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劣鳞的尸体钻出泥潭“水平面”的那一刻,许渲第一时间左右甩起了脑袋。
啊,这一定是动物本能……
本以为自己能像是“肖申克的救赎”里面的主角安迪在暴雨中重获自由那样,拥有震撼人心的画面,或者像是什么终结者那种浴血奋战的硬汉也行。
在一顿酣畅淋漓的甩头之后,是一次次接续不断的猛烈吸气。手往上一提,眼睛忍着剧痛勉强睁开缝隙,看到自己的胳膊挂上来三个电脑键盘……
小监控室只有三个键盘,好家伙,都在自己身上了,公司采购的什么牌子,真的结实啊!
这得是个什么怪样子啊,顺便一说,身上被劣鳞撕咬的洞还在淌血……
更怪了。
思绪飞扬,回忆到自己某一天早上,开着自力更生在家里新洗好的车子出门去公司开会,路过小区园林的池塘,看见有个邻居湿着两条裤腿子,满身水点,后坐躬腰,一只脚的拖鞋都滑到了脚腕上,脚趾扣着池塘边的石头,全身都在用力,气喘吁吁用粗壮有花纹的编织绳索给一个巨大的黑绿色物体拽出了水面。
经常干一点奇怪勾当的许渲压慢速度,警惕地观望,不会是在搞什么沉尸河塘吧,塘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可别牵连到我……
马上,那个被拖出来的家伙一个滚儿爬起身,四脚直立昂首挺胸,全身抖动大甩特甩!
绝望的叫声发自精疲力竭坐倒在地的邻居,以及许渲的内心。
“我的衣服!豆豆!”
“我刚洗的车!豆豆!”
许渲记得,豆豆是个浅金色的金毛来着,滚了一身池塘底的烂泥水藻,变成了破坏力极强的水怪。
灌满了泥巴的耳朵现在反而听不到声音了,但眼睛能看到了啊,泥水里快速游动的……还有很多!
勉强向远处望去,听不到声音显得画面更加恐怖,泥水像是迎面倒塌的一睹黑色巨墙,直挺挺压了过来。
顾不得恋战,且不管别的,拔出脚来,蹬在飞速游来的劣鳞头上,奋力跳跃着冲向了旁侧的岩壁,狠狠撞了上去,四脚着地连滚带爬沿着斜坡向上冲了有十几米。
感受到身后土腥味的气浪袭来又平息,浑身发麻地坐倒在那里。
喘着气去看,游弋的劣鳞倒是都被冲走了,“泥平线”升高了两三米。
双眼发愣,拼尽最后的意志给胳膊上的三个键盘摘下来,呕出来一坨胃酸拌泥巴,全掉自己裤子上了。
好糟糕……抠耳朵,抠不出,倒觉得一阵头晕,失血过多了吗?
摸摸头,泥浆肯定不是黏糊糊温热的……刚才……似乎是被劣鳞尾巴抽了后脑勺……
眼前一黑。
依旧是没有梦境的,漂浮在黑色帷幕里的许渲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自己这就是脱力加受伤搞晕倒了。
真是奇了怪了,进入系统后,绝大部分“游戏”剧情都相当的日常,在自己的努力下,偶尔有那么一点点动作冒险的味道,这几个月,剧情直转急下,哦不,是直转急上,刺激起来了啊!
家里进了荷枪实弹的歹徒、体验作为实验体的生活,当然,恋情也有了。
难道这就是我终于进入主线剧情的标志吗!
基地大坍塌、劣鳞在泥巴里游泳是闹些什么幺蛾子?看起来难度不小。这情景战役第一关算是我通过了吧,倒是给我个存档点,给我回一次血啊,谁家打游戏过了关卡不给回血就硬推下一关啊?
昏昏沉沉迷糊了好一阵子,再睁开眼,赫然一个墨绿色半球脑袋就在自己正对面,差不多要头贴着头了。
往后一躲,接续而来的就是半球脑袋弹跳着直起身,抡圆了手里拿着的猎枪,给许渲来了一枪托。
砸在肩膀上了。
“……您好?”声音割着嗓子送出来,沙哑得厉害,喉咙里有泥巴没吐干净。
倒是被这一枪托调动起了感觉神经,发现伤口已经裹着泥巴结痂了,看来自己的自愈能力还不错。
但结痂不流血可不是痊愈啊,里头的肉还烂着呢,雪上加霜。
“你这家伙在这!他去哪了?!”闷闷的声音从半球脑袋里面传出来,许渲分不清这是因为自己的耳朵堵了泥巴,还是因为这人穿的衣服就太结实。
嘿?他身上怎么没太多泥巴,小腿以下沾着一些,上身竟然是干净的!
“啊?您说什么?”夸张地伸出小指钻耳朵,皱着脸,好大声音,表示自己一点也听不见。
“我问闻归溁在哪?!”这次声音很大了。
“什么?啊?您在讲话吗?看也看不见啊!”许渲又在那揉着眼睛眯起来左右摇头扫视。
“别耍花招!闻归溁在哪?!你肯定知道!”
“您在干嘛啊?哎呀,太黑了啊!”许渲演技做作,对那人举起枪口的动作毫不在意,“哎呀您这棍子在哪儿捡来的,有这东西在泥巴里走肯定省力啊!”
