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热闹

温泉别苑位于京都城外,小别山下,是先帝赏赐给大长公主的一处精美别苑。

苑内有一处美容养颜的天然温泉,由于这一汪温泉的存在,苑内温度适宜。

车夫将马车停下,下车前,萧云栖二人整理了一下衣衫。

萧云栖虽不耐各种恼人的礼仪,但在外为了不堕萧家的面子,仍是要尽力装出个淑女的样来。

递上帖子,专门领路的下人带着姐妹二人往后园去,那是今日赏花的主地。

大熙民风开放,并不像北梁男女大防那么严苛。

是故走于游廊时,能见到不少风流公子簪花吟诗。

人陆陆续续到了不少,萧云栖一向不耐社交,他人问好,她能回个笑脸就已是礼貌。

有萧云婷在侧,给她省了不少事,和其他小姐寒暄交谈的任务一并交予了她。

“听说今日长陵王也会来?”

说这话的小姐,偷偷瞄了眼无所事事到数花瓣的萧云栖。

长陵王长相俊秀,脾气大方,没有一般皇家子弟那么的傲气。

为人又斯文,平易近人,饶是有萧云栖这尊拦路虎在前,也仍是有不少小姐盯上了他。

正妃当不了,能当个侧妃也是不错。

只不过萧云栖一向善妒,若在她面前流露出觊觎长陵王,少不得要被剥掉一层皮。

有不少目光落到萧云栖身上,她长的比花还要艳上几分,满头珠钗,穿着华丽,环佩叮当。

浓重的装扮没有将她压下,反而衬托的她娇美动人。

徐景玥捧花而至,见到萧云栖不由暗叹她哥眼睛倒是不瞎。

“郡主手中的可是素冠荷鼎?”

有眼尖之人看出了徐景玥手捧之花为何物。

徐景玥飒爽一笑:“没错,正是素冠荷鼎!”

惊呼声连连,不少小姐拥簇过去看这兰花中难得一见的绝品。

“这是母亲精心养育出来的,精贵娇气的不行,十株里就活下这一株。”

徐景玥抬手,丫鬟入内,她揭开丫鬟手捧红木盘子上的布,高声道:

“今日,咱们便以这兰为题。不管是吟诗还是作画,只要得了魁首,这幅头面便赠予她。”

头面一出便吸引了众人目光,流光溢彩,上还镶嵌着各种宝石,尤其是正中那颗硕大的红宝石,红的透亮,异常漂亮。

萧云栖前世成了皇后之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但仍是被这漂亮的头冠吸引了目光。

待听到得这头冠的条件,她立刻消了气。

她天生少了根弦,比吃喝玩乐她行,吟诗作画还是算了。

徐景玥眼扫一圈,落到萧云栖身上的目光比旁人的时间多些。

萧云栖兴致缺缺,随手揪下一瓣菊花,拿在手里捻弄。

徐景玥收回目光,问:“有谁先来?”

盯上这幅头面的人不少,徐景玥这话一出,小姐们面面相觑,大多数都不想当这出头鸟。

“我来!”

这位先声夺人的小姐,是礼部尚书的女儿。

自小饱读诗书,还曾拜于名人门下,是京都有名的才女。

见她出来,不少小姐皆叹今日这头面是到不了自己手中了。

徐景玥笑说:“好!安姐姐请!”

安舜华上前一步,朝着那株素冠荷鼎去。

兰香悠悠,风拂水面,涟漪泛泛。

安舜华一步一诗:

“幽谷出幽兰,秋来花畹畹。与我共幽期,空山欲归远!”

“与我共幽期,空山欲归远。”

徐景玥复了一句,赞道:“这诗甚妙!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今有舜华,七步颂兰!”

被徐景玥这样直白的夸赞,安舜华红了面颊,谦虚道:“当不得郡主如此盛赞,献丑了。”

礼部侍郎家的小姐万妙青附和说:“安姐姐这也是献丑,那我们岂不是颜面扫地?”

待她说完,小姐们七嘴八舌地夸安舜华的诗妙。

一众夸赞声中,一声冷哼极为不和谐。

萧云栖身子直起了一些,有好戏看了。

“你不如她颜面扫地于我何干?马屁精。”

这话竟直直是冲万妙青去的。

万妙青气的涨红了脸:“禄菀菀你这是何意?!”

