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基地

会议室中一片宁静,连带着以袅也没能说出话。

“我的眼睛怎么了?”以袅盯着知闻,反复回想着这句话,“他是什么意思,我的眼睛该怎么了吗?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之前认识我。”如果刚刚还只是疑问,那么以袅现在将它换成了肯定句。

他死死盯住了知闻。

“刚刚是净化了吗?”安德鲁揪了一下安德烈的衣角,安德烈神色不明,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周围沸腾起来。

“净化了,‘非抽取’的净化!”

“真的!知闻身上的‘沉沦者’气息全都没有了!”

“是不是……终于有救了……”

以袅面对这喧闹起来的氛围,眉毛微微挑起。声音还是那些声音,但自己却仿佛被洗涤过了一般,耳畔竟然变得清净了许多,整个人像是重获新生了,不再因为噪声而恶心得头晕脑胀。

净化不止对知闻一个人有用。

“可是为什么只有知闻一个人?”

一道声音从角落里突然飘了出来。随着这句话的尾音落下,整间屋子又重新陷入了沉寂。

对啊,为什么只有知闻一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几秒,随后转头看向以袅和知闻。他们目光汇聚、神色复杂,质疑的、绝望的,种种难以言明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如同被神明抛弃而陨落的废石,沉沉砸了过来。

我们怎么办?

以袅不清楚这种“净化”对哨兵的意义是什么,却切实地感受到萦绕在人群中的压抑与沉重,如同受到了句句无声的指责。他平静地回望,没有发出辩驳。

“他要跟我待在一起。”知闻对乔伊说。

乔伊终于明白了这人的动机。旋即他陷入沉默,眉心抽动了几下,像是在考虑着什么。

他看了一眼知闻,发现对方也在盯着他看,没有一点要把眼神收回去的意思:拽着张二五八万的脸,活像一个“你不答应就死缠烂打”的地痞流氓,顶多因为长得花里胡哨,所以是美化版。

偏偏这流氓还有胡闹的本钱。

乔伊妥协道:“先让人带他去白塔,你跟我去检测一下‘沉沦者’。”

知闻唇角漾出几分笑意,他摩挲指尖,仿佛还在感受二人适才遗留的温度。

“我去去就回。”他对以袅说道。

然而他的话没有得到应答。知闻望向以袅,却发现以袅也在看着他。

那眸光意味不明。

*

“您好,我是总部分派的廊道管理员吴屏,乔伊博士让我为您带路。”

乔伊临走前为以袅叫了一个带路者,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位。

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扔进人海冒不出头的气质,说话声音细小却语调平稳,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压住了眼神的灵光。黑色制服让他穿得板正,干净得不像样子,保守估计每天都得洗三回——布料看着都发毛了。一块在以袅记忆中出现过数次的冷金属在衣襟上熠熠生辉,大抵不时就要被主人认真细致地擦上数遍。

他挺胸抬头,目视前方,站得跟个标兵一样,看起来很以自己的这身装扮为傲。

以袅扫了一眼,发现吴屏的手上戴着一副同知闻相同的黑皮手套。

“手套也是制服的标配吗?”以袅开口问道。

“……不。”吴屏顿了顿,声音比开始更加洪亮道,“这是我个人的喜好。”

他们从会议室慢慢踱步,这次移动的速度不快,以袅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这块地方。

“真神奇。”他状似无意地开口。

“您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吗?那难怪。这里是人类联盟的中枢基地,仅是建设就投入了极大的资源和人力。”吴屏的语气带着些许兴奋。

“即使是‘末日时代’后资源紧缺?”以袅试探着接道。

“即使是从‘末日时代’以来。”吴屏露出一个与有荣焉的笑,“数十年前,天灾突发。全球高温下,覆盖千里的冰川迅速消融;臭氧层大幅削弱,沙漠化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土地上蔓延,没有任何一个人预见了气候的巨变。”

“那段时间真是灾难,冷热不定、地震频繁,在最后一场酸雨中,疫病爆发,人类数量急剧下降到灾难前总人数的百万分之一,这段时光被称为‘大末日时代’——”吴屏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向以袅,“抱歉,这些你是不是都知道,我是不是说多了?”

