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雨声不见停歇，苏原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手机屏幕，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打字。

「我：不能，降灵的本质是降下灵魂，所谓的灵魂信息和肉|体信息应该都是作为外来灵魂本身携带的情报，按理说是一体的，不存在只单独降下任意一方」[已读]

「五条先生：就是这个！你很懂嘛，果然得找专业人士」

「五条先生：我这里刚好有一个可以佐证的特殊案例，就是31号晚上你在涩谷遭遇的诅咒师，我看了你的任务报告，是你昏迷后发生的事」

「五条先生：那个诅咒师只针对肉|体信息的降灵出了岔子，外来者的肉|体强度胜过了被附身者的灵魂强度，导致外来者灵魂苏醒并直接夺取了附身身体的主动权」

「五条先生：照这个看来，所谓的只降灵肉|体信息，无非是在灵魂信息和肉|体信息都具备后，保证外来的灵魂不被唤醒，让被附身者的灵魂占据主导」

大半夜的，自己跟自己聊上了啊。

说到底只是想梳理思路吧。

苏原放倒背包，在长椅上斜靠着躺下。

不过那条情报可以，不知道有没有案例报告。

……

「五条先生：但是反过来就完全行不通了吧」

「五条先生：灵魂会反作用于肉|体，如果外来者的灵魂已经苏醒，那肉|体信息必然会同时取代被附身者，即使保持外表不做改变，最基本的咒力也会更迭」

「五条先生：所以如果出现死者降灵后，灵魂还是熟悉的那一个，但咒力和原本完全不同了」

「五条先生：你认为存在这样的可能吗」

……啊？

往上滑了三页消息，苏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

这都是什么，这个世界的尖端知识理论？

一看时间凌晨两点四十，雨都停了。

这人是不睡觉的吗？

「我：根据你上面的推论，如果被附身者的肉|体无法被外来灵魂携带的肉|体信息覆盖，或者这种覆盖无法维持，那外来灵魂应该是会受到被附身者灵魂的压制吧？」[已读]

「五条先生：是的，会被彻底压制进被附身者体内，我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我：那也许和被附身者的术式有关？如果术式特殊，比如可以在维持自身肉|体情报不被覆盖的同时，像都市传说里的灵媒那样容纳外来的灵魂，或许会有类似的效果」[已读]

「五条先生：不会，对方最终展露的术式和降灵没关系，我甚至觉得是外来灵魂本身的生得术式」

「我：也就是说死者的灵魂降下后，咒力和原本完全不一样了，但术式类似？」[已读]

「五条先生：对」

「五条先生：你怎么看」

「五条先生：假设也可以，任何想法，我只要一点思路」

假设啊……

「我：有这个可能」

一旁的手机震了震，是暗网的消息提醒。

苏原仰头看了会儿站牌遮雨棚上断断续续滴下的雨水，再度拿起手机。

消息还停留在刚才的页面。

「我：有这个可能」[已读]

没必要提这个。

但提就提了，也没什么所谓。

「我：如果外来灵魂无法维持住对被附身者的肉|体信息覆盖，但是在暂时的情报覆盖期间，用特殊手段彻底压制或抹除掉被附身者的意识，强行夺取身体的主导权」[已读]

「我：就可能达到你说的灵魂相同，但咒力不同的效果」[已读]

「五条先生：特殊手段？」

「我：对，假设，无例证」[已读]

「五条先生：这种思路啊」

「五条先生：但在那个阶段，外来者和被附身者的灵魂应该处在难以分割的共存状态吧」

「五条先生：就我所知，即使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在肉|体信息不能维持覆盖时，也会直接被附身的容器压制」

「我：是这样，所以需要特殊手段」[已读]

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比如他可以无视等级调伏咒灵的咒灵操术，就能随意抹除被调伏目标的意识。不过也只针对咒灵。

所以在通过咒灵构筑出让他得以恢复意识并运转咒灵操术的实体躯壳后，还需要进行二次广义上的受肉才能回归到人类形态。

而结合刚才五条悟给出的信息来看，他认知上的广义受肉有些近似于这个世界的咒物受肉了，只是不同于咒物本身“术师封存的部分肉|体＋灵魂”的性质，在他这里的前者是用召唤物能力模拟的罢了……

一套闻所未闻的流程下来只能说副作用不少，不单是失忆，他至今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能力失控顺着个不明所以的失误定位跑到这地方来的。

