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被人发现了。

心跳和呼吸短暂停止，鸡皮疙瘩瞬间炸了起来，冷汗也从从头皮和发根沁出。恐惧感从心头大股大股地涌出，很快便蔓延到五脏六腑，整个肠胃都紧紧地揪成一团。

易莱下意识想拔掉插在脑机端口里的连接线，但抬起的手臂还是被她用意志力压住了。都已经干到了这个份儿上，就算被人发现了也要咬牙继续。

接下来该怎么办？

易莱沉默不语，眼神滑向车辆的驾驶系统，还有50秒医疗车才能重新启动，她决定拖延时间。哪怕公司派出特工和安保员来抓捕二人也需要时间，而且自己凭借车技说不准还能逃出生天。

但紧接着，神秘人传来的第二句话她坐不住了。

“我是该叫你E呢，还是...易莱？”

“你是谁？”易莱略带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她此刻的恐惧。

“怎么了？”诺拉被易莱突然地出声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身旁面色苍白的女孩。

诺拉听不到。这是两人之间的对话。

易莱迅速捂住诺拉的嘴唇，示意她噤声。万一对方没发现车上还有第二个人，那么诺拉起码现在不会处于危险之中。

但问题是，对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自己的模拟芯片已经生效，车辆的生物识别系统现在应该显示的还是前一位驾驶人的信息。易莱对自己斥巨资找人研发的芯片十分自信，之前她也处理过几辆公司的赃车，从来没被人察觉过生物信息。

就算对方未卜先知地第一时间破解了模拟芯片，识别到了她连入车辆的个人端口，那么对方也只能获取她E的身份，怎么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只有一个可能。

易莱屏住气息，快速地点开车辆面板，手指划了几下。果然，黑客ICE系统并没有生效。她的猜测是对的，对方并不是从车辆系统识别出她的身份。

自己早就被别人盯上了！

“你可以称呼我为——艾瑞斯。”对方毫不犹豫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但易莱猜测着大概率和E一样，只是一个代号。

既然早就被人盯上了，对方肯定早已知晓她的计划和行动，但全程都没有加以阻拦，那只能说明对方不是公司的人，或者说，至少不是跟公司一条心的人。

无论哪种情况，易莱决定继续她之前的想法，拖延时间让车辆启动，把逃生的控制权捏在自己手里。

“您...贵~姓~”易莱突然想起之前在狂狮酒吧的包厢里，杰森曾经用拉长语调的方式拖延时间从而扫描自己的身份，她决定效仿这个方式。

“...陈。”对方不知是被易莱的问题搞得有点懵，还是被易莱拉长的声调恶心到了，总之在短暂的沉默后，对方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好，艾瑞斯陈。”易莱试图掌握谈话节奏，至少不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我想，你应该不是来抓我的。”

易莱的眼睛紧紧盯着车辆系统上的倒计时，还有30秒。

“敢偷公司东西的人不多，能到手的就更少了。”对方没有回答易莱的问题，“更何况是一个——无义体者”

这位艾瑞斯陈在说到“无义体者”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加重了语气。难道是发现了自己是能力者的身份？

如果整个劫车计划对方全程都在目睹，那么自己被电击后的反应，尤其是靠能力本能发动地反击，一定会被对方看在眼里。

易莱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彻底暴露在对方的眼前。但是对方是谁，是组织还是个人，目的是什么，长得什么样子甚至是男是女她都不清楚。

“你对我的了解不少，有些话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易莱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自己刚刚还在试图掌握谈话节奏，现在已经完全的落入对方节奏里了，“直说吧，你突然联系我是为了什么？”

“虽然装备和战斗素质都很差，但你偷车的本事确实不小。”对方语气平静，“原本这辆车会在菲尔雅街道被我的人劫走，没想到被你抢先了。”

果然不是公司的人。易莱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言语间的信息。

“你想要这辆车？”易莱不动神色地询问，“只可惜我要拿它交差。”

“相比车，我现在对你更有兴趣。”对方的语气一成不变，让易莱摸不准真实意图，“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车送到菲尔雅街道的喷泉广场东北角，我付你三倍的报酬，并且‘有些事’不会发生。”

对方的表达十分含蓄，但是易莱却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我们会再见的。”对方说完便挂断了通讯。

冷汗终于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易莱皱着眉转头看向诺拉。

“对方是谁？说什么了？”诺拉察觉通话已经结束，连忙追问易莱。

嗡。易莱刚要开口，腰间的手机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她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任何提示。

“我被人盯上了，对方原本也想要这辆车，开出三倍的报酬。”易莱一边划着手机一边快速地说着，“我分析对方不是公司的人，而且似乎知道我是能力者。”