这呛万妙青的禄菀菀乃是承远伯的幺女。

去岁,礼部尚书弹劾承远伯教子无方,纵容其子,不敬师长,不守礼教。

圣上听闻,不仅责斥了承远伯,还剥夺了其子世子之位。

至此,承远伯与礼部尚书结怨。

万妙青如此捧安舜华,惹得禄菀菀不快。

又是一声冷哼,禄菀菀眼一翻,毫不客气说:

“你是要颜面扫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还要我直白解释给你听不成?”

萧云栖身子往前探了一些,这不比吟诗作对来的有趣?

“都是姐妹,缘何如此争吵?成何体统!”

徐景玥脸上难看,这次赏花宴由她主办,这禄菀菀不管不顾岂不是下她的脸面?

禄菀菀知徐景玥惹不得,不想再为其父引来一次弹劾。

她当即服软,立刻变脸,收了火气,抬帕掩面笑说:

“都怪我一时嘴快,扰了姐妹们的兴致。我作画一副,给诸位赔罪。”

在场的小姐哪位不是人精,立刻附和着让场面欢笑了起来。

只万妙青还面露不忿,想说什么被安舜华给拦下了。

气氛再度和谐起来,吟诗作画好不热闹。

趁此机会,徐景玥来到萧云栖身旁。

“真是怠慢萧小姐了,不如我带你去后园逛逛?”

她也知萧云栖不学无术,让她吟诗作画定是为难与她。

不如趁早完成她哥交予她的任务,得了他那宝马。

撇下一众小姐独独带她去逛后园,萧云栖不傻,一想就知这其中藏着事。

她没有拒绝,扯出笑道:“那便多谢郡主了。”

穿过回廊,从影壁而入。

小径两侧种着青竹,光影斑驳,豁然开朗。

后园百花齐放,竟收容了四时之花。

再走进,闻得流水潺潺,漱石休休。

一方小亭后,青山重重似画,曲曲如屏。

“云栖妹妹!”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少年声音悠扬,如碎玉投珠,跃然入耳。

萧云栖看去,一片山景铺散开来,浮光霭霭。

阳光破雾而出,微尘泛金。

少年着红衫,如一团烈焰,奔赴而来。

云来去,青山碍。春日迟,春景熙。

引得萧云栖眼迷、心乱。

领她来的徐景玥不知何时离去,萧云栖退后一步,和来人隔开距离。

“乱叫什么?谁是你妹妹?”

萧云栖退,他便进。

她话毫不留情也不介意,嘴角高高扬起,满面春光。

他不随着她话说,自顾自道:

“我可是赔了我一匹宝马,才让景玥帮我见你。”

他一副委屈模样,直愣愣看着萧云栖,眼里全是她。

萧云栖心软了一点,下一刻就冷硬起来。

见着徐承望,萧云栖心里是有愧的。

她前世利用了不少人,也害了不少人。

践踏了他的真心,让他落得一个马革裹尸的下场。

他明明从小便立志当名游侠,纵览群山百川。

可为了她,陷入皇权争斗,孤身入军营帮她争夺军权,死于北梁铁骑之下。

到最后连全尸都不剩,只余一颗头颅,被送来了京都。

往事历历在目,让萧云栖揪心不已。

她心叹:“萧云栖啊萧云栖,你可真是个祸害。”

徐承望凑过来:“云栖妹妹,许久未见,你可想我?”

想吗?

午夜梦回,那颗呈于她的闭目头颅每每让她惊醒。

一切还未发生,她未入宫,他还活着。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不能再让他深陷其中。

萧云栖狠下心,再次后退,硬生生在二人之间撕下一尺距离。

徐承望心乱跳不已。

明明才不过一月未见,可为何像隔着数年。

不过一照面,他就觉着萧云栖变了。

哪里变了他说不出上来,可就是觉着她变了。

他没了见她之前的自信,忐忑问:

“怎么了,云栖妹妹?你若是不喜欢,我下次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是,我不喜欢。”

徐承望扬起的嘴角低了下来。

“徐世子,我不喜欢你。”

萧云栖拒绝的直白,她不愿再给徐承望任何念想。

干脆利落,最好残忍些,让他从此怨恨她,一刀两断。

“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只想当长陵王妃,你如此作为若是让鄞哥哥误会我了,我此生定不会原谅你。”

徐承望想说什么,在他出口之前被萧云栖打断。

往日徐承望觉得动听的声音,现下听来让他遍体生寒。

他觉得一颗心被泡在冰水里,泡得皱皱巴巴。

唇齿间尽是苦涩,连呼吸都让他疼痛不已。

他红了眼眶,想说的话,最后只变成了一句呢喃:

“你就那么喜欢他,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

他话说得轻,萧云栖本不欲回他,但想了想,既然要伤他,那便伤的再狠些。

只有痛了,他才不会忘记今日的痛。

“是,我只会喜欢鄞哥哥,不会喜欢你。”

徐承望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当见到萧云栖不耐烦的表情,又全部咽了下去。

他移开目光,低低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你知道便好。”

说完,萧云栖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转身,徐承望才重新将目光落回她身上。

他苦笑一声:“连背影都这么绝情。”

——“只有锄坏的锄头,没有挖不动的墙角。”

豪言壮语还在耳侧。

徐承望暗暗握拳,怎能因一次拒绝就心生退意?

