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4章

神圣一族曾经的十二领主之一,普雷狄特,站在一座陡峭的悬崖上。

他从静默之河带走的那些亲信随从都已经死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他逃亡的一路上,最近的一个,就躺在他的脚下,不久前刚刚成为人类魔法师刀下的亡魂。

宋为妍也没想到,她会在迷思山脉附近发现普雷狄特的行踪。

从静默之河离开后,普雷狄特一路辗转,沿着河水顺流而下,来到了迷思山脉北侧。

茉伊拉派出去追寻普雷狄特踪迹的人一无所获,反倒是撞上了来迷思山脉支援的宋为妍。

这位普雷狄特副领主,多少是有点运气不好。

当日,宋为妍从静默之河启程,一路调集大军,直奔迷思山脉北侧的山北防线大营,以最强势的姿态横扫山脉北侧区域,而后双线作战,将山南防线陷落黑暗的地区也一并重新拉回人间,找到了失联已久的克劳德、丝柏凌和柯利福。

三个人都受了点伤,宋为妍以最快的速度清扫战场,让他们分别休养,在局势稍稍稳定之后,就开始大规模搜寻并清理附近区域内残留的黑暗气息,防止那些阴影召唤亡灵。

没想到,在这个过程中,居然有了意外收获。

宋为妍右手提着刀,刀尖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正顺着血槽往下滴落。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悬崖,逼近普雷狄特最后的立足之地。

普雷狄特一边恐惧着,一边却又威胁道:“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会变成亡灵回来的!”

“这么说,大地阴影的第三次复苏,果然和你有关?为什么要这么做?”宋为妍审视的目光落在对方身上,语气冰冷,“这样看来,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我们得好好聊一聊。”

普雷狄特显然很不想知道她说的聊一聊是怎么个聊法,可惜这件事的话语权不在他身上。

宋为妍手中的刀换成了鞭子,裹挟着磅礴的魔法之力的鞭尾扫过,普雷狄特的咽喉处立刻被擦出一道血痕。

不过短短瞬息,普雷狄特就被捆成了麻花,毫无还手之力。

繁复的符文线条化作束缚,将普雷狄特的力量一并封住,宋为妍这才收手,命令安蜜莉亚带着人,将普雷狄特押回大营。

宋为妍将抓住普雷狄特的消息送去给茉伊拉和克洛斯,本来想请他们俩一起审讯,结果这两人都走不开。

静默之河附近的阴影正在增长,记忆山谷也才刚刚摆脱陷落之境。

宋为妍正在犹豫,是否要把人送回神圣之都,交给艾兰赫斯处置时,记忆山谷又传来了一道新的讯息。

记忆山谷的领主珀西瓦尔表示,他可以暂时将领地之事交给大魔法师,前来协助对普雷狄特的审讯。

这条讯息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很快,宋为妍就从珀西瓦尔口中听到了解释。

“我与普雷狄特其实是旧相识了,”珀西瓦尔说道,“两百多年前在神圣之都的那一战,也算是并肩作战过。那时候,他还不是静默之河的领主,至于继任副领主之位,更是后来的事了……”

对普雷狄特的审讯很顺利,神圣一族本来就有诸多类似证言之术的魔法,就算被审讯的对象不肯开口,在咒语和符文下,也会知无不言。

普雷狄特的宁死不屈刚演了个开头,就被迫偃旗息鼓了。

“珀西瓦尔?居然是你?”已经沦为阶下囚的普雷狄特嘴硬道,“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可以不用开口,”珀西瓦尔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听什么,可以直接动手。”

“你敢!”普雷狄特话音刚落。

一束光刃猛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就连宋为妍都惊了一下,没想到珀西瓦尔下手这么突然,还这么狠。

然而,普雷狄特身上并没有鲜血流出。

珀西瓦尔的手操纵着那一束光刃,在普雷狄特身上缓缓转动,还不忘解释道:“魔法师不必惊讶,我不是要杀他,只是有一件事,我怀疑了很多年,本来没有证据,也没有必要做些什么,但普雷狄特突然带人从静默之河叛逃,随后便带来了大地阴影的第三次复苏,这种种作为,今日终于有机会,验证一下。”

那束光刃在普雷狄特胸口转来转去,像是在他的心脏里不停搅动、翻找着什么东西。

普雷狄特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珀西瓦尔终于停手,有点遗憾似的,疑惑道:“没找到,算了。”

