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疯狗

萧云栖这次回萧府,带回了不少孤品医书。

一直到她离宫,萧太后都没能让她与长陵王见上一面。

马车缓缓而行,路有些不平,车内时不时便会颤抖一下。

商贩的叫卖声入耳,车外好一片繁华。

萧云栖翻阅着医书,视线不在其上,思绪已然飞远。

她重生回来已有不少时日,混混沌沌,全然没有什么章程。

时至今日,她仍是迷茫不已。

唯一只确定,她要远离皇宫。可远离皇宫,并非易事。

萧家需要她,萧太后需要她。

棋子想要挣脱棋盘,还需借助他人。

萧云栖喟然一叹,手中底牌实在是少的可怜。

前世她为皇后,手底下好歹不缺人用。

而如今,她只不过一闺阁女子,光是萧母一人,就能完全掌控她。

身边仆人,除了叶韵,皆是萧母的人。

她只要有所动作,萧母必然得知。

现在,她是束缚于人,举步维艰。

还是糊涂好,清醒了又没能力挣脱,反而苦恼。

重生于她唯一的好事,便是能够知晓一些后事。

但十六岁的萧云栖,脑中除了长陵王,就是吃喝玩乐。

在这期间,京都发生的大事,除了勇毅侯谋逆一事外,皆是不知。

萧云栖头疼起来。

以前的不学无术,终究是报应到自己的身上了。

“长陵王……周鄞……”

萧云栖轻声念着。

突然,她忆起一事。

前世,萧太后不停撮合她与长陵王。

长陵王不堪其扰,借口外出游历,又有周琅支持,遂长陵王远离京都在外游历,直到他及冠归来。

这或许是她能暂时远离京都的一个机会。

马车颠簸了一下,萧云栖医书脱手。

若不是她及时稳住了身子,少不了要磕到车壁。

“狱罗司搜查!车上何人?”

“狱罗司?”

车门处的布幔纹丝未动,车内人只略抬起音调发出一句疑问。

车外的叶韵靠近车窗,低声说:

“小姐,狱罗司的人正在搜查逃犯。”

萧铭旌所率的狱罗司,早就成了萧家手下的一把刀。

借着职能,狱罗司罗织各种罪名,以此抓了不少萧鼎的政敌。

如疯狗一般,咬下了无数“敌人”血肉。

“萧铭旌的人?”

“大胆!”

手拿画像的校尉抽刀,寒光凛冽闪过。

他上前,准备强制搜查。

“萧铭旌本人都不敢这样对我,他的狗倒是比主人胆子要大。”

叶韵拦住了他。

薄薄的刀刃在前,她无一丝畏惧。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

校尉这才注意到,车壁一角,刻着辅国公萧家的标识。

霎时间,冷汗从他额头沁出。

“小人有眼无珠,惊扰了萧小姐。”

说着,他抬手就往脸上打了一巴掌。

十分清脆的一声响。

下手不轻,眨眼他脸上就多了一个红印。

“望萧小姐见谅。”

车内无人回他。

叶韵瞪他一眼:

“下次再敢眼瞎,你这双狗眼,就别要了!”

车内,萧云栖忍不住笑。

这才几日,这叶韵仗势欺人的样子,便学她学了个八分相像。

朽木可雕也,这叶韵甚妙。

更妙的,当然还是她这个从萧铭旌那里把叶韵挖来的人。

那校尉一边甩着自己巴掌一边后退,嘴里连连求饶:

“是小人瞎了眼,姑娘教训的是。”

才退几步,萧云栖叫住了他:“抓的什么逃犯?”

这是又要攀扯哪个萧鼎的政敌了?

“回姑娘,是从建州潜逃来的逃犯。”

建州?

若她没记错的话,建州刺史方怀乃是萧鼎的人。

这是何意?要狗咬狗?

整一条街,皆被狱罗司的人封锁。

带刀校尉,来往巡查,查的十分严密。

“千户大人,在这!找到了!”

一阵骚乱。

紧接着是东西碰撞声响,再然后,是凄厉的嘶吼。

行进的马车不得不再次停下。

“发生了何事?”萧云栖问。

叶韵看去,狱罗司的人正拔刀在追捕两名穿着破烂布衣的嫌犯。

瞧着年龄不大,二三十岁的模样。

身材并不健硕,其中一人,似乎腿部有伤,行走不利。

“小姐,好像找到逃犯了。”

萧云栖探身掀起布幔。

那两人根本不是狱罗司前来缉捕的校尉的对手,借着周围摊贩的掩护也很快被逼于死角。

校尉挥刀,刀刀朝着人必死之处去。

“不对。”

萧云栖绷着脸,牢牢盯紧挥舞的刀:

“这不是缉捕,倒像是……”

——“杀人。”

戚不靡手抵唇咳嗽一声,吐出这寒凉两字。

被狱罗司的人一搅合,整条街一片狼籍。

空气杂乱,闻得让戚不靡快无法呼吸。

“咳咳咳、、”

他止不住的咳嗽,孙经亘及时递来一杯水,试探问:“司使,我们要插手吗?”