“我就不信,我比不过长陵王!”

少年恢复心气,踏步而去。

待他彻底消失,亭后走出两人。

见到一出好戏的谢惟庸调笑不在场的另一主角:

“听得一番真情告白,王爷作何感想?”

周鄞吐出一口浊气,直言不讳:“这福气给你,你可要?”

“为何不要?”

谢惟庸打趣道:“能得美人如此青睐,可是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

“母后逼我要娶她,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有何可让人羡慕?”

想到萧太后的逼迫周鄞口无遮拦:“这萧云栖嚣张跋扈,蛮横无理,不学无术……”

谢惟庸合扇打断他:“王爷慎言,这非君子所行。”

周鄞抚额:“都怪我气糊涂了。”

“王爷,世人大多管中窥豹,一叶障目,或许你从未认真了解过萧小姐。”

周鄞脾气再好,也是王爷。

谢惟庸如此说,当即沉了脸,不善道:“谢兄,这是何意?”

谢惟庸似是没发现周鄞生气,摇扇道:

“你说萧小姐嚣张跋扈,谢某倒有不同看法。”

“谢兄,请讲。”

“我与萧小姐素未相识,在我看来,萧小姐拒绝徐世子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干脆,为人倒是果断!”

周鄞无奈道:“看来,你和她真是‘素未相识’。”

谢惟庸哈哈大笑:“虽是素未相识,但却一见如故。”

“啊?”

周鄞震惊不已,简直莫名其妙。

“我观她如此果断,定是断案好手!”

周鄞:“……”疯了吧?

这二人关于她的这一番谈话,萧云栖全然不知。

她回了花厅,桌面摆上了不少诗作和画作。

众人围着鉴赏,好不热闹。

萧云栖找了一圈,没见萧云婷。

厅内人多吵闹,她心绪不宁,干脆借口找萧云婷,又离了花厅。

恍恍惚惚,行至苑内温泉不远处。

“啊!安舜华,你疯了不成!”

萧云栖闻声,下意识走去。

见到泉边对峙二人,才觉不妙。脚步一动,躲至假山之后。

假山后不止躲她一人。

萧云栖咬紧了牙,腮帮鼓起。

简直是倒了大霉,还不如留在花厅听那些小姐们咬文嚼字,省得遇到言绥,冤家聚首。

和内心翻江倒海的萧云栖不同。

言绥从容一笑,道:“竟是遇到同道中人。”

萧云栖冷笑,谁要和你同道?

她抬步便要离开,和这人同呼吸一处空气,都要折寿!

手腕隔着袖子被人扯住,萧云栖眉目上挑怒瞪对方。

“你做什么?!”

言绥立即松开她,用手抵唇,示意她小声点。

“我要做什么,你不知吗?”

这话竟是和萧云栖的话对上了。

声音再度传来,萧云栖透过假山缝隙看见安舜华逼近禄菀菀。

言绥叹道:“言某不过躲懒,却遇麻烦事。想必萧小姐也不想卷入其中吧?”

萧云栖阴阳怪气刺了一句:“言太傅还怕麻烦?”

她这态度,言绥没觉奇怪。

他因勇毅侯一事已然和辅国公结仇,上行下效,萧云栖如此对他也正常。

“言某不过一凡人。”

凡人会怕麻烦,很正常。

萧云栖同样不想卷入麻烦之中,但更不想和言绥同处一地。

更何况,如今这个有萧府和萧太后为后盾的她为何要怕麻烦?

“凡人怕麻烦,但我可不是凡人!”

停在假山上的蝴蝶飞下,落到了萧云栖的裙摆上。

她狡黠一笑,明媚艳丽,宛如一株开的张扬灿烈,朝生暮死的朱槿。

她大声一句,言绥满脸错愕。

“言太傅?你躲在这假山后做甚?是有热闹看吗?”

幽谷出幽兰,秋来花畹畹。

与我共幽期,空山欲归远。

——清·汪士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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