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小胖墩一直在等,不是陈约随口胡诌,而是他确确实实听到县令府衙的人说过。
顾飞飞也没扑空,一进小胡同,就被这孩子扑了个满怀:“姐姐!包子哥哥呢?”
顾飞飞骤然被一个身高还不及她腰身的孩子抱住,登时手足无措起来,轻轻试着拍了一下这个小胖墩的脑袋,说:“他……有事。”
小胖墩道:“那姐姐,你帮我告诉他,我姐姐回来了。”
顾飞飞回答:“嗯,他知道。”
“嗯——我听说,是程县令找到了好厉害的人,打倒了那个坏蛋。姐姐,我感觉你就很厉害!”小胖墩小声问,“是你么?”
顾飞飞点点头。
“我就知道!”小胖墩说,“厉害的高手都不讲话,我一看你,就猜到很厉害。我是不是很聪明?”
“……是。”顾飞飞浑身不自在,想挣脱出来,又怕让这小孩子不开心,“你很聪明。你姐姐呢,还好么?”
小胖墩一听这件事,蔫了不少:“……她不太好,可能是我没有找到娃娃,姐姐瘦了很多很多,心情也很差。”
顾飞飞安慰他:“不是你,是你姐姐被……坏人欺负了。”
小胖墩说得颠三倒四,学不明白大人嘴里的腔调,但顾飞飞差不多能够听懂。
这位柳虹姑娘回到家,精神郁郁,父母从县衙得知了她的遭遇,也好生紧张了一阵,一家人久违地和美;但**散的伤害颇为严重,服用后的混乱更不必说,街坊邻居的风言风语声声刺人,柳虹遂愈发沉默寡言,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
顾飞飞早晨去了趟陈约的房间,偷偷拿走了一样东西,此刻就装在荷包里。
她捏了捏,说:“我去看看她,可以么?”
小胖墩不懂大人的心思,回答:“好诶,有人看姐姐,她一定不难过啦。”
顾飞飞被小胖墩牵着在前边走,陈约便让马车跟上。
顾飞飞没拜会过别人,贸然说完,走在路上,才有些茫然。她仔细回想,有人去顾家做客,都带些什么,于是找了一个水粉铺子去买东西。
好在程泉给了她一些银子,留作不时之需,结账倒没问题,只是这玩意花式繁多,顾飞飞全都不懂,只能乱拿。
小胖子家住得并不远,绕过几点条街就走到了,他先回去和父母说了声,顾飞飞站在门口等,不一会,一家三个人都迎了出来。
顾飞飞从前降妖除魔后,受仙门世家感谢,做弟子楷模时,只需往那一站。但眼下不行,这一家人客气又热情,顾飞飞只觉得自己该多寒暄安慰,又不知道说什么,借口去看柳虹姑娘,跑进屋。
柳虹的屋子没开窗,里边黑漆漆的,床上帘子拉紧,不肯露出里边的一丝一毫,浑像一个自制的牢房。
顾飞飞踩在地板上,柳虹听见声音,问:“你是谁!”
顾飞飞回答:“我……叫顾飞飞。”
柳虹问:“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看你。”顾飞飞说,“我杀了谢安顺。”
听见这个名字,柳虹整个人骤然声音一提:“他活该!”
顾飞飞说:“是。”
柳虹激动极了,她伸手抓住帘子,整张床都抖起来了一样,她恨恨地说:“他毁了我……他毁了我,他活该……”压下紊乱的呼吸,柳虹像是从哪里来了精神,说,“谢谢,谢谢你。”
顾飞飞说:“你没有被毁。戒掉**散,你就好很好。”
柳虹默然片刻,发出了尖锐的笑声:“……我好?姑娘,你不必安慰我。”
她说:“我自小,就要照顾弟弟;长大了,就被买去换钱。没卖到一个好人家,辱了清白,现在不过是一具肮脏的身体。”
她掀开帘子,披头散发地出现在顾飞飞眼前:“我哪里好啊。”
**散侵蚀了她的身体,她的脸色煞白,头发枯黄,瘦得吓人,脸颊直贴着骨架子,苍白的嘴唇干涸枯裂。
顾飞飞坦然迎接她的目光,说:“你只是不喜欢这里。”
柳虹笑了:“是,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又怎么样?”
