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特利同克里里亚星域面临的大麻烦，其实也是整个星际帝国的大麻烦，区别是对于克里里亚是近在咫尺，对于亚斯帝国是远在天边，火不烧眉毛眼不急。

虫族具体是何时出现在人类视野中，历史已不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人类拼尽全力在星际跃迁技术上取得了进展，人族大概率早就灭绝了。

在这场从个体差异到数量差异无一不巨大的，极不公平的对决中，人类永远在被迫逃亡。

直到约两百年前，亚斯帝国上一任皇帝突然公布，自己国家的研究中心研制出一种可以绝对迷惑虫母的精神链接的防御工事，可以保护所有亚斯帝国公民安然无忧。只有被纳入亚斯帝国版图的星域，才有资格在亚斯帝国的指导下建造防御工事。

哦对，那时候的亚斯帝国还不配称为帝国。

原本不同的种族和宇宙资源，较为平均地散落在各个星系所有支持生命延续的星球之上，由无数大大小小的国家共同组成的联邦，在亚斯帝国许出的无法拒绝的利益下迅速被瓦解，变为以亚斯帝国首都星为圆心向四方散射的星际集权帝国，距今已经有两百多年。

按照亚斯帝国的说法，当所有资源被集中在一起，规范管理，人类的发展会更为高效，但事实真的如他们所说吗？联邦反叛军对此会给出自己的答案。

***

“我猜你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克里里亚Ⅲ号的防护罩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对吗？莫特利总督。”

莫特利脸色青黑，随部下站在防护区X后方的矿山上，面前背着手持重狙炮的女Alpha在他对面架起准星，就像李副官之前开玩笑时说的那样，她只用一个人包围了他们所有人。

莫特利除却早年在军校学过一些战斗技巧，从来没有和人真刀真枪对战过，他第一次知道劣A与顶A的差距原来竟如此之大，在女人排山倒海般的信息素压制下，自己所有的动作都被对方看穿，哪怕再多一倍的人也无济于事。

强大的Alpha所说的话让莫特利心神俱震，防御工事——这份被全星际当作护身符的最重要的技术，对克里里亚星域就像一场镜花水月，他们从来没有真正理解其中的原理，只能按照帝国派遣的技术人才定下的流程按部就班地维护、监测、使用。

没有人怀疑过它的真实性，因为帝国首都星二百年来没有被一只虫族突破过防守。就连克里里亚的求援被驳回时，莫特利宁可放弃申请武装力量，也希望能有来自首都星的防御工事技术人才前来支援。

“不想被炸上天就让开，我给你看个好东西，看完你会感谢我的，总督阁下。”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在所有人耳边炸响，漫天尘土之中，所有人不得不捂住口鼻，似乎过了一个星纪那么久，阵阵轰鸣声减少直到结束，许多人耳朵里还有连绵不断的幻听持续。

“这是……！”莫特利目眦欲裂，被炸开的矿山之下，一个个晶莹剔透的椭圆球体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透过日光照射，隐约看到有几个球中心有黑影晃动，好像有什么活物呼之欲出。

“工兵级幼虫卵，有这——么多。”赛洛萝露出自登场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大笑，“喜欢吗？你的主人给你埋的惊喜，帝国的好狗们。”

赛洛萝：“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克里里亚一直没有大规模的虫灾，工兵级成虫却越过防护罩一只只往你老家基地冒了吧。这么一大批虫卵埋在地下，当初来给你们设计防御工事的帝**队怎么就眼瞎了一样没看见呢？”

莫特利感觉自己真的要晕倒了，然而此时没有人能搀扶他一把，因为他的部下们基因等级还不如他，有的被压制得趴在地上直不起身，有些则干脆被巨大的爆炸震晕过去。

莫特利：“这到底是为什么！？亚斯帝国还究竟对克里里亚做了什么？这群该死的，难道所谓的虫灾是人为造成的祸患吗！”

赛洛萝：“那倒不至于，你怎么会这样想？如果亚斯帝国真有那个水平培育出这种级别的怪物恐怕早就一统天下了，而不是只有可怜的二百年历史。只是人工繁育而已。”

“只是”，这个词用在这里十成十讽刺。

莫特利强自冷静：“你是说，N.A研究所并不是被帝国清缴了，反而帝国一直在支持它们的研究……”

赛洛萝：“我很庆幸你的脑子终于通畅了，发现帝国和那群疯子从始至终都是蛇鼠一窝。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样的实验很久之前就开始了，我想它大概失败了，所以这庄烂摊子就这样被随意扔在这里，虫卵们原本被这里的蓝晶矿压制陷入沉眠，直到你这个倒霉蛋过渡开采把它们的盖子全都挖了出来。”

莫特利用强大的毅力站直，为了自己的理想，他必须坚持：“萝莉女士，你特意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总不会仅仅为了看克里里亚星域的笑话吧。”

该死的李副官！非要起这么恶趣味的假名字！赛洛萝表情一瞬扭曲，大好心情不翼而飞：“诺斯商会要克里里亚全部的蓝晶矿购买权，定价我们说了算。”

莫特利没有丝毫犹豫：“可以。”不如说条件比他想象中宽松不少，居然只要购买权，莫特利还以为连所有权都要割让出去。

制定谈判计划的李副官表示，吊着胡萝卜使唤驴的道理，每一个成功的商人都应该懂。

赛洛萝补充：“还有你们府上那个Alpha，我们也要带走。”

莫特利瞪大眼睛。

“你不会以为你藏得很好吧？就你那错漏百出的总督府防御系统，和克里里亚星域的防御工事简直一脉相承。”赛洛萝嚣张地比了一个垃圾的手势。

莫特利一噎，还是不得不问道：“你们带走他……目的是什么？”

