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丛珊死了

亲眼死在自己面前。

易莱呆呆地瘫倒在地上，漫天的血雾让垃圾场的夜色变得更加浓郁，也让她的视线变得朦胧。

万一是看错了呢？老妈一定还有后招儿...她试着紧皱眉头眯起眼睛，想要再看清楚些。

还是看不清。易莱使劲儿揉了一把眼睛，最后用手掌狠狠压住眼眶...该死，为什么就是看不清。

泪水在无意识地往外涌，奇怪，明明没有强烈的悲伤或是难过的感觉，她只是看不清楚而已，她就是想看清易丛珊再站起来的样子，但好像就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脑袋控制了她的眼睛，让她连十几米外的画面都看不清。

高桥信长用脚尖扒拉着地上的尸体，确认着易丛珊是否已经死透了。在得到肯定的答案，抬头看向妹妹高桥雅子。

“诶呀，真可惜！又少了一个...”高桥雅子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轻轻掸去昂贵西服上的灰尘，然后朝着尸体走过去，“脑组织也没有啦？白忙了...”

“对不起，雅子。”男人的语气略带歉意，“我没能阻止她。”

“唉，算了...”高桥雅子表情有些复杂，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现实，“尸体带回去吧，看看还能不能解剖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铃木家族的成员直到听到易丛珊死透了的信息，才陆陆续续地从掩体后现身。自浮空车到来的那一刻，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纷纷避开危险躲了起来。而危险解除后，他们便像觅食的野狗一样，开始搜罗战场中有没有什么剩余物资。

但为首的队长此刻却无暇关心物质，他看到易丛珊的尸体顿时心里发慌，快步走向高桥雅子，询问道：“她这可是自己死的，跟我们没关系...”

看着默不作声的高桥雅子，队长心里更慌了，他想抓住高桥雅子的胳膊，但刚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又连忙缩回来，抬高音调继续说：

“说好的我们帮你抓住她，你给我们一辆军用级坦克，你答应我们老大的条件要兑现啊。”

“活捉。”高桥雅子一个耳光直直地甩在男人的脸上，“我说的是，活捉。”

队长挨了一巴掌，下意识抬手就要抓住女人的衣领。旁边的高桥信长再次身影闪烁到高桥雅子的身旁，狠狠地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捏。

咔嚓一声闷响，队长的小臂应声而断。

“无礼。”高桥信长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队长冷汗直流，却不敢惨叫出声，咬紧牙关死死地盯着高桥信长。

看到队长挨了打，一旁的几个铃木家族成员连个屁都不敢放，赶紧低头装作忙碌的样子，直到一名铃木族员发现瘫倒在车旁的易莱。

刚刚大气都不敢喘的铃木族员此刻终于找到了愤怒的发泄口，他一把薅住易莱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把她从车旁拖到三人面前。“这还有个活的，怎么说”

高桥雅子微微俯身看向易莱，眼前闪过蓝光。

“易莱，25岁，易丛珊的女儿。嗯...无义体，无有效战斗能力。”高桥雅子的眼神短暂失焦，一项一项读着易莱的身份信息。

“没有任何研究价值，废物。”高桥雅子的目光重新聚焦，随意地摆了摆手。“随你们便，杀了吧。”

“那我们带回处理了，家族需要一个新鲜的肺和肝脏。”白忙一通还死了好几个人的铃木队长知道自己这一趟算是搞砸了，赶紧抓紧一些小利小惠试图止损，“还有她们那辆车，我们也要了。”

“随意。”高桥雅子头也不回地走向浮空车。

一旁的高桥信长最后扫了一眼现场，短暂地和易莱对视了一下，然后跟着雅子的步伐回到浮空车上。

嗡——浮空车缓缓启动，悬浮到空中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

“妈的，狗屁也没落到。”铃木队长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老大选择把宝押在公司上就是个错误。”

易莱使出全力爬向母亲死去的位置，那里留着一个烧焦的义体碎片，是易丛珊最后的遗物。

“操，让你跑！”队长狠狠一脚踹向易莱的头，把今天所有的怒火全发泄在她身上。

“呃啊——”易莱的身体重重砸向地面，整个口鼻淹没在掺着血水的泥土里。烧焦的义体碎片就在眼前，她伸出手紧紧地把它护在怀里，像是徒劳地抓住易丛珊已经流逝的生命。

“给她绑了塞后备箱！”队长不解气地追上继续猛几脚，断掉的小臂因为剧烈的行动再次猛烈疼痛起来，“回去联系清道夫，给她挖心剖肝，能卖的零部件全给卖了！”

“要不让兄弟们泻个火吧，小娘们儿长得还挺漂亮的。”一个族员抓了抓裆，试探地问着队长。

“泻你吗了个b，手痒痒撸枪管子去！”队长再次怒吼，身体的某个部位早已因断臂的疼痛而紧紧缩成一只小鸟。

铃木族员麻利地各自行动，还有个人不忘把易莱的车开走。随着装甲车的再次轰鸣，后备箱里的易莱陷入了一片漆黑。

该怎么办....

