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Preview-P是九年零十个月前的8月8日出道的。

8月8日，是经纪人大哥整日求神拜佛嘴里嚷着天灵灵地灵灵阿弥陀佛求来的黄道吉日。

“中国人都喜欢8全世界都知道。”秦遇两只眼珠子都充满了不可置信，“但你说你花了大价钱算的八月八？你花了多少钱！？”

“别管！”经纪人是个身体百炼钢心思绕指柔的壮汉，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肝，看样子真的花了大价钱肉疼得不行，“等你们火了就知道了，这些都是值得的！”

火，每一个刚出道，又或者是还没出道的爱豆梦寐以求的一个字。

十**岁，正是爱做梦的年纪。

秦遇听着经纪人大哥的话，眼睛笑得弯弯的，十八岁的他已经长得跟哥哥们差不多高了，他记得当时的他搂住陆闻的肩膀，用紧张又兴奋的声音说，“哥，我们会火的吧？”

陆闻那时候虽然看着沉稳，但也就二十一岁，他虽然神情没那么激动，但声音尾音的微微颤抖暴露了他的紧张，“会的。”

后台太吵了，经纪人大哥在大声打电话，詹一幕和陈时初在抢最后一口泡面，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急匆匆给他们调整设备，化妆师压着抢泡面的两人做最后的造型定型。

“你说什么？”秦遇又凑近了一些。

“会的。”陆闻的眼睛盯着他，用几近于做出誓言的神情，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会成为世界巨星。”

“PvP准备上台！”场控的声音穿透走廊，

“大家好，我们是Preview- P组合！”

“大家好，我是Preview的队长陆闻，团内负责rap和制作。”

“大家好，我是Preview的陈时初，团内负责领唱、主舞，综艺搞笑和做饭！”

“大家好，我是Preview的秦遇，主唱。”

“大家好，我是Preview的老幺詹一幕，团内担当领舞和副主唱。”

“以上，大家好，我们是新人团体Preview- P！”

至此，演唱生涯拉开序幕。

出道曲在经纪人整日的念叨下播放量终于走上正轨，甚至于超越了所有人的预期。

专辑是队长陆闻亲手制作，每个成员都有参与作词或作曲。秦遇还记得出道前一个月他们每个人练舞练到半夜，还要去录音室抓耳挠腮接受制作人的暴风洗礼。

跟陆闻一起制作出道专辑的另一位制作人叫Tenn，据说是个超级富二代，经典名言是写所有人都认同的东西不叫创作。

这位Tenn哥长得非常帅气，以至于秦遇一度以为他也是出道组的一员的门面，没想到Tenn对出道这种事如洪水猛兽，非常坚定地拒绝了，并强烈要求如果有摄像部分扫到他，麻烦打上八百层马赛克。

秦遇和詹一幕一个主唱一个副主唱，录完后又回炉重造的部分最多，两人每天累得回去吐舌头，第二天又要跳舞唱歌，如果循环反复，心态崩的不行。

他记得他写不出来陆闻要改的词在录音室里心态崩溃的时候对陆闻大喊，“为什么别的团只要唱歌就行，我为什么要自己写？”

凌晨很容易将焦虑和高压情绪变大，出道这件事压在每一个人的肩膀上，秦遇那时候刚刚十九岁，情绪敏感得不行，他一边抹眼睛一边说，“你不是制作人吗？你写什么我唱什么不就行了？”

“我想让你们在这张专辑中留下感情。”陆闻熬比他们更狠，眼睛充满着红血丝，“加入自己的情绪后，唱歌的时候才会明白那种情绪，在舞台上，这种真心最容易被感受到。”

“如果连你都不明白自己在唱什么，别人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你赢了，秦遇心服口服，第二日拿着改好的歌词双手恭敬地交给陆闻，进门一看，詹一幕正在挨Tenn训呢。

Tenn这人刀子嘴豆腐心，詹一幕挨训完嘻嘻哈哈地讨了几下打，就和秦遇交换，换秦遇继续挨训。

秦遇这个人性格很果断，是在他理解所做的事是为何必须要做也必须要做好的时候，绝对会竭尽全力的那种人。所以这次的录音效果前所未有的好，写的歌词Tenn看过后也频频点头夸他思想转换得很有深度，一点都不像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小屁孩。

歌词没问题Tenn就下班了，剩下都是陆闻负责，秦遇作为主唱还要录Background vocal（和声），跟陆闻熬到两点，终于等到他点头说了OK。

“要不要再加点freestyle？”

