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在《独眼人部落文化研究》中记录了一个神奇的民族。
这个民族的人天生只有一只眼睛,这应该是一种基因缺陷导致的畸形,但在独眼人的认知中,这种畸形不是畸形,是正常的,长了两只眼睛的才叫畸形。
于是独眼人把所有出生就长有两只眼睛的正常小孩当成恶魔杀掉,只留下一只眼睛的小孩,长此以往,两只眼睛的基因就在这个民族中被清除了,这个民族只剩下一只眼的人。
正如汉族的图腾是龙,苗族的图腾有牛、鸟等,独眼人民族也有图腾,独眼羊是他们的图腾,同时也是守护神,所以在他们的墓葬中经常可以见到独眼羊壁画。
独眼人部落自古以来一直生活在悼青山中,从未离开过,在他们的传说里,山外面全是长着两只眼睛的畸形怪物,非常可怕。
陈青在书里写道,什么是正常、什么是畸形,或许并不是绝对的,它们是相对的概念。在一个群体中,跟大多数一样的就是正常,跟大多数不一样就是畸形;但在另一个群体中,这种畸形和正常有可能反过来。
独眼人有着非常高的数学水平和天文水平,他们在数学和天文上的成就不输于现代人,但是医学非常落后,社会仍然停留在奴隶社会,没有得到发展。
独眼人非常信奉鬼怪,那是因为山里真的有鬼,写到这里,或许在普通人看来是陈青魔障了,突然搞起了迷信,但在兰殊尔和左轻白这两个捉鬼师眼里却再正常不过。
独眼人世代与悼青山里的鬼共同生活,为了生存,他们发明出了非常厉害的驱鬼术。
这种驱鬼术左轻白和兰殊尔已经见识过了,就是成功驱赶了金绮月的那阵梆子声。
“梆,梆,梆,梆……”只要听到这种梆子声,四周的鬼就会头痛欲裂,难受得纷纷逃离。
悼青山很大,声音的传播距离有限,为了使梆子声响起时能覆盖整座悼青山,独眼人想了个办法,他们用巫术在悼青山上盖了个回声罩,这样一来,只要驱鬼的梆子声响起,整座悼青山都会有回声,“梆,梆,梆,梆”,这样的声音可以震慑整座山的恶鬼,警告它们不许轻举妄动。
这个回声罩,就是左轻白和兰殊尔看到的结界;这个结界,又是致使悼青山爆炸的因素。
梆子声不光有震慑作用,如果改变梆子声的节奏,还可以起到控制恶鬼的作用,若把梆子声的节奏改成三长一短,悼青山里的鬼就会像提线木偶一样以古墓为中心全部聚拢过来。
看完之后,古墓里的三人都有了主意。
路回拉了拉左轻白的手,说:“你不是说这座山太大,里面的鬼一个个杀杀不完吗?正好可以利用棒子声,把山里的鬼都吸引到这里来,来个一举歼灭。”
“好主意!”左轻白一只手回握住路回的手,另一只手则伸出去,路回知道她想干什么,也伸出手跟她来了个击掌。
小情侣默契十足,一伸手就知道对方要干什么。
电灯泡兰殊尔合上书,冷冷地说:“现在谁还说看书是浪费时间?”
“当然不是,看书真的有用!”左轻白笑眯眯地一拍手。
“周夙坚持让我带这些书过来,看来他早就料到了。如果他肯当捉鬼师,一定是一个不错的捉鬼师,可惜……”兰殊尔欲言又止。
“解数学题就能发出梆子声吗?”兰殊尔问路回。
“对。”
“那怎么改变梆子声的节奏?”
“解另一组题。”路回指着墓室墙上密密麻麻的题目说。
“就这么简单。”
“你要是觉得简单,你上?”