与其是说多了,倒不如说刚刚好。

“没有,很难见到有人能够对那场灾难有如此详尽的认知。”以袅适时随口恭维道,他惯会看碟下菜。

“正是灾难造成毁灭的裂纹,我们才能见证后来人类荣光下的伟大。”吴屏说,他露出崇尚和向往的神情,带着真心实意迸发出的对某个物种、族群的敬意。

以袅对吴屏微笑,事实上他对这些统统不感兴趣。

“然后呢?”他追问道,“后来发生过什么?”

此刻他们恰好经过那条与以袅来时相似的玻璃长廊,但走向似乎并不一致,于是以袅判断这是另外一条路。

“此后我们度过了一段相对平和的时期,生活重新步入了正轨。为了统筹使用手头的资源,世界放弃了以往各自为政的状态,重新合并为一个‘人类联盟’。联盟管理着普渡城,给予人类和平稳定的生活,她维持着社会的运转,努力创造下一代的繁荣——而联盟的心脏就是我们脚下的基地。”吴屏有些澎湃,他停住脚步,从长廊的玻璃外望出去。

“看,这是人造的杰作。”他的指尖点了点那道屏障。

然而,从以袅的角度看出去,廊桥的屏障外只有一片无尽的漆黑。

他挑眉。

“这里是基地风景最好的地方,可以俯瞰整个普渡城。”吴屏转头,看向以袅。

“是。”以袅回答。他试图挑起另一个话头:“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哨兵居住的地方,我们称之为‘白塔’。”那股向往的表情重新出现在了吴屏的脸上。

“时代无名的英雄们。”他赞叹道。

白塔。

这个名字在以袅的脑中回荡,他恍惚觉得熟悉,似乎很久之前就与它相处了很久;却又觉得陌生与抗拒,就像相处了很久也只是尴尬的容身地,嗅不到任何归属的气息。

“你也是哨兵吗?刚刚没有见到你。”以袅摇摇头,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不,我不是哨兵”吴屏突然平复了热情。

他如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表情却无法立刻随之冷淡下来,于是一个稍显怪异的笑容僵在了吴屏嘴边。他抿抿唇,加快了脚步。

“再往里走,就是‘塔’——”吴屏停在廊道尽头,他的话音突然顿住。

尽头的另一边,知闻出现在他们面前。

以袅挑眉:“这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辛苦了,接下来我来带他过去。”知闻笑眯眯地向吴屏挥手,态度熟稔。

而吴屏只是嗯了一声便颇有些高傲地撇过头,脸上刚刚还焦灼的表情莫名奇妙在一瞬间变得七上八下起来,连以袅告别的招呼都没回应,转过身便从廊道匆匆离开。

甚至用的还是小跑。

尽管整个过程他都在努力表现得镇静,甚至差点踢起了正步,然而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仍是如耗子见了猫——明明是个没做什么见不得人事的良民,但看起来心虚得却像半夜三更撬了知闻保险箱。

以袅奇怪地看着吴屏的背影,又瞧了眼满脸带笑还挥着手的知闻,暗道:“难道是旧情人相见分外眼红?看起来不像和平分手的。”

他不自觉将这句话说出口,引得旁边还在乐呵呵笑的知闻突然猛喷了口血:“不是……别瞎猜啊,小心我告你诽谤。”

*

知闻从震撼中脱离出来耗了点时间,而以袅等着他。

“所以你是谁?”以袅看着面前的人。他停在原地,没有急着跟随知闻继续向前走。

“我以为你已经认识我了。”知闻耸肩,露出一个微笑。

“我只知道你的名字,知闻。”以袅说,“而你已经带走我两次了。”

“两次?”知闻侧脸看向以袅。

“一次在巷子里,你把我带到了这个——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儿究竟是什么鬼地方。”以袅掰着手指,“还有刚才,你把我从实验室划到了……白塔。”

知闻扬眉:“你还记得我们两个在巷子里见过?”