凌晨两点刚录完音正准备下班的秦遇抬着已经困得肿胀的眼皮：啊？

简单来说，就是在原本的音轨多加一行用来录一段即兴演唱，不需要多大的心理压力。秦遇又钻进录音棚试了试，越唱越上头，一鼓作气加了很多细节。

第一次好用，自然有第二次第三次和之后的无数次。

秦遇待在工作室的时间越来越多，逐渐也上手学着自己编曲写歌，Tenn一边骂骂咧咧说给他增加工作量一边听完拍着他的肩膀疑惑地问“难道你竟然是个天才？”而陆闻会在一旁一把拍掉Tenn的手说废话我教出来的当然厉害。

那大概是秦遇最开心的一段时光，所以后来的他平等地怨恨自己当初的每一个细节。

仔细说来是从科切拉音乐节回来后，辛苦工作了三年多的他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假期——为了接下来全国巡演的到来短暂地休息。

“忙什么呢陆哥？”秦遇年纪小，休息一天就缓过神了，在宿舍里根本闲不住。

“工作室。”即使是休息期，陆闻还在写歌和调演唱会版本的曲子。

“吃饭了吗？”

“没呢。”

“我给你带？”

经常创作的人都知道，有些东西一旦上手便无法脱身，秦遇没有自己的工作室，赖在陆闻这里，死说活说要自己混演唱会Remix。陆闻晚上还有别的事拗不过他，便把钥匙丢给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遇，你今晚回来吗？”詹一幕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今晚吗？可能要晚点……”秦遇看了看腕表，现在是晚上十点钟，“我在陆哥工作室呢。”

“这样啊……”

“你要不要也过来？”

“没事。”詹一幕的声音有些低落，“我不想出门。”

“那我尽量早点回去。”秦遇答应他。

尽量，尽量，没想到忙到凌晨两三点。他实在是太困了，栽倒在工作室的沙发上，等他被手机的振动吵醒的时候，身上还被披上一件陆闻的外套。

他揉着眼睛按了下手机，锁屏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未接来电，陌生的，熟人的，打得最多的是经纪人的挂在最上方。

秦遇正一头雾水的时候，经纪人的电话又打进来了，他接通后，明显感觉到经纪人松了一口气，“怎么了哥？”

“你在哪？”经纪人大哥身边声音极其嘈杂，乱糟糟地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秦遇半晌没听清，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你在哪？”

“我在工作室呢。”

“你待在那儿不要出门，我等下让司机去接你。”经纪人嘱咐他，“谁打电话都不要接，谁都不行！”

“怎么了这是？”秦遇滑动手指，现在还有打进来的电话，他一边挂掉一边问。

“一幕昨晚自杀了……”

轰一下，秦遇以为自己是耳鸣了，经纪人后续又嘱咐了什么都通通听不到。

“你说什么？”他问了一遍又一遍，即使这时候他什么也听见，“你在说什么？”

——“今晚能回来吗？”

——“我尽量早点回去。”

回去！回去！

我要回去！

我答应了詹一幕我要回去！

秦遇一把推开工作室楼下的大门，周围等待的记者看到他出来立刻一窝蜂地全涌了上来，到处都是闪光灯和咔嚓咔嚓的相机快门的声音，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的周围被围得密不透风，所有人都在挤压他的空间，他感觉胸腔要炸开了，呼吸开始变得不顺，熬夜整晚的头开始疼痛欲裂。

人，全是人，他的肉眼所及之处全都是人。

他已经分辨不出围绕着他的记者们的表情，只觉得狰狞得像是发生了什么纠纷，闪光灯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机械的声音像是在面无表情地喝彩。

忽然人群外有车后轮擦地的尖锐的声音，像指甲刮起黑板令人难以忍受，紧接着发动机发出骇人的轰鸣声。

记者们虽然怕头条跑，但更怕死一些，又人挤着人后退涌了回去。

是Tenn开着他高调的超跑来救他！趁着记者们疯狂后退反应过来又疯狂涌上的短暂时间，陆闻下车飞奔到被围绕的中心，一把抱起身体已经发软快要倒在地上的秦遇，护着他的头塞回车里。

“喂喂！两个人在副驾驶可是违反交规的！”Tenn迅速锁上车门，把三人关在车里，那些记者已经迅速围堵起这辆车来，他嘴里嚷嚷着，“保姆车怎么还没来啊！”

只是他们这时候都明白，哪怕是开航空母舰来，都晚了。

“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医生对他们说，“节哀。”

秦遇扑通一声跪下，失声痛哭。

詹一幕，生于花开之时，落于秋冬之际。

至此，在这个或许并不算好的世界，生活了二十三年的你，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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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为什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