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天空下，狂风呼啸，乌云密布，不断降下由弱渐强的雷劫。

电闪雷鸣下，昏沉的一方世界偶有几分明亮，可看清对面人的神情。

“你应当杀了我。”

桑皎面容苍白，言语决绝，剑势狠辣至极。

宋晏词已到飞升境界，而桑皎只是大乘，这般作为，就是在自寻死路。

“一定要做到这般？”宋晏词眼神阴翳，哑声问。

“只有你杀了我，我们才能得偿所愿。”

桑皎神色锐利中带着落寞，讥诮，“你也知道的，不是吗？”

“总归是互相利用，谁也不欠谁。事到如今，我们还要继续装，继续演吗？”

桑皎缓步走向宋晏词，“坦诚点，不要浪费时间，也免得节外生枝。”

“你，喜欢我。”宋晏词幽幽盯着桑皎。

“是。”桑皎毫不避讳迎上他的视线，“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可那又如何？”

桑皎眉眼低垂，“只是喜欢而已。你放不下你想要的，我也放不下我所坚持的。”

“你我都清楚，喜欢不足以让我们动摇，更不值得让我们在日后后悔。”

“我们……都变了。”

桑皎缓了口气，商量道：“为什么犹豫？告诉我。”

“只要你，全心全意待在我身边，我可以待你好……我的，便是你的。”

桑皎轻笑，“什么叫全心全意？或者说你所理解的全心全意是怎样的？”

“你要求我全心全意，那你能做到吗？飞升之路就在眼前，你又能甘心放弃吗？”

宋晏词沉默。

“你不能，我也不能。”

他们两人曾经不是没有过动摇，只是不断的猜忌，防备，使得还是走到今天这步。

桑皎苦笑，“我们连基本的信任都不再有，还遑论其他？”

“杀了我吧，我也，想回去了。”

“……好。”

宋晏词握紧手中剑，缓缓抬起，指向桑皎。

桑皎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手中剑递了过去，“要不，你还是用我这柄剑吧。”

免得宋晏词日后看到自己的剑还会想起今天这件事。

宋晏词接过剑，期间两人的手免不得有所触碰，皆是一顿，又恢复如常。

目之所及，皆是压抑暗色，唯对方身影，鲜明，热烈。

“扑哧！”

剑光一闪，刺穿心口。

桑皎最后看向眼前人，脑中是近千年来与之的种种，笑的温柔，在眼睛合上的一瞬间，清泪至眼角划落，掉入无边黑暗。

宋晏词双眼猩红，拿剑的手有些抖，下一刻接住桑皎跌落的尸体。

与此同时，等待已久的天雷似银蛇一般从天而降，带着吞噬一切的威慑。

在浑浊昏暗中，宋晏词周身金光笼罩，与之抗衡。

直至天光破晓，异象生。

无边彩霞照映，灵物啼鸣，浓郁灵气挥洒遍及山川起伏，江河纵横处。

宋晏词已然飞升成功，离开下界。

……

桑皎在海岛最高处眺望远方，这海比起修真界的来，毫无吸引力，可这就是曾经的她渴望却没有能力来的地方。

已经七年了。

那日死后，系统便带她回了现代，自己原本所处的时代。

可她在修真界待了近千年，心性和习惯早已和现代世界的一切脱轨。

她，是杀过人的，更是杀过千千万万有了灵智如人般的修真界生灵。

虽不曾遗忘现代世界的规则和法律，道德和伦理，却无比清晰的知道自己融入不进去。

日复一日中，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并不会真的在意。

但凡事只要有了一个开头，就会逐渐发现许多不正常之处。

她越发觉得自己和现代世界格格不入，脑中常常闪过陌生的零碎画面，却又像是被什么所阻挠。

有时，也会去想修真界的一些人和，宋晏词。

直到某一日，她坐在椅子上看夕阳，有一家三口从自己面前走过，父母陪孩子玩闹，平凡而温馨。

那一瞬间，她突然开始好奇起了自己的身世，又是如何长大的。

她虽然是孤儿，记忆中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可在那之前，她肯定也是有父母，有来历的。

后来她努力打工，赚钱上学，毕业后又是拼命工作，为了赚钱。因为身边的人们都是这样生活的，这就是既定的规则，所以她也应该融入其中。

可是现在想起来，桑皎只觉得怪异。

她不认为自己就是这般毫无主见，跟随他人想法之人。

既然有了不解的地方，那她必然要弄个明白。

首先便是找到自己曾在的孤儿院，去找寻自己最初的来历。

当桑皎查出来自己没有父母，没有来处，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时，她并没有多少震惊。

