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端上一盘精致的刺身拼盘,虽说吃过了,招待人,桌面上总是得有点东西。
粽子看着,想到邱弋第一次带嫂子来,那时候他还只有夷城一家小店。
那天店里来了一批贼新鲜的鱼,粽子招呼他们吃了鱼排饭。
粽子有意用轻松,还带着点调侃的口吻,对余念说:“你知道你那时候走了以后,邱弋做了多少傻事吗?”
余念伸手够茶润喉,指尖微微轻颤着。她的内心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听。
粽子已经开口往下说了:“不是到处都找不着你嘛,手机也没通,邱弋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连夜跑遍夷城的每一间医院,问有没有一个叫方栀栀的人被送进来。”
粽子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余念的表情。
只见她的泪腺瞬间被刺激到,这是生理上骗不了人的,但是她却努力保持着平静,不想让人察觉到内心的变化。
粽子继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邱弋才接受你是和伯母一起离开夷城的事。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先是把自己关起来,发了疯一样读书,考上了央大。”
粽子特地看了余念一眼,他知道央大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邱弋上大学后,过年回夷城,和粽子吃过一次饭。
粽子问邱弋:“有嫂子消息了吗?”
邱弋摇摇头,告诉粽子:“我们约好,大学考同一座城市。她去北建,我去央大。我做到了,可是她却没在那。”
虽然余念只是平静地听着,但粽子还是留意到了,她捏着茶杯的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粽子:“邱弋说,做建筑设计师是你的梦想,所以毕业后,他就进了他爸爸的公司,以为行业相关,也许会有机会遇见,就这样过了六年。”
余念:“……”
来之前,粽子以为他会把余念感动哭,没想到说着说着,自己先情绪波动了起来。
他停了停,冷静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哽咽地说:“还好,邱弋总算是把你找到了。”
趁粽子埋头抹眼泪的时候,余念也悄悄用手背抹了抹脸。
后面的事情,粽子决定假装不知道。
他整理好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余念笑了笑,然后豁然地举起茶杯,对余念提议:“我们以茶代酒,碰一杯吧。”
余念遂粽子的意,举起茶杯,和粽子的茶杯碰在一块。
粽子咧嘴,仿佛一切就能这么简单地回到原轨一般,真心诚意地对余念说:“欢迎你回来。”
余念极淡地牵起嘴角笑了一下,表情晦涩难懂。
离开餐厅后,粽子把余念送回到小区门口。
余念的快递还在粽子的后备箱,粽子想起来,下车帮余念拿。
把箱子抱出来的时候,粽子终于把看第一眼时就想问出口的问题问了出来:“嫂子,你买的这是什么啊?这么大。”
余念接过来,说:“是行李箱。”
余念回答得轻描淡写,粽子也没在意,只过了一会,想象力的翅膀就张开了:“你买行李箱是要?”
余念:“旅游。”
粽子松了口气:“吓死我,还以为你又要走了。”
余念:“……”
粽子表情刚放心下来,马上又是一个凝眸。
灵感来得就是这么突然,粽子顿时心生一计。
……
当天晚上,送完余念,粽子直接飞奔赶到了邱弋家,大呼:“不好了不好了。”
邱弋相当习惯粽子的大惊小怪,姿态表情都是慵懒的,抱着个手斜倚在玄关上,淡定看着他。
粽子换完鞋,兀自走进厨房,咕咚咚喝完一大杯水后,气喘吁吁对邱弋说:“嫂子要离开中海了。”
听到是余念的事,邱弋表情微微一怔,很快又恢复懒散,没兴趣地躺回沙发,继续看电视。
邱弋的反应,有些出乎粽子的意料。
他放下水杯,走到邱弋边上,凑近他,疑惑脸,摊开手,意思:你这是什么反应?
邱弋手里握着遥控,眼睛盯着屏幕,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问:“你跑去找她了?”
粽子把旮旯角的懒人沙袋拖过来,在邱弋正前方坐下,很严肃要跟他讨论这件事:“对啊。”
邱弋调整了一个角度,把被粽子挡住的视线重新夺回来:“你跟她说什么了?”
粽子话都到嘴边了,想了想,邱弋不一定高兴他自作主张跑去跟嫂子说那些,于是把话吞回去,跳过邱弋的问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走了。”
粽子说完,盯着邱弋看了好一会儿,见邱弋就只是斜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粽子急着想在自己还在中海的这点时间里,帮助他们破镜重圆,看到邱弋吊儿郎当的样子,简直怒其不争,直接把他手里的遥控抢走,问他:“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邱弋懒懒地看了粽子一眼,散漫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不打算。
粽子起身反问邱弋:“六年前,你不知道就算了,六年后,你明明知道,还甘心让她走吗?”
这一句似乎还挺奏效,邱弋眼睑微颤,很快又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他又一次把视线投向电视,但其实从头到尾,什么都没看进去。
“算了,我还能做什么。”
粽子:“你做了什么?”
邱弋抬眸去看粽子。
粽子没放弃,又一次把沙袋挪过来,重新搁邱弋面前坐下,然后问他:“你跟我说说,找回嫂子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些什么?
粽子:“你有告诉她,你一直在等她吗?”
很显然,没有。
但这还需要说吗?
粽子:“你有告诉她,你从来没有停止过爱她吗?”
不仅没有,他还冷着脸反怼她,难道我是因为还爱你,才这么折磨你的吗?
粽子:“你有告诉她,就算她当初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你也没有怪过她吗?”