赛洛萝死人脸：“切片研究，你管得着么？”

莫特利脸色苍白：“我……”

赛洛萝不耐烦道：“这是必要条件，不然没得谈。”

莫特利闭上眼，咽下万种情绪：“如果他愿意跟你们走，我不会阻拦。”

不远处戴着监听器全程关注两人谈判的李副官听笑了，转头对凌寂道：“这老登还挺会找借口说服自己的，这是什么帝国主义自愿，有够好笑。”

凌寂沉默看着两人，没有接话。

李副官自娱自乐：“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如果是我早就明码标价拆开卖完了，一个器官组织卖个……”

凌寂低呵：“李！”

“说说而已，我又不会做那种一看就因小失大的买卖，”李副官收了笑脸，撇嘴，“谁叫我比起真小人，更恶心伪君子呢。”

赛洛萝见合作初步谈妥了，径直离去。

莫特利却在身后叫住了她：“你不是诺斯商会代表，你是反叛军的人，对吗？”

赛洛萝皱眉：“你想说什么？”

莫特利：“我确实不是什么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差点害死我所爱的人民。”

莫特利似乎被自己的言语刺痛，沉默半晌，又道：“但你实在不屑于在我面前演戏，你对帝国的恶意太大了，不像一个商人。”

赛洛萝放下枪：“是又如何，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

“确实如此，”莫特利颔首，“我只是在想，既然帝国不像我所以为的那样正义，那么联邦反叛军是否也不像我所想的那样罪大恶极？也许我从来没有想过努力去看清一些简单的道理。至少现在，是反叛军给了克里里亚生的希望。”

赛洛萝挑眉：“你想多了。”

莫特利：“影青……那孩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最多有些武力罢了，和你们这些顶级Alpha没有多大区别。你们不会害他，对吗？”

赛洛萝这次没有为他的话而停留，扛着重狙炮扬长而去，徒留莫特利在一片废墟狼藉中心怅然凝视她的背影。

***

星际历734年的6月10日，克里里亚Ⅲ号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雨。

混合着特殊药剂的人工降雨持续了整整三日，之后克里里亚的军区指挥官们分别带领着几千名克里里亚士兵，对X区所有的矿山进行往返上十次的地毯式搜索，将一个个尚未孵化的幼虫灭杀在襁褓之中。

影青也是其中一员。

他早就想为莫特利总督他们做点什么回馈这些日子的照顾了，绝不是为了逃避奥尔多教授的“星际社会民俗与人类语言心理学”课程。尽管他并没有士兵的编制，但还是和别人一样穿了克里里亚的军装，一身厚重的防护服在满山泥泞里穿梭，这种集体行动对他来说不但不觉劳累，反而如鱼得水。

寂夜军团的精英们自然是不可能下场的，他们只提供药剂配方和武器，之后坐在远处的飞车上假装监工。

“这就是凌寂说的那个小年轻？”李副官的视力不如赛洛萝，只能通过镜片上播放的高清画面看转播，“嚯，优质劳动力，天选打工人，一个人能顶十个人干的活。”

“也不知道凌寂是怎么想的，就为了让人心甘情愿跟我们走，冒这么大的风险让你去给莫特利那个老顽固做思想教育，换我当老大，总督不听话换个听话的不就好了？三两下搞定克里里亚。”

赛洛萝：“闭上你的破嘴。只要他能缓解军团长的精神力崩溃，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得，只是麻烦一点算什么。”

“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李副官不置可否，“等证实了他有用再说。凯医生那边什么情况？”

赛洛萝叹气：“最新一批的抑制剂已经在路上了，凯说这段时间消耗抑制剂的数量已经大大超过预期，让我们劝军团长不要滥用药物，毕竟是治标不治本的安慰剂。”

“好好笑哦，有本事他去劝。真Alpha就要敢于直面凌寂的……”

“直面我的什么？”

李副官的眼镜差点被晃掉：“凌寂？你回来了。事情都办完了？”

“嗯。”凌寂按了按眉心，“克里里亚星域外环的信号屏蔽装置已经差不多弄好了，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剩下的交给莫特利自己可以，收拾下准备回基地了。”

“我让你们看好的人呢？”

李副官笑着往远处一指：“喏，这不在那玩泥巴呢。”

“……”

凌寂：“你们还没和他说要走了？”

李副官笑：“不是你自己跟人约好的吗？”

赛洛萝单纯没想到凌寂动作这么快，站起来：“我去带他过来。”

“不用了，”凌寂把她按回车里，“我来吧。”

李副官看着凌寂几个飞跃消失的背影，摸摸下巴：“不对劲，不对劲！这种小事凌寂怎么这么积极？”

赛洛萝：“他可能是压制精神力暴动的关键。”

李副官：“那你何时看到凌寂对凯医生这么热情过？”

赛洛萝心道跑得快点这也算热情吗？

李副官看出她所想，道：“你不懂，如果影青不是个Alpha，哪怕是个Beta我都要怀疑凌寂铁树开花凡心初动了。星际不是很流行这种艺术创作吗？身患信息素紊乱的顶级Alpha遇上能治愈自己的命定小甜O，霸道总A秒变恋爱脑，红眼掐腰你别跑。”

赛洛萝对他的乱开脑洞无语：“可是他就是个Alpha，两个A是没有可能的。”

“怎么，你歧视AA恋啊？”

“你难道会歧视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吗？”赛洛萝觉得身为Beta的李副官根本不明白两个Alpha的信息素能彼此共存于同一屋檐下是件多么炸裂的事。

“也是，”李副官故意恶心赛洛萝，“如果凌寂能接受AA恋，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呢？”

炸药桶果然瞬间爆炸：“滚啊！不要把我对军团长的纯粹敬意扭曲成这种恶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