以袅:“只记得去过,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闻盯着以袅的脸,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哦……”

“那你想不起来别的什么吗?”他继续道,表情却添了几分若有所思。

以袅看着笑得“人畜无害”的知闻,莫名其妙觉得有点上火。他情绪一向内敛,第一次短时间内起伏这么大——这让以袅陌生的同时又觉得奇怪,他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勉强把烦躁感压下去:“如果你想告诉我的话就说,不想说就闭嘴。”

知闻笑着说:“说什么?说你在大马路上对我见色起意,试图霸王硬上弓?”

以袅嗤笑道:“胡说八道。”

知闻很无奈地耸耸肩:“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

以袅面上反应淡淡,笑了一下:“不可能。”

他下意识就开口否认,然而看到知闻一脸肯定的样子,那坦然中又带点哀怨的神情被他拿捏得十成十,看上去一点都不像装出来的。于是以袅又忍不住怀疑人生——他当时浑浑噩噩,是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对知闻做了什么。

而且——以袅盯着知闻。

那张脸实在是对他胃口——也不对,估计是对所有人胃口。

漂亮和美丽是客观的。

知闻笑容的弧度加深,他看着以袅,似乎很满意他现在被堵得哑口无言的状态,直到欣赏完毕,他才抬起那只完好的胳膊,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吧,没有。”

以袅吊在心头的那口气终于松懈,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朝实地上坠了下来。但他一脸平静地看向知闻,连眼皮也没有掀一下。

知闻依然是一张笑眯眯的脸,以袅发自内心觉得原来一个人可以那么欠揍。

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以袅再次深呼吸,把打人的念头压了又压。

“但你确实救了我。”知闻看着正在深呼吸的以袅,开口道。

以袅被呛住了。

空气被哽在喉咙口的感觉不太好受,以袅拼命想把话头咽下去,结果发出了一个小小的嗝音。他有点艰难地说:“……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知闻把笑忍回嘴边,眨眨眼睛:“下次一定。”

以袅张张嘴,又闭上了。他像是有点自暴自弃:“……你继续。”

“知闻,哨兵,十八岁。”知闻答道,“简单来说,我需要净化,你能净化我。”

十八岁,在以袅眼里还是个小孩。

“等等,是个小孩。”以袅下意识琢磨自己的反应,“那我的年龄应该比十八更大,且不止一点。”

“如果不净化会怎么样?”他心里突然松弛了一块,呼出一口浊气,问道。

“会死。”知闻笑着回答,他回答得很轻松,仿佛答案无关紧要。

会死。

不知道为什么,“死”这个字的冲击力极大,仿佛以袅刻在骨子里的触发器,提起来跟这个字眼有关的东西总会触发他神经上的刺痛——就像萧啸死在自己面前时,那滴无法解释为何会流出的泪。

“会死。”以袅小声重复道,知闻的声音像是在脑海中开启了无限回放,回放内容就是“死”这一个字。

方怀瑾一枪打死那名重伤哨兵的场景重新浮现在以袅眼前,还有安德烈的眼神,这不禁让以袅从心底冒出疑惑:他们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能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并且如此轻松坦然?

“所以如果没有你,我大概现在已经一把火烧了送去做化肥了。”知闻道,“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

以袅看着知闻,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怎么做到的?”知闻看着以袅,“净化。”

以袅很坦诚地回答:“我不知道。”

知闻看着以袅的眼睛,意外地没再追问。

“走吧。”几秒之后,他说道。

“去哪儿?”以袅下意识问。

“当然是白塔。”知闻笑了一下,“我们总不能在这儿站一天。”

“刚刚你和乔伊去干什么了?”以袅斟酌着问道,他走向知闻,两个人沿着衔接处的长廊向通道深处走去。

“关心我?”知闻弯弯眼。

以袅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没干什么,去‘抽取’那里检测一下是否真的被完全净化了。”知闻见以袅没有搭理他的玩笑,露出一个无趣的表情,“乔伊那长八百个心眼子的,眼见为实惯了,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不敢放下一点心。”

“‘抽取’?”以袅重复着这个词。

“哦,吴屏跟你说到哪儿了?”知闻问。

“‘末日时代’,人类联盟。”以袅回答,“这里是普渡城吗?”