「我：至于术式，就像你说的，在以上前提下，时间久了自然会随着灵魂的反作用逐渐刻印在被附身者的肉|体上」[已读]

「五条先生：难以想象要什么样的特殊手段，但确实存在可操作性」

「五条先生：很有启发，谢了」

「我：客气了」[已读]

「我：五条先生是在国外吗？有时差？」[已读]

「五条先生：？」

「五条先生：哦」

「五条先生：没有，只是没睡着」

“……”

「我：睡不着可以考虑去找个夜班上，很管用的」[已读]

「五条先生：正在上啊，就在任务路上」

凌晨三点？

「我：很辛苦啊」[已读]

「五条先生：还好啦，最近情况特殊，会忙一点」

「五条先生：那先不说了，我到地方了」

「五条先生：今天打扰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强么，有点被卷到。

街对面的路灯闪了闪，一只遍身癞皮的咒灵正摇摇晃晃地挂在上面，螺旋状的尾巴绕着灯柱缠了几圈。

扑通——

像是突然没抓牢，灯顶的咒灵身子一歪，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路灯下方，等候已久的巨型“蜈蚣”猛地蹿起，一口将之咬住，随即摆动身周浮肿手臂跨过马路朝着这边游来。

苏原翻看着暗网的消息通知，随手拍拍召唤物的脑袋，输出术式把对方递来的咒灵压缩成球状。

清场打扫咒灵？又是一起咒物泄漏。这个看着不错，离得也不算远。

周边还有家大型医院，可以顺路去转转。

得了，他也找个夜班上去。

***

只要钱到位，灰黑色地带人员的办事效率高得可怕。

不管是凌晨四点被苏原叫去验收咒灵清理程度的委托人，还是下单二十小时内收到取货地址的苏原，都忍不住发出类似的感叹。

虽然前者的感叹听着不太礼貌就是了。

周末午间的车站人流不太密集，下了“夜班”的苏原找到出站口处寄存柜，输入收到的密码，从弹开的柜子里拿到了全套的身份证明。

——同时提供联网的官方户籍信息录入服务。

挺好，走出了异世界违|法|犯|罪的关键一步。

……

身份证明到位，苏原出了车站直奔附近营业厅，选择非日语的语言服务并填写申请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拿到了崭新的电话卡。

十一月转冷的气温让不少本地的居民换上了秋冬季衣物，他戴着拉至眼下的面罩走在几个围了围巾的年轻人旁边，倒也不怎么打眼。

就是有点累了，像只来错了地方的游魂，太阳一晒脚步都有些发飘。还有从喉咙往下挥之不去的恶心酸味，难说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疲懒地垂着眼睛，侧身，搭上前方中年男人的肩膀。

“抱歉。”

在对方转脸过来前，他快走几步从对方身旁自然地错了过去，手指合拢将挣扎不止的咒灵捏爆。

是不太宜居啊。

今天还约了伊藤步购置物资装备，汇合地点定在……

苏原拐进街边开敞的店铺，在摆满透明塑料瓶的货架上挑了几种不同品类的薄荷糖。

虽然都是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味，但凉的总能比常温的口感要好一点吧。

结账时被柜台上堆叠的彩色玻璃罐吸引了视线，他随手拿起一罐晃了晃，听着里面各色糖球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心情仿佛也随之轻快了一些。

甜的东西，即使并没有很爱吃，也不可否认是属于看着都会让人心情变好的东西。

“请把这个也一起。”

他把玻璃罐递过去，用英语对店员说。

……

“收获颇丰啊。”

【吃糖吗？】

“不用了，谢谢。”

白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将约定的时间卡得一分不差。苏原拉上车门，把背包和手中纹饰精致的纸袋放在后座，接过伊藤步递来的手机包装盒。

“一晚上三个委托，早上看到记录吓我一跳。现在呢，回去补觉？还是按原定计划来？”

【走吧，伊藤老板难得腾出时间。买完东西我再回去休息。】

“OK，那言归正传。情报筛选归类工作我找好了外包，外包的联系方式还有我的手机号都已经输进去了。如果有疑似高级咒灵相关的情报，我二次筛选后会直接通知你。”

伊藤步单手打着方向盘，把新车的几面防窥玻璃都摇到顶。

“空间相关术式消息悬赏已经挂上了，暗网、黑市都有，目前还没收到回复。不过这也正常，这类术式不常见，应该是得等。你说的可能和这类术式有关的咒灵以及都市传说我也会帮你留意。”