他没有说,他只是在她面前把玫瑰花扔进垃圾桶,用MUDE威胁她,当着她和陈遇的面,故意羞辱她。
邱弋有些茫然地看了粽子一眼,脑袋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是啊,我到底都在干嘛?
粽子:“你明明还爱她,为什么不去把她留下来,难道真的要等她再一次音讯全无,你再去找她?再去后悔?”
粽子说的是不错,邱弋:“可是......”
粽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硬生生把邱弋的话截断:“可是什么啊,她毕竟没结婚,去把她追回来啊,追的不行就用抢的,以前那个臭不要脸自恋狂,天不怕地不怕的邱弋去哪了?”
一番对邱弋的形容词完全是油然而出,粽子说完,是酣畅淋漓了,但依据他对气氛的拿捏,他有预感,接下来他怕是要挨打了。
在伴着心跳与忐忑的沉默之下,只见邱弋并没有动武,而是默默起身走向玄关,准备出门。
粽子的视线随着邱弋移到了玄关,看到他在换鞋,跟上去,问他:“你去哪?”
邱弋的表情都变了,终于有了一点少年时无畏的样子:“还能去哪,去把人抢回来。”
不想,粽子却拉住他:“现在?”
邱弋已经换好鞋,正上头:“干嘛?不是你鼓动我去的吗。”
粽子:“去!当然要去,但咱们能不能明天再去。”
邱弋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他不想再等了。
邱弋:“为什么要明天?”
粽子:“老大,拜托你也看看现在几点了好不好。”
粽子抬头,示意邱弋看点钟。
邱弋顺着粽子的视线,看到挂钟指针整整好停在十二点。
邱弋:“......”
当晚,邱弋一夜无眠。
粽子的一席话确实给了他一记大耳光子。
本来吧,他是要好好把栀栀重新追回来的,玫瑰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千不该万不该,在那之前,他看见了陈遇,然后事情就发生了转折,他就不淡定了。
之后他便异常好心,把他的栀栀远推越远,直接助陈遇一臂之力了。
于是,事情便发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
简直猪脑哇!
邱弋用棉被蒙住自己的脸,在黑暗中翻来滚去,悔恨不能自己。
他现在只希望天快点亮,好让他可以坦诚地告诉方栀栀,思念一个人到极致,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抱着这样的心情,邱弋一大早来到仲丘,本想直接上设计部找栀栀,却在仲丘大门口见到了她。
奇怪的是,她没有往大楼里走,而是背对着大楼站在门口,像在等谁。
仲丘大楼门口,余念穿着一件米色长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表情有些放空,秋风瑟瑟,更添一抹清冷气质。
余光里,人影来来往往,余念不怎么注意,直到有道声音喊她:“方栀栀。”
余念抬眸,光从眼睑洒下来,带着邱弋的身影,一齐落进她的眼眸。
看到是邱弋,余念的心情很是复杂,一方面,她心里还生着气,另一方面,又想到粽子说的那些话,最后,余念还是别开了目光,不打算理他。
邱弋走到她面前,看到余念对他的态度,自知是自己活该,带着认错和服软的意思,低眸唤她:“栀栀。”
余念表情冷淡,回邱弋:“麻烦邱总忘记掉这个名字吧,我现在叫余念。”
邱弋:“不要,我就要叫你方栀栀。”
余念:“……”
毕竟是公司老大,这样大喇喇站在公司门口和女员工对话,轻易就吸引了许多目光。
意识到身旁纷纷投来的视线,余念不知道邱弋又想干嘛,拧起眉头看着他。
邱弋才不管。
他现在一股脑想的,只有和栀栀复合的事,就算是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
“我们聊聊。”
余念还是抱着手,潜意识里想要和邱弋保持距离,是真的被邱弋那天的混账话给伤害到了。
余念:“我想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吧。”
邱弋:“我有。”
余念骨子倔,看邱弋的眼神并没有动摇。
邱弋今天也是势在必行:“你是想就站在大门口聊,还是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聊?”
语气里暗戳戳的挑衅,余念才不会听不出来,偏偏这招对她最不管用。
就在这个时候,身侧传来了喇叭声响。
一辆白色电动汽车停在邱弋和余念的面前,一个穿着衬衣西裤,打扮十分中规中矩的愣小伙从车里探出脑袋,客客气气对余念喊了声:“余经理。”
余念收起和邱弋置气的表情,转头冲小伙子露出礼貌的笑容,道:“来了。”
她准备绕过车身,上副驾驶座,才走两步,就被邱弋拉住。
有人看着呢,余念不想和邱弋拉扯,板着脸,克制地对他说:“邱总,我要工作了。”
潜台词:放开我。
邱弋看了车里的男人一眼,又看了余念一眼,松开手,扯了扯领带,越过余念,先一步绕过车身,坐上副驾驶座。
不论是车里的小伙,还是余念,都一脸堂皇地看着邱弋。
余念走到副驾驶座旁,看着兀自系好安全带的邱弋,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邱弋没回答余念,而是转头看向驾驶座不明就里的小伙子,对他说:“你好,我是仲丘地产执行董事邱弋。”
小伙子听到邱弋的头衔,立马有些手足无措,紧张局促起来。
他放下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往裤腿上擦了擦手汗,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特别尊敬地递了一张给邱弋,同时自我介绍道:“邱总您好,我是昭阳集团市场部的何宥千,请多关照。”
邱弋接过何宥千的名片,接着,转头冲余念一笑,多少带着点得意的意思,算是回答她的问题了。
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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