“嗯……”知闻点点头。

一阵沉默。

“所以?”以袅抬眼。

“所以。”知闻垂眸。

“所以你还有要补充的吗?”以袅扬眉。此刻,他的心里不知为何充斥着一股子无名鬼火——他恨透了这种迷茫无措的空洞感。

“你想听什么?”知闻反口问道。

“所有的,异种、净化、抽取、暴走和哨兵。”以袅直视知闻的瞳孔,“最主要的是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以袅问道,“你认识我吗?”

知闻突然停下脚步。

“不认识。”他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知闻主动表现出回答的意愿倒是个进步,当听到这句顾左右而言他的否定,以袅竟然不由自主地泄了声笑出来。但他很快便忍住了,抿唇看向面前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小屁孩,心里冷笑着夸奖着知闻得天独厚的心理素质:“到这份上了还想演,是准备把我当傻子忽悠吗?”

他停下脚步,注视着知闻。

“我要活下去。”知闻说道,“我需要你。”

知闻很漂亮,尤其是一双很亮的蓝色眼睛,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会出现酒窝,所以当他很诚恳地看着某个人说出某句话时,请求很容易就能蛊惑人心。

以袅和知闻对视着,突然,他说道:“你没办法接受‘抽取’。”

知闻没回答,却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默认了。”以袅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哨兵似乎无法像普通人一样拥有等量的寿命。他们能够存活的时间与“净化”和“抽取”捆绑“在一起。

如果总结得偏激些,那大概就是:得到“抽取”,活下去;得不到,就去死。

而从刚刚发生的事情来看,自己拥有某种类似“抽取”的净化能力,起码对知闻有效。

以袅从不刻意企图自己必须掌控所有的真相,但起码死也要死的明白。于是他开口道:“你可以直说。”

知闻笑了一下。

*

那场持续了数十年的浩劫停止后,原本的绿地全部为黄热的沙丘所覆盖,残存的人类在此成立联盟,东拼西凑修了个聚集地——便是如今的普渡城。

他们度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

这群人取了“普渡众生”的名号,为人类生活的主城命名“普渡”——可究竟这城普渡的是不是众生,到底不得而知。而正当他们信心满满以为就此可以恢复以前的生活时,另一场灾难哼着小曲儿,跟进自家大门一样踹开了普渡城门户,向这苟延残喘的人类不屑地吹响挑战的号角。

普渡城的搭建得过于仓促,大量的设施都还没有建设完备,依托于原城区毁坏得最轻微的地方,几乎只有中心才紧急恢复了半类发达的水平。灾难摧毁了许多现代化城市,而由于人员、技术和设备的缺乏,导致人类文明一度濒临消亡。

根据联盟公报,普渡城建立在末日时代以前的某个储能国度,依托消耗该国的灾前储备和太空中残留的最后一颗人造卫星来维持目前的生活。

既然是储备,便总会有用完的那天。现在普渡城几乎被黄沙包围,掘地三尺也是个不毛之地,然而联盟却没有节衣缩食地夹紧尾巴过日子,相反,他们将娱乐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在超前消费和储备不足的尖锐矛盾下,不知道在坚持什么的联盟始终没有选择苟活。他们象征性地采取了补救措施:定期派遣搜寻队,到普渡城外围收集被灾难埋藏的资源。

刚开始派出小队的时候,倒还真能偶尔从外边搜刮点东西回来,但几个月以后,普渡城附近的区域资源似乎已经跟狗舔盘子似的被拿了个遍,即便是搜索了个底儿朝天也再没扒拉到除了沙子以外的东西。