“另外明晚20点30分在隔壁山梨县有一场黑市，具体位置和拍品详单我明早8点前能拿到。”

“这场拍卖会规模不会太大，拍品质量应该一般，但内部的私人交易市场你可以去看看。虽然货物等级得碰运气，但种类还是比较全的，大部分也能现场试。”

“你之前不是说差把武器？你要找的咒具形制比较少见，应该得专人定制。但咒具使的消息目前还没有，我个人建议你先挑一把趁手的咒具过渡。或者直接定做非咒具的三节棍，这个我可以帮你联系，就是得多等一阵。”

【不用，我去黑市看看。】

探探这边的非管制圈子，遇到趁手的武器就挑一把。

他这些年在格斗上花得精力最多，学得也杂，常见的武器都会一些。平日里把三节棍作为常用武器，除了它攻守兼备、远近兼顾的特点，无非是意识到曾经的自己对这类武器更为熟稔。

——抓握棍节时被激活的肌肉记忆这样告诉他。此外其实也并不是没有任何关于身份的线索，已经形成的人格往往不会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改变，一些潜意识的习惯偶尔也会浮出水面。

只是找不到什么切实存在过的痕迹罢了。

能做的事情很多，让自己动起来就好了，执着这些毫无意义。

习惯性检查确认过没有外置定位器，苏原开始熟练地给新手机装翻译软件。

“别的目前就没什么了，说起来你的第一单委托完成得不错，委托人还给了200字好评，而且在这单委托之后就注销了账号。看上去像是解决问题回归日常生活了？”

【还算顺利吧。】

哦，那个是他让真人用委托人手机录完对方的供词之后，顺便登入对方账号写的。

【不好说有没有回归日常生活，反正问题是解决了。】

委托人也解决了。

“嗯，看你发我的图片，热情的委托人还送了你小羊雕像做礼物。”

【那个确切来讲是我凭本事自己拿的。】

“噗……”

汽车等在红灯前，伊藤步偏过头，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我看到川崎市的新闻了，真是个钓鱼局啊。”

“……”

“你是从哪找来的评论，搞得跟饭店好评似的，早上看到消息提醒我还以为是跳转的广告。”

……这得问问真人。

【大概就是从类似地方抄来的。】

【我下回抄个短点的。】

“下回……”

伊藤步把格式化的备用手机扔进座旁的扶手箱，摇头笑道：

“我都要替你未来的委托人感到害怕了。”

周末的商业街一眼望去尽是攒动的人头，苏原不太舒服地向上扯了扯面罩，收回视线。

【不用担心，我不会刻意插手委托人的个人事物。即使真的做了，也会处理干净避免麻烦的。】

“这我倒没什么，”出乎意料地，对方摇摇头，不在意地续道。

“暗网的身份保密工作还是做得不错的，据我所知像这单这种委托人亲自出面约见的比较少见。一般都只是个交接的地点，有时候还会通过式神进行交易。”

确实，凌晨那单的委托人就是驱使式神去完成的场地验收。

【所以是个设局的。下次再遇到这种我会注意。】

“嗯，也是我的疏忽，没有专门提醒你。等我回去整理一下这几年比较典型的委托案例，你有空可以看看。”

【好，谢谢。】

汽车顺着车流缓慢向前，驶向业内人士常用来定制装备的厂家。时间充裕的话，回程还能顺路去周边商场补充一下随身物资，以便后续的活动。

【那个雕像一会儿回去给你，之前拿来压制过咒灵，目前已经破损失效了。内部还有一点咒力残留，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散。】

给手机装上防号码定位的改号软件，苏原想起包里委托回收的雕像。

“失效的咒具？听起来价值不高。”伊藤步转动方向盘将汽车开往路牌示意的停车场。

【但是纯金的，实心，融了能值些钱。】

“嗬！”像是一下子来了兴致，这位白手起家的女士发出一声夸张的感叹，随即语速加快，经验十足地安排起来。

“那没必要融，我看照片里雕工不错，等回去在我店里放几天，没问题的话到时候编点玄乎的来历故事，价格能翻几倍。”

【……怪不得你能赚上钱呢，可以啊伊藤老板。】

“哈哈哈，过奖过奖。”

没错，本章的夏油和五条进行了深度（学术）交流！（狗头叼玫瑰.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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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