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分,气氛有些微妙。
云芷依旧歪在她的专属软榻上。
面前的白玉小几上摆着几样精致的菜肴,但她没怎么动筷,指尖捏着夜光杯,里面的酒液轻轻晃荡。
她目光时不时扫过安静侍立在殿柱旁的钢小铁,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还有一丝被冒犯后的冷意。
龟丞相下午带来的消息很明确:那根“幽魂草”毒针,追查到源头,指向了与人界接壤的“流霞泽”。
那里盘踞着一伙势力驳杂的散修和半妖,其中不乏一些专精炼器、或是觊觎各类天材地宝的亡命之徒。
动机不明,但显然,钢小铁这块“活着的、化形的玄铁精”,本身就是足以让某些人鋌而走险的宝藏。
殿内侍候的小妖们屏息凝神,连布菜的动作都轻了几分,生怕触怒陛下。
只有钢小铁,依旧维持着标准的待机姿态,仿佛这凝滞的空气与她无关。
云芷忽然放下酒杯,杯底与玉几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嗒”。
她没看钢小铁,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过来。”
钢小铁立刻转身,走到榻前。“陛下。”
“坐。”云芷用下巴点了点榻边的脚踏。
钢小铁依言坐下,金属身躯与木质脚踏接触,发出沉闷的轻响。
她坐得笔直,蓝光眼睛平视前方,落在云芷垂落在榻边、雪白柔软的狐尾尖上。
云芷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落在钢小铁的肩膀上。
沿着那被她打磨过、略显光滑的线条,缓缓向下,拂过手臂,最后停留在那个演练时留下的小小凹痕上。
她的指尖温热,与冰冷的金属形成鲜明对比。
动作很轻,带着审视、评估的意味,像是在检查一件属于险些被贼人惦记上的宝物。
钢小铁体内的低频嗡鸣几不可查地加快了。
她能精确记录下指尖移动的轨迹、压力变化、以及接触面持续上升的温度。
但无法解析这动作背后蕴含的情绪。
“还疼吗?”云芷又问了一遍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声音比刚才低柔了些。
“未配置疼痛感知系统。”钢小铁一板一眼地重复之前的答案。
云芷的指尖在那个凹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们想要你。”她陈述道,语气平淡,“想要把你拆开,熔掉,变成他们的兵器,或者铠甲。”
钢小铁的蓝光闪烁了一下。
“我的结构强度与能量层级,非普通手段可熔炼。
威胁评估:存在理论风险,但实际执行难度极高。”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云芷抬起眼,看向那双纯粹的蓝光,狐狸眼里没了平时的戏谑,只剩占有,“是本王不许。”
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透过那坚硬的金属,将这句话烙印进去。
“你是本王的。”云芷一字一顿,宣告主权,带着妖王与生俱来的霸道,“从你被献上寿宴那一刻起,就是。本王把你打磨成这样,教你认字算账,让你住在偏殿,你就是我的。”
她微微倾身,靠得更近,身上清雅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气,将钢小铁笼罩。
“所以,保护好你自己。”云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你的每一寸铁皮,每一道划痕,都属于本王。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能碰,懂吗?”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是妖王对她所有物的绝对支配。
钢小铁体内的运算核心似乎因为这过于复杂、充满情感(尽管是霸道的情感)色彩的指令而出现了短暂的迟滞。
逻辑模块无法完全解析“属于”和“不许”在非物权层面的深层含义。
但她记录下了云芷骤然提升的体温,记录下了那话语中强烈的维护与独占欲,也记录下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狐狸眼里的认真。
片刻的沉默后,平板的金属音响起,给出了一个基于当前数据逻辑所能推导出的、最直接的回应:
“指令确认。最高优先级:保障本体结构完整性,归属权:云芷陛下。
任何未经授权的接触、破坏企图,将执行最高等级反击协议。”
云芷看着她那认真“更新协议”的模样,眼底的冷意终于融化了些许,重新漾起一丝笑意。
她收回手,重新靠回软垫,语气恢复了慵懒:
“懂了就好。吃饭吧。”
她没再看钢小铁,自顾自拿起银箸,夹起一块晶莹的鱼肉。
仿佛刚才那番近乎宣誓主权的话,只是随口一提。
钢小铁依旧笔直地坐在脚踏上,蓝光眼睛安静地映着云芷用餐的侧影。
内部日志中,一条新的核心指令被加粗标红,置于所有程序之上:
【绝对禁令:禁止任何外部个体/势力对本体进行未授权接触、解析、破坏。违者,清除。】
【附属备注:所有权已绑定:云芷。】
晚膳后,殿内熏香袅袅,是安神的冷梅香。
云芷饮了酒,本就慵懒的眉眼更添几分醺然媚意,九条狐尾软软地垂在榻边,像一堆蓬松的雪。
她没让钢小铁回偏殿,反而拍了拍身侧空出来的大片柔软榻面。
“今夜,留这儿。”
钢小铁的蓝光眼睛转向那铺着厚厚雪貂皮的软榻,内部传来细微的“滴滴”声。
“该区域为陛下专属休憩单元。
我的结构与材质,可能对软性平面造成不可逆形变,并产生噪音,干扰陛下休眠质量。”
“本王说留下就留下。”云芷语气带着醉后的蛮横,伸手抓住钢小铁冰凉坚硬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往榻上带。
“你那偏殿又冷又硬,有什么好待的?本王这儿暖和。”
钢小铁被她拉得一个趔趄,僵硬的金属膝盖磕在榻沿,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似乎在进行激烈的逻辑冲突,最终,核心指令中“服从陛下命令”压倒了“避免造成破坏”。
她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凑近,半边身子挨着榻边坐了下来,努力将重量分布均匀,避免压坏那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皮毛。
云芷对她的僵硬视若无睹,自顾自躺下。
她翻了个身,一条毛茸茸、暖呼呼的狐尾极其自然地一卷,就搭在了钢小铁冰凉的金属大腿上。
“嗯……”云芷发出一声满足的感叹,脸颊无意识地在柔软的皮毛上蹭了蹭,“果然……降温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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