“没找到什么?”宋为妍问。

“一颗黑暗的种子。”珀西瓦尔说。

两百多年前,神圣之都。

珀西瓦尔砍下了一颗敌人的头颅。

他身上银白色的铠甲沾满了尘土和血污,头盔已经不知遗失在何处。

敌人的头颅滚落在地的瞬间,立刻化作烟尘消散,珀西瓦尔伸出左手,雪白色的魔法光芒凝聚成利刃,穿透敌人的胸膛。

那是一具附着了亡灵的枯骨,被阴影的力量召唤出来,在黑暗的滋养下,套在一副躯壳里,像人一样活动,却只知道杀戮和吞噬。

终于,那具没了头颅的残躯也倒下了,在火焰之术的燃烧下,缓缓湮灭,最终只剩下一颗黑色石头一样的晶体。

珀西瓦尔精疲力尽,拄着剑倒下,最后看见普雷狄特正匆匆跑过来,搀着他的胳膊,试图将他扶起来。

“亡灵将军身上的黑暗种子……”珀西瓦尔的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坚持说道,“烧了它,用神殿里的永恒之火……”

普雷狄特看见那颗黑色的种子,下意识伸手,就在他的指尖触及种子边缘的一瞬,尖锐的种子棱角刺破了他的手指,一滴鲜血渗了出来。

那时的普雷狄特,还是一个平平无奇、天赋普通的魔法师,出身平凡,毫不起眼。

神圣之都在亡灵大军的围攻下几乎沦陷,神圣一族拼死作战,死伤惨重,就连艾兰赫斯的父亲也牺牲了。

王后在伤重的情况下,带着剩下的族人退守神殿,当时的大魔法师,是穆莱家族的乌瑟法长老唯一的继承人,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死亡为代价,才终于将黑暗的种子重新封印在极北荒漠。

再之后,神圣之都的最后一战,才终于取得惨胜。

从此以后,穆莱家族每一代的大魔法师寿数都不长,就为了巩固极北荒漠的封印,“月光之子”的名号在那些年里,频繁更换得仿佛一个死亡诅咒。

直到艾兰赫斯长大成人,穆莱家族的克洛斯成为新一任的大魔法师,这个“诅咒”才慢慢被遗忘。

在此期间,珀西瓦尔回到记忆山谷,而普雷狄特,则从一个天赋平平、名不见经传的魔法师成为了神圣之都一战的勇士,得到静默之河的多洛莉丝的青睐,与她成婚,一度还接替她成为了静默之河的领主。

珀西瓦尔在战时与普雷狄特有过不少接触,了解他在魔法天赋上的欠缺,普雷狄特也曾经不止一次向他倾吐过自己的烦恼,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成为一个足够出色的魔法师。

可是,普雷狄特在战后却像是突然领悟了什么关于魔法的奥秘一样,在力量方面突飞猛击,甚至一步登天,与当时已经是静默之河领主的多洛莉丝喜结连理。

珀西瓦尔本来并没有多想,直到一次偶然去静默之河拜访时,发现普雷狄特的力量来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他在普雷狄特身上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来自当年神圣之都的最后一战中,那颗从亡灵将军身上掉落的黑暗种子,夹杂着鲜血和火焰的味道,危险,充满阴霾,像一条栖息在腐烂树枝间的毒蛇。

这二者之间极其相似的气息让珀西瓦尔感到警惕,但普雷狄特表现得太过正常,那微弱的气息又转瞬即逝,于是,珀西瓦尔最终只能将这短暂的怀疑留在心底。

如果不是多年以后,大地阴影的第三次复苏随着普雷狄特毫无理由的叛逃再次到来,珀西瓦尔或许永远也不会想起这转瞬即逝的怀疑。

“所以,你是怀疑,那颗黑暗的种子在他身上?”宋为妍看着昏厥过去的普雷狄特,问珀西瓦尔。

珀西瓦尔点头:“可惜一无所获。但是,这不代表这颗种子不存在。也许他本人,已经成为了这颗黑暗的种子……”

“那就干脆问问他本人。”宋为妍轻轻招了招手。

一旁的守卫取了一碗水过来,反手一泼,刚昏过去没多久的普雷狄特又醒了过来。

审讯室的灯彻夜通明。

宋为妍在桌旁坐下,冷漠的侧脸在昏黄的灯光映衬下,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普雷狄特精神恍惚地吐出一句话:“你不如杀了我……”

“为何要突然之间从静默之河带人叛逃?”宋为妍问,视线甚至都没有直接落在他身上。

普雷狄特却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他早就听说过,这位人类魔法师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号,但是直到现在,才亲身体会到,成为这位魔法师的对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更别提,成为她的审讯对象。

“你不能这样折磨我……”普雷狄特崩溃地说,语调虚弱,“我是神圣一族的人,如果艾兰赫斯殿下知道了……”

宋为妍想都不想:“好啊,只要你交代清楚,静默之河陷落黑暗,与你究竟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能未卜先知,带着人先行一步逃走,我自然会留着你的命,让你到艾兰赫斯面前告状。你觉得,他会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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