易莱此刻完全失去了答案，从收了那辆车到现在不过24小时，她的生活发生了巨变。家人死了，家也没了，如今自己也要面临死亡。

不知是铃木队长踹的太狠，还是母亲的死让她大受刺激，易莱的头一阵剧痛，好像有人用铁勺狠狠地挖着她的大脑，整个人胸口也像是被烈火狠狠灼烧，漆黑如同潮水，凶狠地钻进她的鼻腔和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濒死感席卷了她的全身。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猛烈的震颤将她从濒死的水潭中拽了上来。

铛——车身再一次猛烈地震颤，易莱也跟着撞个七荤八素头破血流，操！太疼了！

铃木家族的惊呼和怒骂穿过漆黑的“潮水”，闷闷地传到易莱的耳朵里。车速猛地提起来，又因撞击降下来。枪声随后响起，听起来像是在和人对射。

“沙漠玫瑰在袭击我们！”

易莱刚听清这句话，车身便整个侧翻过去，狠狠地砸在地上，摔开了后备箱的门。

重见天日。

易莱第一眼看到的是一辆土黄色的装甲车，车身上有着一支大大的、怒放的玫瑰标识。

装甲车内，一个浑身肌肉的中年女人掏出冲锋枪冲着前面一顿猛射，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叫骂着。

“跑了一辆，你们继续追。”壮硕的女人指挥着后面的车队。

装甲车内又下来了另一个瘦削但结实的年轻女孩，她正在和易莱对视。

“西娅，后备箱里有个人。”年轻女孩冲着中年女人说道。说罢便朝着易莱走过去，伸手拽出了易莱嘴里的布，并解开了束缚在她身上的绳索。

“呕——”易莱直接呕吐了起来，女孩赶紧跳向一旁，还是被易莱吐到了身上。

饿了整整一天的易莱已经没什么东西可吐，几乎把胆汁都要呕了出来。浑身止不住的抽搐，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她所剩不多的体力几乎完全消耗殆尽。

“没事了，深呼吸”年轻女孩重新走了过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纱布止住易莱头上的血，一边回身喊道“卡罗尔，我需要一支吸入式镇静泵。”

“诺拉，你不该这样。”壮硕的中年女人走向易莱，站定在她身前几米，继续对着年轻女孩说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靠近未确认身份的陌生人。”

易莱的喉头滚动，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不过这次吐的是鲜血。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她看起来不太妙。”诺拉带着安慰反握住易莱的手，“卡罗尔，急救针！”

一个肤色黝黑的女人终于抱着急救箱跑了过来，把急救针递给了诺拉。诺拉把急救针地扎入易莱的血管，又将镇静泵送到易莱的嘴边。

“慢慢吸进去，它能让你好受点。”

易莱满脑子只想着活命，朝着镇静泵猛地吸了一大口，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双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怕不是个傻子吧？”卡罗尔抬头，一脸懵地看向其余两人。

......

再次睁眼，易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易床上。浑身的钝痛唤醒了易莱。

抬眼看向四周，军绿色的帆布围起一个不大的帐篷，床头有一个金属柜子，上面放了一台改装过的笔记本电脑。卷起的门旁边还有另一张简易床，上面堆着几件衣服。

门外还是荒岩区常见的黄色，不过也能隐隐约约看到有几个类似的帐篷，还有一辆大门敞开的房车，有几个人正坐在那里聊着什么。

这应该是一个营地。

易莱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的情景，推测这是沙漠玫瑰的营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就连鼻子和下巴上的血迹也被人擦得干干净净。

“你醒啦？”年轻女孩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阳光打在她褐色的头发上，易莱的心头顿时产生一股没来由的安全感。

“你叫...诺拉是吧？”易莱的记忆逐渐恢复，“谢谢你。”

“哎哟，还记得我的名字。”诺拉的脸上泛起一阵笑容，“看来你伤的也不是太重嘛...”

易莱尝试挣扎着坐起来，但是钝痛和无力感又拖着她重新倒回床上。诺拉赶忙伸手扶住她，另一只手将枕头竖起，方便易莱靠在上面。

“别着急，动作别太大，你昏迷了整整两天。”诺拉安顿好易莱，自己干脆坐在了床边，“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儿吃点东西，恢复恢复体力就好了。”

说罢诺拉便起身出门去拿食物，易莱靠在床头努力回想着之前的经历，母亲死亡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迟来的心痛终于缓缓袭来，包裹着易莱的整个胸腔，灼烧着她的神经。

如果不是公司的抓捕，这个时候母女两人应该还在店里忙碌，说不准还在研究今天应该吃什么。

物是人非。

高桥雅子、高桥信长、还有铃木家族...一张张脸从易莱的脑海中闪过。

“你们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