兰殊尔摇摇头,“我有自知之明,我搞不定,还得你来。”他拍了拍路回的肩膀,郑重道:“拜托了。”
“我觉得奇怪。”左轻白突然说,“陈青的书里说,独眼人的数学水平虽然高,但只有长老有资格学习数学,奴隶没资格。所以为什么要把启动梆子声的门槛设置得这么高?万一需要驱鬼的时候长老不在,奴隶们又不懂数学,那该怎么办?”
“他们就是要设置门槛,把驱鬼的技能牢牢掌握在长老手中。”路回说。
“为什么?既然与鬼为伍,这种技能不应该每个人都会吗?”
“以前我们还是奴隶社会的时候,也只有权贵能识字上学,奴隶没资格。”路回做了个类比。
想让奴隶永远当奴隶,就要让他们永远接触不到文化知识。这个道理,悼青山外的人懂,悼青山里的独眼人也懂。
三人行动了起来。路回继续解题,启动梆子声,把悼青山所有的鬼都吸引到古墓来;左轻白和兰殊尔两个捉鬼师守株待兔,在古墓周围布下捉鬼阵,等着这些鬼自投罗网。
先捉鬼,然后打开结界,让堵塞在山里的怨气散出去,悼青山爆炸危机就能解除。
这边,三个人都在努力,另一边,周夙孤零零地呆在陈青的小屋里。
周夙在打坐,他在调整呼吸,一楼的怪树还在生长,周夙现在不能情绪激动,他一激动,血肉就会被怪树吸收得越快。
但凡是修行者都知道,打坐的时候应该清空脑袋,但周夙做不到,周夙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都是金绮月的模样。
周夙的伤口还在流血,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周夙的脑子有些晕。
昏昏沉沉中,周夙好像做了一个梦,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金绮月走进了房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呀,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金绮月看着他,露出心疼的表情。
金绮月温柔地抚上周夙的眼睛,说:“很疼是吧?没关系,睡一觉,一觉醒来就不疼了。”
周夙闻言睡去。
醒来时,周夙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金绮月坐在一旁削苹果,见周夙醒来,金绮月灿烂地一笑,说道:“你醒啦?”
金绮月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周夙,周夙摇摇头。
“不想吃?”金绮月把苹果放到一旁,“那就不吃吧。”
金绮月用手肘撑着床,双手托着下巴,含情脉脉地看着周夙,甜甜地唤道:“瑾安小哥哥。”
周夙一愣,“你……你叫我什么?”
金绮月笑眯眯地说:“我叫你瑾安小哥哥。”
“你认出我了?”周夙满脸震惊。
“是啊。”金绮月抓起周夙的一只手,把那只手放在自己脸上,甜丝丝地说:“你藏得不好,我把你认出来啦,瑾安哥哥。”
金绮月神秘兮兮地一笑,歪了歪脑袋,又道:“或许我不应该叫你瑾安哥哥,我应该叫你……夫君。”
金绮月像颗奶糖一样甜,她凑近周夙,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周夙的额头,轻笑着说:“你我已经是夫妻啦,不是吗?”
周夙的心重重颤了一下。
周夙猛的一睁眼。他发现,自己还在陈青的小屋中,依然孤零零的一个人,金绮月根本就没有出现,刚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周夙的心落了下去。
是啊,一切只是幻想而已。金绮月怎么可能帮他削苹果?拿水果刀削他还差不多。
人的幻想藏着人的期待。周夙无奈地笑了笑,他知道他心底对金绮月是存着期待的,他期待金绮月能像他幻想中的那样爱他。
尽管周夙曾对金绮月说过“你不用爱我,我爱你就够了”这样的话,可人都是贪心的,怎么可能就这样“够了”?
但周夙的期待跟毒药没什么区别,这种期待只会拉着他沉沦、淹没,直至万劫不复。
“你被你投靠的那个恶鬼牺牲了。她对你真是半分情意都没有。”
“她骗了陈青,也骗了你。”
兰殊尔的话在周夙耳边响起。
她让我来送那一盒黑泥,就应该知道我会被那棵怪树吃掉,她把我当祭品祭献给了那棵怪树。对于她来说,我就是一个可以随便牺牲的人?周夙不停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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