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向死而生

冲出家门的阿七没有方向,跟着怒气横冲直撞,周围的人潮、车流都隐身成混沌的背景,时吵时静,世界空无一人。不知过了多久,走累了,停下来,惊觉天已经黑下来了,自己走在完全陌生的河岸上,河水缓缓向前推进,岸边青草味儿浓郁,很像记忆里童年的味道。阿七惊觉,现在是又回到孤身一人的生活吗?整整七年,回到原点,原来是兜兜转转画了一个圈。阿七兀自轻笑一声,为这滑稽的命运。肖锋从来没有爱过自己,所谓的情投意合都是幻觉,多年的等待与不安、幻想与期待都是笑话。自己该去恨肖锋,还是恨那个和自己容貌相似的人,抑或是恨命运弄人?在河边坐了一夜。这一夜,阿七回溯了自己自童年就开始的悲惨人生。所有人事物在脑海中重现,阿七看到渺小卑微的自己永远是挂着泪珠在等待,等着谁来帮自己、救自己、爱自己,每件事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美梦落空。一夜的思索,阿七终于明白自己最该做的是放下追求被爱的执着。从来都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执不执念”的问题。想通后,心里的郁结一下子也解开了,过往种种就让它们随风逝去吧!阿七决定回老家看看,虽然童年不尽美好,却还想走在故乡的天空下,嗅一嗅空气中的青草味儿。

身无分文,一路做些零工,解决食宿,往家乡的方向赶。现在工作的机会比十年前多太多,发传单、扮人偶、帮忙跑腿,都是挣钱的途径,实在要感慨社会发展之快。辗转一周,阿七回到了故乡。一切早已面目全非,一栋一栋新式的二层小洋楼井然有序,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多了很多气派却少了很多人情味儿。阿七凭着记忆找到自家的小平房,正孤零零地佝偻在村角一隅,门窗破败,蛛网缠绕。门上的老锁早已锈得不成样子,稍微用力就脱落了。走进屋内,陈设如旧,只是被时间蒙上厚厚的尘土,阿七胸口升腾出亲切。历经种种心碎才发现儿时急于长大、逃离的故乡才是唯一心安之所。阿七费了一周的功夫将小屋收拾停当,安稳住下。村里年长一些的叔婶认出来阿七,对他很是热情,和儿时大相径庭。数十年的发展,农村也渐渐富足起来,可村里的年轻人都忙着去城市打工挣钱,留下的老人和孩子都有种说不出的寂寞。阿七这个年轻人自然成了香饽饽,再加上性情温柔,老人们都喜欢与他多聊几句、尽力帮衬着;孩子们更是一放学就往他家里跑,求他讲故事、陪玩。

世间的事就是难以预料,充满无限反转与讽刺。童年的阿七怎么会想到现在这幅光景,厌弃责骂声还停留在脑海中,现在的友善热情又算怎么一回事儿?阿七渐渐看透人情的虚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肖锋于自己,何不是如此呢?他爱的从来都不是自己,看中的只是自己这张脸。过去种种,都是虚幻,又何必抓着不放呢?阿七决心过往不究,放过自己也放过肖锋。只是没来得及和小九道一声珍重成为一大憾事,祝愿他和狮子过得好吧!一个机遇,村委会出力修建了儿童福利中心,为村里的留守儿童谋福利。阿七在众多叔叔阿姨的举荐下,成为福利中心的看护,编制外,却也是一份正经的工作。辅导孩子课业、陪孩子们做手工、整理福利中心的书籍、玩具,每天都很充实。随着与孩子们的深入接触和阅读大量的儿童成长书籍,阿七对儿童有了更深的认知,了解到儿童世界并不比成人世界简单,很多凶狠恶毒、喜欢欺负弱者的孩子才是弱者,只能将魔掌伸向更弱者,虚张声势。了解的越多,和孩子们接触的越多,阿七对自己童年遭遇的和解也就越多,内心也愈加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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