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境(11)

6号车厢的隔间被全部打开,里面无一不是保持同一姿势、身着紫色礼服或领带的畸形人。

目光呆滞,没有神采。

如同被刻意摆放的人偶,可细看上去他们的肌肤又很有弹性,五官也形似活人。

蒋顺在一个人偶身旁坐下,凑上去细细观察:“奇怪,小孩儿的脑袋接在大人身上……难道说这陈雀儿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希望所有人都变成不被人接受的畸形吗。”

许尘说:“绝对不会,雀儿不是这样的人。”

蒋顺叹口气,说:“许哥,你跟她上一次见面都不知道多少年前了,人是会变的,何况这么长时间,难保她又遇到了什么严重打击心理扭曲,说不定这就是那啥尸体所在的关键性线索呢。”

许尘仍旧坚持:“你说的不无道理,可一个人的本性从一出生就注定,命运给了她缺陷的外貌,却也赐予她比任何人都更加坚韧的善良与勇敢,这样怪异的东西放置在这里一定有她的道理,但我相信绝对不会出于恶趣味或者报复心。”

蒋顺看他这么坚持,没辙了,只好放弃陈雀儿“心理扭曲”论,说:“那现在从什么地方下手呢许哥,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许尘来回扫了几下,整个隔间除了两个人偶以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甚至乘客该有的行李也不见踪影。

隔间空旷到没有任何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这“列车长”的尸体,更让人不知道从哪找起。

蒋顺换了个隔间地毯式搜寻线索。

许尘看向不远处“打瞌睡”的乘务员,想了想,直起身走过去。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人,似乎整列车厢只有他具有动作与意识,除此之外都是一动不动的“人偶”。

可这唯一一个“真人”,却没有任何奇特的地方或线索,只是一直睡着。

许尘从头到脚观察了一番,也不敢上手碰,只初步推测这人衣裤口袋里都没有东西。

他余光扫到乘务员身后的车厢,看见7号车厢的门全都开了,跟随火车的颠簸晃荡开合。

他忽然想起顾时说自己要去7号车厢。

鬼使神差的,他穿过连接道,来到了7号车厢。

门已经被顾时全部打开,他伸脑袋一看,好家伙居然全是人偶。

这里的人偶却与6号车厢的不一样,他们没有皮肤衣着发型甚至五官,除仍旧头小身大外,就只是单纯的提线木质玩偶,每个隔间都是两只人偶垂手相对而坐。

他快步穿过7号车厢,想去8号看看是个什么光景,就在他即将踏入连接道的时候,脚步声响起,顾时却自下一截车厢迎面而来,他说:“不用看了,都是一样的,广播里说的是真的。”

这里“广播里说的”是指“本次乘车旅客集中在6号车厢”。

看来这“尸体”也只会在6号车厢了。

许尘点了点头,表示了然,转身打算先回6号车厢。

刚走两步,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错过顾时向他身后看了一眼。

没有。

除了6号车厢,其他车也都没有乘务员。

他心中浮起一个想法。

几步来到六号车厢还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乘务员面前。

许尘低下头睁大了眼,用力思忖。

顾时双手揣兜就在旁边静静看着他,没什么动作。

蒋顺刚好从一个隔间里出来,一无所获的他此时有些烦躁,看到许尘,凑过去好奇道:“许哥,你在干啥,是有什么发现了?”

许尘若有所思:“我在想,那个列车长,会不会就是眼前这个乘务员,毕竟别的车厢没有乘务员能跟他进行对比了,我们不知道一般乘务员的装束是什么样子的,列车长又正好只有一个。”

蒋顺“啊”了一声:“可我们不是找尸体吗,他明显还活着啊。”

“乘务员”小鸡啄米,如果贴近了仔细听,会发现还有细微的鼾声。

确实是“活的”,只有这么一点是说不过去的。许尘心想。

何琪楠不知道什么时候挪过来的,她很小声的开口:“那个……我想知道,我们如果没有找到凶手,’开往地狱‘的意思,是会死掉吗。”

蒋顺:“呃……这个,应该是的吧。”

几人又陷入了沉默,何琪楠也没敢再问。

顾时忽然说:“关键是这里吗,你们就都没发现题干上出的毛病吗?”

如同卡住很久的齿轮忽然被推了一下,咔哒咔哒终于转起来。

许尘灵光一现,说:“何琪楠这话倒提醒我了,一般我们看悬疑小说或电影,是不是下意识都会去思考凶手是谁,有什么样的杀人动机或用了什么作案手法。”

“可怪就怪在,陈雀儿一点都没有让我们查询凶手的**,却是让我们找到’尸体’并复活,从根本忽略掉“凶手”是谁这一点,因为题目关键就不在于’查’,而在于’找’以及之后的’复活’。”

蒋顺何琪楠两人都云里雾里:“什么意思,我们们不就一直在找吗。”

蒋顺想了想,恍然大悟:“嗷嗷,你的意思是陈雀儿变成了一个杀人犯,自己把人杀了,所以刻意忽略了凶手是谁,后来又觉得愧疚,为了弥补罪行,想让我们帮忙复活那个人对吧。”

鸦雀无声,乘务员的鼾声好像都没了,都被这番大开脑洞的言论无语住,沉默震耳欲聋。

许尘:……得,白说那么多了,人家都听不懂,一个屁放出去一样无影无踪。

他扶额:“我不是这个意思,哥,现在法治社会,不能随便杀人的。”