“对方是谁？怎么发现我们的？”诺拉语气也跟着急促起来，“要不把车交出去吧，咱们可以再想办法，如果你真的暴露就太危险了。”

倒计时已经结束。易莱沉默着重新发动车辆，脑中不停思考着对策。

“你说话啊！对方万一把你是能力者的身份暴露出来了怎么办！”诺拉焦急地看着易莱，“杰森那边问起来，就说车被别人抢走了。”

这位“艾瑞斯陈”究竟是敌是友？含糊不清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

易莱重新把两人的通话捋了一遍，首先对方不是公司的人，其次，对方似乎不是特别笃定她是能力者。最后，对方表述了对易莱偷车技术的兴趣，并用含糊的话语威胁了她。

整个劫车过程中自己唯一暴露能力的瞬间就是被人电击后，然后运用能力将脉冲电流借助铁门反推回去。和之前能力生效不同的是，这次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出现隔空发动。

所以，对方其实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是能力者。

想到这易莱悄悄舒了一口气。看来对方也是个老狐狸，没搞清楚情况前绝不愿意打草惊蛇。那么现在要考虑的就是，赚不赚这三倍的报酬。

“别紧张，我觉得对方并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能力者。”易莱冲着诺拉做了一个放轻松的表情，“这位艾瑞斯陈更多的是试探我。”

“你真的确定吗？”诺拉看着易莱的反应还是有些不放心。

“你是不相信我聪明的大脑，还是在为我紧张？”易莱试图以另一种方式，给眼前比自己更紧张的女孩一些信心。

“滚蛋，你爱死不死。”诺拉破口大骂，随即将头转向窗外。

易莱并未察觉到身旁女孩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继续讨论着下一步的行动。

“对方开了三倍价钱，但我觉得接了委托，就务必要完成委托。我不想做个失信的人。”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而且杰森和沙漠玫瑰关系看来还不错，为了点钱断了交情确实不值。”

“交情？”诺拉转回头，挑眉看向易莱，“你还真以为杰森这个老狐狸跟西娅有什么交情？中间人向来只看中生意，所谓的‘守规矩’，也不过是为了打响自己的招牌，从而获取更多的生意。”

说到这诺拉觉得还不够，又立马补充道：“规矩的制定者，就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啊？我还以为他真的跟西娅关系不错。”易莱略带惊讶道。

“虽然你是个街头混混，但有的时候你是真的好骗。”诺拉撇嘴，“说实话，我从头到尾都在隐隐担心，这个老狐狸会不会真的兑现他的诺言。你别忘了，破解警报器，本质上来讲是和联邦警局作对，联邦向来注重权利，他愿意沾上这个麻烦吗？”

易莱陷入了摇摆。如果真如诺拉所说，杰森这个老登不是什么好鸟的话，自己冒着危险干这一票岂不是白玩儿。

一边是狡猾的中间人老狐狸，一边未知的威逼利诱的神秘人。

“我的想法是既然都干到了这个份儿上了，索性就不撞南墙不回头。”易莱说出了她的想法，“诺拉，你怎么想？”

“我同意。忒休斯之前建议过你去当个佣兵接点委托是吧。”诺拉若有所思，“就算这次真吃了个闷亏，这票干成你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佣兵了。”

意见一致。医疗车开出亚克西隧道，奔着狂狮酒吧前进。

总觉得疏忽了一些信息，易莱一边开车一边想着。黑客ICE系统并没有启动，那么说明对方并没有黑进车辆系统。这种情况下，对方到底是怎么联系上自己的？或者说，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盯上的？

易莱仔细回想对方每一句话，声音被加密处理导致自己听不出对方的语气，而且对方的用词也经过字斟句酌。

要不要冒险去菲尔雅街道看一眼通话里提到过的“对方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易莱按下了。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自己冷不丁过去又不打算交车，势必会引起双方的矛盾，万一真打起来了怎么办。

最后一条线索也断了。

易莱烦躁地打开了医疗车配备的车载电台。

“这里是新闻54频道，最近多名市民收到了所谓‘新义体试行版折扣’的诈骗短信，联邦政府在此向广大市民重申，该短信为不实消息，不信谣不传谣，抵制假冒伪劣义体...”

“真恶心！你收到了吗？”诺拉掏出手机翻了翻，自己果然也收到了诈骗短信。

“没有吧...”易莱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掏出了手机划了几下。

下一秒，她的瞳孔略微放大。

随着昨天换身份而被完全清空的手机里，联系人列表赫然显示着一个人——

艾瑞斯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