念有词。

他身后聚着四个带着彩绘面具的青壮年,露出的上半身绘着人兽狮身像,互相搭肩弯腰聚成一团舞动,吟唱古老的驱邪咒语。

看见这副场景的徽音心中隐隐感到不适,默默站到闭眼祷告的裴夫人身后。

时下无论皇室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笃信巫术,在遭遇疾病、灾祸或不祥之兆时,常会请巫祝或者方士主持驱邪仪式,以求消灾解厄。

从徽音走进正堂后,贺佳莹便紧紧盯着她的身影,她掐着手心不忿的想着,宋徽音这不施脂粉的模样将在场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明明穿着打扮极其素雅,偏偏配着她那张脸,气质清冷如同仙子降临。

她视线移到正中,看见那瘆人的法案后浑身一激灵,赶忙闭上眼不敢再看。

临近时辰,张方士起身绕着前堂走了一圈,视线扫过府内所有人,随后他站在中央开口:“请夫人和府内众人一同向天祷告,祷告结束后变开始除祟驱魔。”

众人听话的跪在蒲团上,向法案恭敬的磕了三个头,随后闭眼祷告。

徽音睁开眼环视一圈,身边的裴夫人和贺佳莹,以及一旁跪着的仆妇和颜娘,全部是一副祈诚模样,无比珍重的跪在蒲团上祷告。

她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徽音抬头望去,是那张方士正紧紧的盯着她,眼神放肆。

她心中一跳,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周遭的一切突然像是变成牢笼将她束缚起来,让她无处可逃。

原来今日除的祟,要驱的魔,是她。

祷告结束后,那张方士就持着桃木符剑开始舞动,徽音站在裴夫人右侧,手中泛起汗,她想去找颜娘,让她赶紧去找裴彧报信。

可那张方士一直堵在三人的前方,她根本脱不开身。

不多时,张方士停下在案桌前,点燃朱砂黄咒扔在空中。符咒燃烧成灰烬后突然炸开,与此同时,灵旗下嵌着的四角摇铃急速的抖动起来。

“叮铃叮铃”声响彻前堂,众人都被这动静吓住,惊恐的望向四周。

裴夫人则是抱住瑟瑟发抖的贺佳莹焦急的问道:“张方士,这是怎么回事!”

张方士抚着胡须,高深莫测:“夫人,摇铃作响,这说明府上有邪祟作乱!”

“邪祟,怎么会?”裴夫人一脸害怕。

张方士取过法案上的青铜铃,抬手安抚住裴夫人,“夫人莫怕,本天师此次进京为这邪祟而来,待我抓了她替府上除害。”

“好好好,方士快将她除了!”

张方士举起手中的铃铛,环顾一圈道:“这是本派法器,它只会在碰见邪祟时作响,各位莫怕。”

他说完,举着那铜铃站到众人面前逐个的去试,那铜铃一直未曾响动,被试过的人都松了口气,聚在一起讨论那邪祟到底是谁。

徽音冷冷的注视张方士故弄玄虚的动作,今日一切都是冲她来的。

她攥紧衣袖,想着破局之法。

时人极信方士鬼神之说,今日这出当真狠毒,若裴彧不回,她根本没机会脱身。何况她并不清楚裴彧是否信方士,又是否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救她。

终于,院内的仆妇都一一被试过,铜铃未曾异动,现在只剩下裴夫人、贺佳莹还有徽音三人未被试过。

张方士举着铜铃来到三人面前,恭敬的行礼,随后朝裴夫人道:“夫人,冒犯了。”

他举着铜铃放在裴夫人面前,铜铃未响,裴夫人松了口气。他又举着铜铃放在满脸恐惧的贺佳莹面前,铜铃依旧未响。

至此,只剩徽音一人,所有的人视线都投在徽音的身上。

张方士举着铜铃,问向裴夫人,“夫人,不知这位是?”

裴夫人解释道:“她是我儿的妾室,刚刚入府。”

“哦?”

张方士踱步到徽音面色,上下打量一番,“刚刚入府?”