顾时终于看不下去了,救星般从天而降,说:“他的意思是,所谓‘列车长的尸体’并不是真的尸体,也没有人真的被杀,所以无需推断凶手,因为根本就没有杀人凶手。”

“找到陈雀儿想找到的东西,并恢复原状,才是关键所在。”

学霸就是学霸。

许尘觉得此刻自己好想哭,终于体会到某些老师的心情,换他他也偏心啊,这样的队友能不能多来几个。

许尘嘴角上扬拍拍手掌:“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我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搞清楚她到底想要什么。”

话音刚落,不好使的卡痰广播忽然响了起来:“各位请注意,列车即将到站。”

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蒋顺一下子蹿起来:“这么快?!这前后加起来有一个小时吗,把找东西说的这么隐晦,一条活路都不给,故意的是不是?”

陈雀儿在广播里的声音明显没有上次淡定,无边的焦急从广播里溢出来:“请抓紧剩余的时间,就快要没机会了。”

许尘咬牙:“没办法了,只能赌一赌。”他向乘务员伸出手,被顾时拦住。

“用不着你,我来。”

自动翻译:送死还用不着你这个小卡拉米,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顾哥我来。

“去隔间里呆着。”顾时的眼眸依旧一片漆黑,只是这次似乎浮出些不同的东西。

许尘又急又气,都这时候了还在抢着逞能?

气也没办法,时间刻不容缓。

许尘一用力挣开顾时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一拳击在他肩头,丝毫没留情面,怒道:“滚开,你怎么总是这样。”

总是拦着我做我该做的事情。

两人就这么对视,目光里擦出迸溅激烈的火花,下一秒似乎就要爆炸,比列车到站的灾难更快到来。

“他要来就让他来,我们快走啊。”

蒋顺将局势看得清楚,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句:“许哥快走,我们都不能没有你。”,明显感觉许尘力卸了一瞬,趁机将他硬拖带拽着进了隔间,何琪楠也跟了进来,用力抵好了门。

许尘离开束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脚踹在门上,“砰”得一声,怒不可遏。

蒋顺急忙拉住他,安抚道:“许哥,许哥,别气,他要送死就让他去送,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他,也没什么交情,死了更好,给咱们排除错误方向,省的闹心 。”

眼前分明只是一扇门,却隔着两种心思。

一种甘愿为之死地,一种却盼为之死。

多讽刺、多冰冷的笑话。

许尘感觉喉咙里都是血腥气,眼底泛出微弱的光,拳头不自觉攥紧。

不喜欢他?死了更好?

是啊,不喜欢是为什么,是因为他许尘能力不够被这名副其实的天才夺了荣光,一想到自己付出的心血和上课走神的顾摸鱼,他就胸闷到牙齿都在发酸,更恼恨的时候甚至希望他能从世界直接消失。

死了更好,死了更好,死了这种人就不会,不会……

不会什么?

一想到这种天才因为自己去死,许尘发现现在不仅一点自我价值感都没有,反倒怒气填胸、七窍生烟、欲哭无泪……

不会他妈的。

他做的到的顾时也能做,他做不到的顾时更能做得更好——

这种填坑炮灰不就该让他许尘这个可有可无的人来?!

凭什么,凭什么你练这点当英雄出风头的机会都要抢,你真是爱极了风光吗。

他曾以为如果真有这么一天顾时死了,自己一定会无比痛快。

可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强差人意。

当这么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

许尘银牙咬碎,想着,眼眶红了。

心下的底色都凄哀起来,悲怆透胸。

在乎他这种人干什么,死就死了,死就死了,死就——

他这么无休止洗脑自己,渴望从这种无法自拔的沮丧里抽离。

胃里一阵翻腾,气流上涌,张嘴,竟吐出一口浑血来。

滴染了地毯和衣角,现出大片深色。

蒋顺惊呆了,手忙脚乱地扶着他。

何琪楠大惊失色,女孩子还是细心些,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许尘眼角泛红,接过擦了擦嘴角,听见外面发出几声巨响。

鬼影被激活了……。

捏着纸巾的手紧了紧,骨节泛白。

一线生机破败,他多年的期盼“得偿所愿”。

心里忽然空了,空得他惶恐极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一种不知名的情感被倏然浇灌养料,在此刻疯狂蔓延生长,如猖獗的寄生般,只片刻就爬满了任何能被爬满的角落。

愤怒似乎都被这种情绪挤得少了些空间,少年慌张起来,手足无措。

是什么缠上了自己?

剪不断,理还乱。

情感?

可他不知道这种情感是什么。

他只知道,对于以后都看不见顾时那张令他讨厌的脸,他前所未有的慌乱。

他一向是个愿意全力争取胜算的人,放弃于他来说更不容易。

如果还有机会……他想。

许尘撂下一句:“顺子,照看好何琪楠。”

取下抵着门的棍子,一头扎进血雾里。

反手甩上门。

蒋顺的呼唤被少年扔在身后很遥远的地方。

他顾不上蒋顺说什么了。

他要去寻他的义无反顾。

蒋管家:总裁,夫人已经在外面跪了三天了。

许总裁:她认错没。

蒋管家:没有,她死了。

许总裁摔门而出:什么?我允许他死了吗,不许死,给我活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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