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朝霜末走后，禹绛渊并未回屋，而是坐在了一个石台上。

平日里朝霜末在下面练剑，他就在此处坐着看她练剑，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指出。

现在——

眼前空荡荡的，禹绛渊神色略有些迷茫。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而就在这时，院门的禁制突然被触动了。

禹绛渊抬眸，又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冷淡地看向来人。

来人却笑眯眯的，举起了手中的一袋吃食：“朝朝呢，怎么不见她？这个点不应该跟你一起练剑吗？”

“朝朝快出来，我给你带了最喜欢吃的月桃糕。”

禹绛渊眸色微凉，道：“她不在，最近也不会来练剑了。”

陆嘉林倏然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朝朝生病了？”

不然以那丫头的性子，除了病得下不来床，他还真难以想象风吹日晒、雷打不动来练剑的她会突然不来。

“不是。”禹绛渊垂眼，遮住了凤眸中的晦暗，“总之她最近不来，你也不用来了。”

陆嘉许一顿，凑过去拦住禹绛渊的肩膀，嬉皮笑脸地道：“怎么说话呢老禹，我是来看你的啊。朝朝不来没事，以后我准时过来陪你练剑！”

“……”禹绛渊道，“不需要。”

禹绛渊不咸不淡地回了陆嘉林几句话，院门的禁制又被触动了。

跟陆嘉林知道禁制密语，熟门熟路进来的不同，这次敲门的人很显然跟他完全不熟。

神识如水般迅速倾洒而出，禹绛渊剑眉一挑，和一旁的陆嘉林对视了一眼。

陆嘉林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没错，正是那位龙族太子。”

“咱开门吗？”

他话音未落，禹绛渊略一抬手，院门缓缓开启。

幽深凤眸对上了那双灿金眼眸。

四目相对，周围的气氛似乎都凝滞了。

陆嘉林咳嗽一声，笑眯眯地道：“龙师弟啊，你来有什么事吗？”

龙行阙金眸眯了眯，道：“我来找朝霜末。”

随着谈话，气氛松弛了几分。

禹绛渊冷淡地道：“她不在，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

此话一出，陆嘉林登时在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瞬间绷紧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又对上眼了，无形的火花一路带闪，噼里啪啦地在他们中间蹿个不停。

“老禹啊，还有龙师弟……”陆嘉林讪笑着上前一步，真怕他们打起来。

据说这位殿下脾气可不太好，至于老禹……那也不是什么善茬。

最终，龙行阙挪开了目光，嗤笑道：“不麻烦禹师兄了，我会亲自告诉朝霜末的。”

“师兄”二字，龙行阙咬的很重。

禹绛渊看他一眼，微笑道：“好，朝朝最近挺忙的。”

“朝朝”二字，禹绛渊念得很轻，莫名缱绻。

龙行阙脸色登时沉了下来，重重一甩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一句话：“多谢禹师兄提醒，我记住了，先走一步，不必送了。”

等脚步声走远后，陆嘉林觑着禹绛渊的脸色，干笑道：“龙族嘛，都是眼高于顶的。老禹你别放在心上。”

禹绛渊似笑非笑：“我怎会跟他一般见识。龙不就是衣物上的装饰吗。”

陆嘉林：“……”

很好，这是记住他了。

“但是——”禹绛渊抬眼看向陆嘉林，平静道，“他为何会认识师妹，你知道吗？”

以师妹的性格，是绝不会主动结识龙行阙的。

“那你可算问对人了，我还真知道。”陆嘉林精神一震，“龙行阙跟虞怀寒的关系好你知道吧。而这虞怀寒又管着万春堂，这一来二去的……”

陆嘉林一拍掌：“不就熟了。估计龙行阙就是去万春堂找朝朝了吧。”

“……欸！老禹你要去哪？”

禹绛渊不紧不慢地抚平衣角，淡淡道：“万春堂。”

……

朝霜末和钱星星一同搞“破坏”的时候，听她义愤填膺地讲述了昨天的事情，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据她所言，昨天来的那人是个世家弟子，颇有些身份，故而一来万春堂，就被管事点头哈腰的伺候着，满口应下了他的要求。

钱星星愤愤不平：“你都不知道刘管事当时那样子，就快要趴下来给那人当垫脚了，还不许我们告诉你，更别说把你的东西收拾出来了。”

朝霜末若有所思：“这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万春堂的活计在弟子们中是很抢手的，毕竟跟种植灵药，喂养灵兽等等活计相比，炼丹干净又轻松。当时朝霜末能拿到这份活还是因为运气好。

但，这远远不是一个世家子弟来抢的原因。

听钱星星描述完那人的长相后，朝霜末摇摇头，道：“我从未见过他。我想……”

“我可能是得罪什么人了。”

钱星星恍然大悟：“是了！不然一个世家子弟，图啥来干活啊，就为了那点灵石？”

“但是朝朝……你知道自己得罪谁了吗？”

迎着她担忧的眼睛，朝霜末笑了笑，道：“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久干，就当提前解放吧。”

一方面是为了远离虞怀寒，更多的原因——

是她想单干了。

一开始在万春堂干活，是因为刚刚踏入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朝霜末身无长物，急需灵石和炼丹的经验。

但经过这几月的学习，她早已学会了炼丹的基本操作，也能熟练炼制一些低级的丹药，譬如修炼必备的聚灵丹、静心丹。

朝霜末完全可以自己炼丹在门中兜售，而不是每日固定炼一锅丹药上交，只换取十块下品灵石。

钱星星听她说了之后也赞同不已：“可以啊。说实话，我觉得朝朝你炼制出的丹药比刘管事的好多了，肯定能卖的一干二净！”