“换一个地方。”顾飞飞取出一枚信物,回忆着陈约地说法,连同胭脂一块放到旁边,“你拿这个,去京城,找恒通钱庄,老板会收留你。”
柳虹听得愣了,她紧紧盯着那枚信物。
顾飞飞有点心虚地说:“就说……是陈约让你来的。”
半晌,柳虹问:“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我需要付出什么呢?残花败柳的身体?”
“不用。”顾飞飞也料想不到,不敢说得太细,只能大致讲,“你要去做事,自己赚钱,自食其力。”
柳虹再次沉默了,等了许久,她点点头:“好。”
顾飞飞说:“嗯。”
顾飞飞转身要走,又认为临行前,应该说一句话,才不显得奇怪,于是道:“你弟弟很难过,很想你,在街上找了很久。”
说完,她便推门离开了,旋即,屋子里传出了隐约的哭声。
柳家一家人都茫然而紧张地看着这扇门,顾飞飞侧身让出进去的路,小胖墩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少顷,向顾飞飞再次道了谢,两位大人才踌躇着走进去,几乎有点近乡情怯一样的战战兢兢。
顾飞飞站在门口看了看,反正没人理会她,正好省了她招架不了的场面,径自跑了。
一出门,她便看到了陈约。
陈约就靠在墙上等她。
顾飞飞的灵力有限,陈约**凡胎也招架不住太多的法术,伤还得靠自己休养。顾飞飞蹙眉走近,说:“你怎么——”
“乘车来的。”陈约悠悠道,“早上丢了一件东西,想问你有没有看到。”
顾飞飞顿时心虚。
“如果看到了,你就拿去,当我送给你的。原本应该亲手交给你,”陈约扶着墙站起,“昨天有些难受,忘了。”
顾飞飞想了想,问:“那她会去京城么?”
陈约笑道:“我只会骗人,不会算卦。来日未可知。往后回到京城,可以去看一看。”
顾飞飞伸手去搀他,陈约原想躲开,但是不知怎么,他却没能做出“躲”这个动作,而是眼看着自己搭上了顾飞飞的肩,被扶着往回走。
陈约想:“这太失礼了。”
回都回了,二人干脆去程泉那落脚。
程泉一见他们两个,先数落陈约一通,把他扯去床上。顾飞飞还要点陈约的穴位,却被陈约一把捉住了手:“不用了,我哪也不去。飞飞,你再点下去,我都躺得腰疼。”
她想了想,点穴到底有碍气血,于是作罢,改为亲自盯着。
程泉叫来了大夫,这大夫看上去也认得陈约,检查一番,得出了结论,这伤并非是一次击打所致,说是积劳成疾更为妥帖。
除此以外,大夫还罗列了一堆的毛病,挨个拎出来,将陈约一通说教,总而言之,就是:“你再不注意点,年纪轻轻落下一身伤病,以后还想不想活了?”
陈约被这大叔说得毫无还口之力:“……”
“这边事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程泉问,“哦,我是说老陈你养好伤后。”
“我想南下。”陈约看向顾飞飞,见她思索,道,“听闻南方有些草药,或许适合我。”
顾飞飞立即说:“我和你一起。”
程泉奇道:“草药?厉害了,你也有想治治自己这身毛病的时候?”
陈约道:“嗯,也不能总是如此。我近日行动不便,一起同行,恐怕要劳烦飞飞了。”
“……”程泉刚要说这人不养好伤就出门,眼神相接,却忽然懂了,“对,找草药得尽快,这玩意看日子的,早了晚了都没有合适的……你这人就是不拿身体当一回事,有飞飞跟着,我也好放心啦。”
顾飞飞听到这,也不好一定要陈约再休息下去,只得点头。
这便定下了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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