联盟尝试让搜寻队扩大搜索范围,但为了防止普渡城附近的区域还有没捡的漏,也开始向通过审核的普通人开放一定权限检索城区附近的遗漏点。

问题就出在这儿。

渐渐地联盟发现,被“同意调遣”出去的,不论是普通人自发组成的分队还是装备精良的搜寻队,都再也没人回来过。他们失踪的原因不明,就算是在外突发意外事故,总要有什么传讯或者幸存者带点消息回来。但这些人却消失得无比突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连根头发都不剩。

随着全联盟失踪案在几年内飞速飙升——也许更主要的是普渡城资源逐渐见底,接连数起已经不算小规模的“失踪事件”终于引起了联盟中心的重视。

他们也没能再从已知的范围内踏出去半步过:地上走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就差从下边钻洞了,反正边境线没能再拓出去半分。

至此,上层终于封锁了出城通道。

起初,联盟试图派用无人机来调查。然而不论发出多少次超长续航型任务无人机、最后甚至是带上了无比珍贵的家禽进行诱捕,联盟始终都没能从带回的摄像装备上得到任何影响信息。

在当前的科技能力限制下,派遣几次无人机已经是极限。而在仅有的仪器中,也没有探测出任何自然环境大幅变动的现象。经过几番激烈的讨论,联盟方最终认定——城外的不明威胁物的目标是人类。

于是再三争执下,联盟提出了一个绝对谈不上“人道主义”的方案:由活人来当诱饵驾驶车辆出城,记录装备齐全,只求留下突发事件的影像资料。

虽然是以人命的牺牲为代价,但联盟中心终于得到了答案。他们艰难地从带回的变形摄像机中调出图像,而结果却令人感到无比绝望:影像中却出现了超出人类认知的怪物——它绝对不是已知生物,但也不像现存生物的变异体。

它们是人类存在以来从未认识到的某个新物种。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人类对这类新物种的唯一一个认知却是:它以人类为食。

没有任何科学理论能够解释它们的出现,唯心主义诞生以来终于第一次在人类认知中站稳了阵脚。

联盟没有公开人类目前的处境,力图降低恐慌。但在秘密执行清剿任务时,军队绝望地发现现有的所有科技型常规武器对于怪物来讲几乎完全不起作用——它们也并非只有先前记录下的那一种种类,而是各类奇形怪状、超出认知的物种,能力千奇百怪。

出动便是全军覆没。

联盟以“异于常识的生物品种”为含义,将这些突然出现的怪兽统称为“异种”。

异种无法被清除,死的人越来越多,普渡城岌岌可危。联盟几乎只是麻木地挑选那些能够让异种果腹的肉类,通过投喂来拖延死亡倒计时。

包围圈逐渐缩小,人类濒临灭绝。

在联盟焦头烂额得束手无策时,世界上的第一个哨兵出现了。

他突然出现在某次清剿活动中,是所有派遣军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哨兵的进化大抵是自然界对于人类最后一次馈赠,也许是因为这是另一种方式的“报复”。进化本身对于那些哨兵的而言也是一种生理上的剧痛,然而进化后的他们能够拥有与异种对抗的异能。但每使用一次异能,哨兵的体内将产生一定比例的负面能量,负面能量的积累比例与使用异能时的消耗相关。

消耗越大,积累越多,死得越快。

所谓死法,就是异能使用过度导致超荷时的“暴走”。那是一种完全放空自身能量的泄洪,死状惨烈,过程大抵也是痛苦的。暴走的哨兵完全丧失理智与感情,他们——或是说“它们”,会操控自身积累的负面能量异能无差别攻击周围所有活物。

此刻不能说它们有感知,也不能说它们没有感知,因为最先被这群暴走的哨兵杀死的往往是他们还活着时最亲近的人。最终,哨兵成为杀戮的机器,在将能力范围内一切生灵全部赶尽杀绝后自爆——比如第一位暴走的哨兵,他在白塔的家中亲手掐死了自己刚满周岁的儿子,将他炸成肉馅喷了自己满脸——而从那之后,所有进入白塔的哨兵开始默认与亲属分居,而哨兵也要定期接受科研院的能力试用期检测。