“那刘管事也太黑了，仗着自己丹药堆出来的筑基，好意思每天占用你炼的丹药，还只给你那么一点点灵石……”

朝霜末抿唇一笑，道：“能卖出去就行。我到时候再研究研究中阶的丹药，就不用每天都卖了。”

“那真的太好了！”钱星星真情实感地为朝霜末感到高兴，“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药材或是丹炉，可以来找我。我们还可以帮你宣传丹药！”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天赋不行才来做了丹童。但朝朝来的这几个月，不仅没有看不起他们，还时常把炼多的丹药无偿送给他们。

不说别人，钱星星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凝滞已久的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让她，乃至他们，如何能不感激朝朝？

……

又聊了一会儿，朝霜末也该去上丹道课了，便跟钱星星告别，约好等她下午过来找罪魁祸首问罪。

钱星星也表示他们一定会都给朝霜末作证，说啥也要让那人付出“血与泪”的代价。

朝霜末刚走出万春堂，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红衣身影，脚步登时停住了。

她犹豫时，不远处那人大步流星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目标明确。

避无可避，而且现在转头离开也太明显了。

朝霜末只得站在原地，红色如火焰般滚滚而来，转瞬将她笼在了其间。

朝霜末能感觉有道灼灼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不由朝后退了一步：“……龙师兄，你有什么事吗？”

来人正是龙行阙。

他唇角紧绷，抬手捋了一把红发，冷冽凶戾迎面扑来。

朝霜末又悄悄后退了一步。

龙行阙很高，足比她高出一个头多，垂眸看人的时候，那双灿金双眸带来的压迫感更强了。

朝霜末开始琢磨是不是早上不小心惹到这位殿下了。

龙行阙开口，声音倒和他这个人不太相符，低沉磁性，尾音上扬，莫名给人一种疏朗轻快之感。

“朝霜末。”龙行阙先唤了一声，拢起眉头，“你已经知道了吧，你的活计被抢了。”

他眉骨下压，嗓音不悦：“谁干的我已经查出来了。那姓孙的不过是被人当刀使，真正的幕后主使是——”

朝霜末立马抬头看他。

“凌盈盈。”龙行阙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凌盈盈的身份，为何偏偏会针对一个刚入门三月的弟子？

但事实就是这般，凌盈盈的手段甚至称不上高明。那姓孙的平日里爱慕她，轻易便愿意帮她干了这事。

朝霜末一怔，还未等她细想，就听龙行阙继续道：“这件事你先不用管了。等阿虞回来，我会跟他说的，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阿虞指的是虞怀寒。朝霜末知道他们关系好，龙行阙也常常来万春堂探望虞怀寒，她也因此遇见过他好几次。

“多谢龙师兄，不过不必了。”朝霜末浅笑，“我不打算再继续干下去了。”

“你……”

龙行阙错愕，见面前的少女朝他客气地拱了拱手，便欲转身离开。

少女翠绿色的发带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像是春日柳枝，细弱却极有韧性，龙行阙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逐而去。

“等等！”

少女回头，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疑惑。

早已备好的话却倏然卡顿。龙行阙干巴巴地道：“那个，你注意安全，就怕凌盈盈又……”

她弯眸一笑，桃花眼中盈满了细碎的光亮，夺目惑人。

属于龙族的本性升腾而起，龙行阙灿金双眸暗淡几分，听她清脆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多谢师兄提醒。”

目送着那道纤细身影消失在视野后，龙行阙面上浮出了几分懊恼，下颔紧绷。

他怎么……就说不出来啊。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就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堂厨。

结果就，根本说不出口。

龙行阙烦躁地又捋了把头发。侍从小声道：“殿下，那我们现在去哪？”

“……”龙行阙面无表情，“千灵山。”

侍从傻眼：“哈？殿下您还没死心啊……”

龙行阙冷扫他一眼，咬牙道：“这次我直接等她下课出来，她肯定要去堂厨吃饭的。”

届时就算他说不出口，也能顺理成章地跟她一道去吃饭。

侍从嘀咕：“希望这次能顺利吧……”

……

千灵山。

丹道课在山上，朝霜末刚踏上上山的台阶，底下就来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为首那人穿了一身如云似雾般的华贵云裳，精致鬓发间点缀着各色首饰，偏温婉的脸映衬着都耀眼了几分。她下颚微抬，翩翩行来时宛如一位九天仙子。

——凌盈盈。

朝霜末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但不管心中怎样想，面上依旧平静地朝她拱了拱手。

凌盈盈早她几年入门，算是师姐。

打完招呼后朝霜末便径自继续上山，没再管这群人。

但她却不知，不光凌盈盈，她身后的那群人也都注意到了朝霜末。

实在是这位绿裙少女的长相太过夺目，足以让人忽视她朴素简单的穿着。她光是站在那里，就能轻易吸引到全部目光。

凌盈盈身旁的一位粉裙少女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地开口：“哇！这个师妹长的真好看！也不知道是谁的弟子。”

她惊叹不已，绞尽脑汁地道：“这么好看的人……我也就见过盈盈你的母亲了！”

“说起来，你母亲和她长的还有点像呢。”

来了来了！睡过头了QAQ

背着朝朝——

禹绛渊：朝朝。

龙行阙：朝师妹。

当着朝朝面——

禹绛渊（面无表情）：师妹。

龙行阙（僵着一张脸）：朝霜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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