若是旁人叫他这样盯着定然已经慌乱不堪,可面前这位女子却不躲不闪的盯着他,眼神没有片刻躲闪。

张方士突然摇摇头,随后举起手中的铜铃放在徽音面前,三息之后,那一直安静的铜铃急速的响动起来,声音刺耳惊醒众人。

只见他立刻后退三步,抄起法案上的桃木符剑指着徽音怒喝:“邪祟,还不速速现行。”

众人都被他弄懵,裴夫人也开口替徽音解围,“方士,是不是弄错了,她……怎么会是邪祟。”

张方士依旧未曾收剑,反而逼近两分,剑尖直抵徽音面门。

“夫人,铜铃绝不会错,她就是邪祟!似她这般的邪祟,杀孽极重,身边的亲缘都会因受她影响而丧命。”

这时有人喊道:“宋家好像就她一人活了下来。”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恐慌,连裴夫人都不自觉的揽着贺佳莹后退几步。

颜娘却冲出来不停的朝裴夫人磕头:“女君,这不可能,娘子绝不会是邪祟!若说娘子克亲缘,奴婢跟在她身边十七年,为何不曾出事!”

张方士补上一句:“所谓亲缘,自然是父母兄弟,以及夫君。”

一直未曾说话的徽音这时走了出来,她扶起地上不停磕头的颜娘,重重的握了下她的手。

颜娘瞬间明白她的意思,退回原地,趁着众人不注意之际离开前堂。

徽音随后转身看着那张方士问道:“方士说我是邪祟,除了这铜铃可还有别的证据?”

张方士不悦了甩了下宽袖,提着那把剑逼向徽音,“此乃法器铜铃,驱祟利器,它便是铁证,还需何证据?”

徽音却指着铜铃道:“这铃是你带来的,也是你操作的,难保你不会动什么手脚。”

“你这邪祟,竟敢质疑本方士。”张方士怒喝一声扔下手中木剑,转身拿起法案上漆耳杯,那耳杯中不知道盛放的是什么液体。

张方士冷笑道:“你既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本方士便当着众人的面叫你现形!”

他单手结印在胸前,举着耳杯念念有词,一把将杯中的液体淋在徽音素色衣裙上。

眨眼间,徽音衣裙陡然变色,周边萦绕着一股绿色焰火,可令人奇怪的是,那火焰却烧不掉她的衣服,也无法灼伤她。

众人见到着离奇的一幕纷纷叫嚷:“她果真是邪祟!”

“怎么会有人不怕火!”

徽音看着身上熊熊燃烧的绿焰,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脸颊瞬间失去血色。

张方士带来的人手持木剑将她团团围住,口中不住的低语吟唱:“北斗在上,护我真形。逆吾者死,顺吾者生。急急如律令!”

她抬起头,脑中一片空白,明明是春日里,却仿佛置身冰天雪地,全身上下都爬上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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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说辛夷命好,她自己也这样认为,一介边陲武将的女儿,走运嫁给肃王做正妻,少年夫妻情深,成婚三载亦无旁人。

又逢大行皇帝突然暴毙,三王之乱死伤无数,皇室中竟只剩下肃王这么一位成年皇子,捡漏做了新帝。

而辛夷,自然而然也成了皇后,京中无人不道她命好。

帝后情深,椒房独宠,引为佳话。

——

新帝登基的第五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广纳妃嫔。

这一年,也是辛夷幽禁北宫的第三年,她望着寒风中簌簌落下雪梅,忆起往昔。

刘湛初登基时,前朝后宫被梁氏外戚把持,匍匐在她跟前赌咒发誓:“我纳她们进宫只为平衡朝堂,绝不会碰她们!”

辛夷望着他含泪的眼,信了。

后来,她和梁妃有孕只相隔了一月,他抱着她安慰:“你放心,将来太子的位置只会是我们孩儿的。”

再后来,梁妃小产,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辛夷,她努力辩解,他揽着虚弱痛哭的梁妃冷声道:“待你的孩子生下,就抱给梁太后抚养。”

她甚至都没来及看那孩子一眼,就被人匆匆抱走,还在月子里就被驱逐到北宫幽禁,无召不得出。

幼子被夺,父兄被贬,幽禁三年。辛夷怨了三年,也恨了三年,她突然就想通了。

情爱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权利才是王道。

——

谢氏子谢清宴,是世家千百年来最有风骨的一个人。

他胸藏沟壑,智计无双,弱冠之年便已成为朝堂上能扭转乾坤的青年领袖,一言可定风波,一策可安社稷。

少时目睹梁氏外戚霍乱朝纲,引发三王之乱,百姓流离失所。

谢清宴立誓铲除外戚匡扶社稷,并非为了家族荣辱,亦不为青史留名,而是源于心中最炽热的家国理想,他想要太平盛世,海晏河清。

可没人知道,这位年轻臣子心中藏着一个秘密——他倾慕那个注定要与他对立的女人。

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谢清宴却甘之如饴地一步步走近。

这场清醒的沉沦,从他遇见辛夷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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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非男c/男二上位/追妻火葬场/女主皇帝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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