好像愣住了一阵子,紧接着警惕观望着,又摸出个仪器来看看。随后,那家伙下定决心,一顿忙活,把猎枪背在身上,费力地抬起手到身后去,拉开一个拉链,给那个半球形状的壳子掀开来。
完全不认识!
许渲不知道自己的翻白眼是因为“识人不明”还是因为眼睛太痛。
他又一顿忙活,给猎枪拿下来,重重抵住许渲胸口,拉栓上膛,似乎不愿意高声叫喊,隔着一杆猎枪的距离,凑近了,咬着牙叱喝:“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没遇到他倒是遇到你了,也不错……说!闻归溁在什么地方!”
怎么还有这种期待啊?许渲有点慌,你是觉得我理所应当认识你吗?你是谁啊?销售大忌啊,别人觉得你认识他,你竟然不认识!出于职业素养,许渲是真的局促不安了。
冷静,冷静!我销售他什么啊!我现在不销售,没关系的!
“不好意思,您是?”
在一片黑暗中勉强聚焦起来,运用被泥巴打磨了一遭的眼角膜,打量过去。
长得还行,隐隐约约有那么点英俊青年的模样,干净整洁皮肤管理优秀,一看就是有钱人家长大的。
就说那头发吧,不得千八百剪一次啊,揉在那个半球壳子里那么久,仍是很有型。
哦对了,还有他手里这杆猎枪,枪托上是掐丝珐琅镶嵌的精致花纹,枪口上铸着浮雕,陈旧又雅致,许渲只能勉强看到这么多了,判断出来,古董啊!竟然还能用!
如果他没穿那套墨绿色的全包塑胶防毒衣,这张脸配上这杆枪,立即关联起上世纪初在庄园里打猎的外国贵族生活。
这衣服非常厚,他在里面加了个充氧罐,脑壳一盖上,温度透不出,水进不去,气息全无。
啧,不会被劣鳞感知到了,好办法!
友好的态度和敬畏的尊称没能起效,枪口怼得恶狠狠。
“你真不知道我?”
“这个,实在不好意思……”
透过几寸的黑暗,瞪着许渲充血的眼球,“我叫时子寒。”
嗯?是他吗?之前觉得自己应该在什么活动什么应酬里见过这个人,甚至加过联系方式的,实际上我并没有见过他?
“额……那个,好的,我叫许渲,后立生物高级医药顾问,您好!”说着话,许渲往自己身上摸一摸,哎呀,折腾这一趟,口袋里的东西都没丢!
在时子寒的警惕当中,无视他紧扣着扳机的手指,许渲摸出来一个防水皮面外壳的卡片夹,按扣打开。
缓缓从里面抽出一张雪白的名片。
正面是职务和联系方式,背后是后立生物的大LOGO。
比巴掌还小的一块白色,与整个阴暗的空间格格不入,只被许渲捏出来两个泥手印子。
挪动自己另一只受伤更重的手臂,颤抖着举起来,双手递上!
果然是兜头一巴掌。
看他那错愕呆滞的表情,其中甚至混杂了一点被戏弄后的屈辱,额角上渗血的许渲特想笑。
没有迎来爆发,反而得到了焦躁,听见他念叨着“来不及了”,许渲适时补上一句,“您是做什么的呀,那个,我的名片您还要吗?医疗采购方面的需求我们都可以的!”
砰的一声枪响,弹丸打在了身后的岩壁上,“喝泥浆喝傻了吗!在我的公司待了那么久,我的实验室都被你们毁了!别废话了!告诉我,闻归溁在什么地方!”
“噢!是时总啊!”许渲做恍然大悟状,“哎呀呀,之前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啊,您公司被歹徒给闯进来,可与我无关呐!”
不管怎么追问,他真不知道闻归溁在哪儿,非常诚恳,“如果我知道,肯定就告诉您了呀!”
怎么着,你能打得过他吗?这句嘲讽的潜台词在表情上显示的明明白白。顺便,许渲往后一指,非常贴心地提醒,又是一波泥水混石块混建筑碎块从远处涌来。
“起来!跟我走!”时子寒用猎枪威逼着许渲就范。
看起来训练有素,这猎枪是单发的,他刚才打在石块上示威,华贵的古董老枪是真的好用而且有杀伤力。引起关注的是,这家伙可能真的接受过贵族狩猎训练,上弹速度非常快,一抬手就重新装好上膛了。
有钱人玩的东西是和老百姓不一样哈,不知道闻归除了商务伪装之外有没有在成长路上培养出其他技能来。
我不知道闻归在哪儿,他倒是也没想要把我给就地解决……许渲艰难地爬起来,“时总啊,那个,您带了治疗药物了吧,你看我这个……走不动啊……”
“啊?我带……”反应过来,枪口狠杵许渲后背,“给我走!”
嗯……这个NPC不好骗。许渲塌着肩膀,一瘸一拐往前挪。
准备的倒是很充分,防毒衣都穿着呢,怎么做到泥浆只沾到小腿的,那下面全都是好几米深的泥巴啊!
他凑这个鬼热闹是想做什么呢?哼……莫不是对闻归迷恋过度了?
再一次跪倒在斜坡的石壁上,累得很,痛是没那么痛,技能点已经自动屏蔽了一部分,但仍然痛到这个程度,说明伤的不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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