等耗到自爆时,他们自身的机能和所积攒的异能都已经枯竭了,整个人会拧巴成一条长虫样的干尸,然后皮和骨头混着残存的血肉炸开,最后除了一滩碎屑烂泥,什么都不剩。

好笑的是,暴走之后的哨兵能够将自己身为人类的那份潜能发挥到极限,因此爆发的能量会远远超出与异种战斗的输出。

杀异种时做不到的事,成为“异种”后全做到了,于是他们把这份让人成为悲剧的负面能量称为“沉沦者”。

为了避免自爆带来的伤亡,科研院尝试以每一次战斗的“沉沦者”积攒最大值进行估算,对哨兵的能量波动进行不断统计推测,并以哨兵最高的存活年份作为单位划分级别。

经过他们反复测算,大致的哨兵能力范围在0.5到10年不等。存活年限越久,能力越高,往往战斗力也越大。

同时,他们强制每名哨兵配备个人检测仪,当检测仪的能量波动达到峰值时,检测仪便会在胸口的位置爆发红光,意味着该名哨兵即将进入“暴走”。在达到峰值前,必须对哨兵采取队内了结方案——由队长负责,杀掉濒临暴走的哨兵。

这便是支队队长们身上总是佩戴特制枪和子弹的原因。它们威力巨大,装载特制枪弹,然而开枪后硝烟尽散的方向不是异种,却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但普渡城的危机并没有就此解决。哨兵这玩意儿似乎是老天爷凭心情投放的,数量毫无规律可言,甚至还有保质期,供应压根抵不上需求,于即将灭亡的人类而言无异于饮鸩止渴——他们数量稀少、体内能量难以储存在武器中释放,一个哨兵的死亡便代表人类一份战斗力的减少。

战力实在吃紧,于是为了延长每一名哨兵的使用年限,说白了就是榨干使用价值,科研院成立了专门研究科。而在第三个哨兵的死亡后,他们终于有了突破性进展,能够实现机器操作抽取部分“沉沦者”。

然而,抽取“沉沦者”的过程极其痛苦,如果不幸机器与哨兵的身体具有排斥反应,仍有一定可能性会导致哨兵的死亡。

这便是“抽取”——名称简单粗暴,但两个字背后的每一份痛苦并非都浅显易懂。

*

“暂时就想起来了这么多,剩下的等我想起来了再补充。”知闻道,他打了个响指。

以袅他看着知闻,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很轻的酸,拌着浅淡的疑惑与不解。

这人为什么能这么轻松?

以袅是向导不是哨兵(~ ̄▽ ̄)→))* ̄▽ ̄*)o

这是目前的我想到的把部分设定讲出来的最好的方法,如果阅读不是很顺畅请各位大大评论告诉我(鞠躬)

分段的方式我也还在探索中,现在这样密密麻麻感觉体验不是很好,让我再想想怎么办(比心)

最后最后最后,本来是打算在正文里逐渐表达这些信息的,但感觉自己笔力不足,就在这里写一下:

哨兵使用异能积攒“沉沦者”(负面能量),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暴走(死亡),用每一个哨兵能够积攒的最大容量(其实就是存活年限,科研院管这个叫使用期限)按月份年份分了等级

达到一定契合程度后,向导可以对哨兵引导、完全净化这些“沉沦者”(负面能量)

科研院研究出来了可以物理抽取“沉沦者”的机器。抽取是部分的,没有办法完全净化,而且过程很痛苦(生不如死那种),就是延缓等死过程,如果哨兵的身体与这些机械有排异反应,也有几率死亡。

所以成为哨兵蛮痛苦的吧,活着就很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无了。

——————————————

鸟:净化不止对一个人有用欸

我: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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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基地

当向导穿越到只有哨兵的世界(哨向伪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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