顺着回忆，更多的想起了从小到大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孩子时的她从未哭闹过，被人孤立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面对他人欺辱时，自己可以不要命的和人死拼，没有痛感，没有情绪。

直到被人当成精神病送进不良精神病院受尽虐待，自己才开始聪明起来，模仿正常人，根据这个世界的法律收集精神病院不法的证据，彻底扳倒了它。

而那时，她也不过才十岁。

后来重新返回孤儿院的她完美伪装起自己，成为人们眼中的好孩子。

桑皎嗤笑，到底是装的久了，竟觉得自己本就是那样的好人，要知道当时面上乖巧嘴甜的她可是在心里恶劣地希望所有人都死。

与此同时，桑皎发现身处现代世界的自己竟然在修真界那种隐隐将要突破的感觉。

这很不正常，不同世界的维度无法互通，哪怕她曾在修真界修为再高，一旦回到现代世界，所谓的她原本的世界，那她就只会是普通人。

除非，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在修真界时，她曾了解过一种封印，就是编造一个假世界，被封印者不知不觉深陷其中，使其达到封印的目的。专门用来对付高境界的大能。

这种封印之法和幻境很是相似，并不容易实施，因而只有记载却并无实例。当时的她没有过多在意，此时却清晰的涌入脑海。

她，或许就是一个被封印在这的人。

若是这样，那么会是谁呢？

桑皎心中的答案并不难想，毕竟最想让她回现代世界好好待着的就是系统了。

于修真界而言，系统也是超脱那个世界维度的东西，并不是合理存在。

系统背后还有人吗？如果有，那会是谁？

桑皎脑中剧痛，再次闪过片段，只是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捕捉，身体灵力开始翻涌。

这种封印法，基于被封印者深信与此，如今桑皎已然窥破虚假，那么所谓封印便会开始不稳。

现代世界与修真界的时间不同，她在现代世界待着的二十多年，相当于修真界过去了几万年。所以现在的她已经变得太虚弱，不论是修为还是记忆，都不会那么容易重新找回。

桑皎开始压制自己，她受控于这个封印，绝不能让封印她的人察觉到自己的变化。

桑皎双眼猩红，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或许，自己和宋晏词在某些情况真的能够心意相通。

系统找上了她。

系统01号：“宿主，只要你接下这个任务，有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

据系统所说，宋晏词飞升后，不过几十年就自剔仙骨打落下界，之后随闻肆入魔，成为地位仅次魔尊闻肆的魔帝。

说来好笑，这魔帝不喜战争，不爱参与资源争夺和势力扩张，常常隐居禁地。

却偏生过段时间就偷摸去无量宗捣乱，给他们找些不痛不痒的麻烦。

最受其困扰的便是季疏辞和林时微。

而系统给的任务，是让她去阻止宋晏词发疯，帮助男女主早日在一起，让小说世界走向正轨。

小说世界吗？假的吗？

她并不认同，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怎么不是真实的世界？

桑皎神色淡淡看着系统，而后道：“这任务我可以接，但我回到那个世界后，修为要跟当初我离开时一样。”

“好。”

……

再次恢复意识后，桑皎睁眼便见仿若一片由岩石构成的苍穹。

身体有些僵硬无力，只能暂时躺着。

向四周看去，知道这里是一个类似于洞穴的地方。

有的地方光滑如镜，反射着洞内光芒；有的地方则崎岖不平，布满了尖锐棱角。

墙壁上刻有看不懂的奇异图案和符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幽蓝光芒。

过了会儿，桑皎适应后起身。

还是自己原先那副身体，说明宋晏词一直好好保存着。

桑皎轻笑，想起曾经自己也是多次死亡，然后一次次醒来。

复活需要时间，期间就是宋晏词保存着她的尸身。

“这是……祭台？”

她的尸体，躺在祭台上？

宋晏词他……

桑皎缓缓走下祭台，往周边走去，直至触摸到结界。

她的手一直贴着结界，微微垂首，原本激动的心情，此时如止水。

等宋晏词来后，她该说些什么……应该以怎样的姿态面对他。

他们曾被系统利用，相互伤害，结局那般惨淡。

理不清，什么都理不清。

过了会儿，似有所感。

桑皎放下贴着结界的那只手，垂首，转过身。

下一瞬，还来得及看清眼前人，就被宋晏词紧紧搂入怀中，耳侧是擂鼓般的心跳声。

腰间和背后的手臂越来越紧，几乎要喘不过气，桑皎却不管，而是环住宋晏词腰身，回抱住他。

两人紧紧依偎，感受着对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