“咳咳、动不了。狱罗司负责逮捕,镇府司无权插手。”

孙经亘松了口气,他并不想和狱罗司对上。

狱罗司背后的萧铭旌不好惹,萧家更不好惹。

他偷瞄了眼戚不靡。

勇毅侯谋逆一事,便是萧鼎告发。他的顶头上司,势必会和萧铭旌对上。

上司他惹不起,萧铭旌他照样惹不起。

当官难,当别人的下属也难。

戚不靡嗅着杯中茶香,呼吸稍微顺畅了些。

“镇府司插手不了,自有能插手的人。”

一队人从楼下过。

孙经亘看去:“是大理寺的人。”

戚不靡笑而不语。

能明面上和狱罗司抢人的不过那几个部门。

京都府和刑部皆与萧鼎交好,不会为了区区两个逃犯与狱罗司对上。

除去这两个部门,就只剩大理寺了。

谢惟庸手摇折扇,从马车旁走过,目光短暂的在马车上的萧家标志停留了片刻。

正巧,萧云栖掀开车窗上布幔,不期然和谢惟庸目光相对。

谢惟庸一愣,很快回神。

他下意识勾起嘴角,桃花眼带笑。

微一颔首,大步朝前。

布幔落下。

车夫问:“小姐,前方堵住了,要绕路走吗?”

“不急。”

大理寺的人竟也到了。

大理寺卿应和同乃是已经逝世的大儒戎岱的学生。

戎岱一生教人无数,桃李满天下。

不止应和同是他学生,被流放戍州的勇毅侯戚淖,也曾拜于他的门下。

也就是说,大理寺卿与勇毅侯是同门。

勇毅侯谋逆事发,应和同屡次上折要求重审,皆被驳回。

戚淖被流放,应和同是唯一送他出京都的官员,可见关系之亲厚。

“大理寺查案,闲杂人等退散!”

狱罗司的人并未停止动作。

挥下的刀,就快落于人顶。

谢惟庸目光一凛。

张开的折扇脱手,飒然而至。

柔软的折扇与锋利的刀相撞,却不落下风。

挥刀的校尉,只看见折扇上一个斗大的“善”字。

长刀被打落,折扇收回。

谢惟庸摇扇,漫步而至。

“辛苦狱罗司的各位兄弟了,这两个逃犯与我大理寺正在审理的案件有关,我须得将人带走。”

谢惟庸满面笑容,比吹来的春风还要和煦几分。

伸手不打笑脸人。

但,萧铭旌不吃这一套。

狱罗司使的官服松松垮垮地穿在他身上。

萧铭旌打了个哈欠,眼下乌青,隐约还可见到外露的内衫的凌乱。

他拿起逃犯画像,踹了脚被谢惟庸打落刀的校尉。

“看准了没?别什么人都乱抓。这可是丢块石头都能砸到皇亲国戚的京都。”

萧铭旌弯腰,抓着其中一个逃犯的脸,对着画像来回对照。

“这瞧着也不像啊。”

他好似没看到谢惟庸,自顾自地说:“别想着糊弄,随便抓个人给我交差。”

校尉急忙说:“可不敢糊弄司使。”

“不敢?”

萧铭旌又踹他一脚,这次用的力气大,直接将人踹倒在地。

他唇边噙着一抹阴狠的笑,指桑骂槐:“不过一条狗,得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被暗骂的谢惟庸笑容未变。

看来他脾气很好,被这样骂还能维持风度。

“萧司使。”

萧铭旌佯装这才看到他,故作不解:“谢少卿怎也在此?教训下属被少卿撞见,让少卿见笑了。”

“这是萧司使的职责所在。我身为大理寺少卿,也有自己的职责所在。萧司使能否将两个逃犯移交给大理寺审理?”

萧铭旌一针见血:“这抓捕逃犯的活,似乎与大理寺无关吧?”

谢惟庸:“这两名逃犯与我大理寺正在审理的案件有关。”

“这样啊。”

萧铭旌来回踱步,为难的“啧”了一声:“有些难办。”

让萧铭旌放人,谢惟庸知,是难事。

但他身后是大理寺,于理,萧铭旌落于下风。

叶韵凑近车窗,低声道:“大理寺和狱罗司僵持住了。”

“萧铭旌拦不住的,大理寺说那两名逃犯与大理寺审理的案件有关,萧铭旌没有理由不将人移交给大理寺。”

叶韵:“那人要被大理寺带走了?”

车内的萧云栖笑着摇头。

“能带走,只不过……”

这位大理寺少卿,怕是小看了萧铭旌这条疯狗。

“既然这两个逃犯与大理寺审理的案件有关,那我也只能放人了。”

萧铭旌挥手,压着两名逃犯的狱罗司校尉接收到萧铭旌释放的信号,松手放人。

被松开的瞬间,那两名逃犯对视一眼,拔腿便逃。

才迈出一步,便停了下来。

他们低头一看,锋利的刀尖自身体而出。

刀刃上沾着的血,往下低落,在青石路上晕开。

两把刀同时收回,沾着血,重入刀鞘。

萧铭旌大声道:

“逃犯意图逃跑,被狱罗司当即斩杀!”

谢惟庸紧握扇柄,脸上的笑僵住了。

“不好意思了,谢少卿。”

萧铭旌一脸无辜:

“看来你们大理寺,只能带两具尸体回去了。也不知,大理寺能不能让尸体说话呢。”

谢惟庸眼中酝酿着狂风骤雨。

忽而,狂风息,骤雨停。

他露出笑。

“萧司使,谢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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