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启程这一天,没有送行的歌声。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踏上的这条路意味着什么……那是约云最后的生命。
哈格将约云裹进狼皮大氅,用五层羊毛毡捆在马背上。老萨满的铜铃在风中呜咽,族人们远远站着,像一排被雪压弯的柏树。
“后悔吗?”
约云贴着他后背问。马匹踏过冰河时,她听见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哈格反手将匕首插进冰面,刀柄上缠着的红绳瞬间冻成赤剑:“我的人生里,没有这个词。”
“你呢?”
约云没想到他会反过来问自己。想了一阵,她贴在他后背说:
“后悔把你带上了。”
冰层下的游鱼被惊散,约云想起初遇那日他夺相机的模样——十九岁的哈萨克狼,连凶狠都带着青涩。如今他的轮廓被风雪磨出棱角,唯独耳后那道新月胎记依旧柔软。
“哈格。”她突然说,“如果那天没认错你是偷羊贼……”
“没有如果。”少年斩断冰面,“你是腾格里扔进我怀里的火种,烧光了,我也认。”
他捂住心口:“这个烙印,我会永远记着,玛卡纳纳也会,夏牧场的一切都会。”
---通往神山的途中。
夕阳西沉时,他们发现了那棵枯木。
横卧在河岸边的巨树早已死去多年,树皮剥落,躯干皲裂如老人干枯的指节,却仍保持着倾倒前的姿态,枝桠倔强地刺向天空。
约云勒住白马,指尖轻轻抚过树干上一道蜿蜒的裂痕。
它横卧在河畔,树干粗得需三人合抱,树皮皲裂如龙鳞,树心早已被岁月蛀空,形成一道天然的弧形拱洞。
奇妙的是,在枯木断裂的截面处,竟钻出一簇嫩绿的新芽,在夕阳下颤巍巍地舒展。
“今晚在这儿休息吧。”她说。
哈格皱眉看向渐暗的天色:“再走两小时,有牧民毡房。”
“就这里。”约云翻身下马,靴底碾碎一簇从树缝里钻出的野花,“你看——它死了这么久,还能长出东西。”
她蹲下身,拨开腐朽的树皮。一株嫩绿的幼苗蜷缩在阴影里,叶片上还沾着傍晚的露水。
哈格沉默地卸下马鞍。他知道约云固执起来谁都拗不过,就像她知道他一定会妥协。
他清楚约云这种表情——每当她看见即将消亡却仍倔强存活的事物时,眼睛就会亮得像星子坠入湖泊。
---
篝火点燃后,枯木的阴影在岩壁上摇曳,像幅古老的壁画。
哈格正用匕首削着羊肉,突然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抬头时,约云已经脱掉了厚重的外袍,只穿着那件单薄的白色衬裙站在火光边缘。
“跳舞给你看?”她歪头问,发间的银铃铛轻轻一响。
不等回答,她已经踮起脚尖。没有音乐,只有河水与虫鸣,她的影子在枯木上舒展,像只濒死却依然优雅的白鹤。哈格的匕首僵在半空——他认出来了,这是哈萨克婚礼上新娘跳的《天鹅舞》。
“第一次见你……”约云旋转着,裙摆扫过地上的野花,“是在溪边,你偷了我的相机。”
哈格耳根发烫:“……没偷。”
“第二次,你往我门口放马奶,还以为我不知道。”她轻笑,手腕翻转如鸟雀振翅,“第三次,你背我过冰河,心跳快得隔着衣服都能听见。”
少年猛地站起来,打翻了装盐的皮囊。约云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在枯木旁旋转。月光描摹着她消瘦的轮廓,病态苍白的皮肤下,骨节的形状清晰可见。
“什么时候……”哈格嗓音发紧,“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约云停下舞步,胸口剧烈起伏,“大概是你给我雕小木马那天。”
她走向他,赤脚踩过碎枝和砾石:“你说那是你十岁刻的第一个作品,底部还刻着‘勇气’。我当时就想……”她的指尖点上哈格心口,“这个男孩,把人生中第一份勇气送给了我。”
哈格抓住她的手,突然脸色骤变。
“药呢?”他翻看她空空如也的腕带——本该挂着应急药囊的地方只剩一根磨得起毛的皮绳。
约云抽回手,走向枯木裂开的树洞:“早停了。”她从洞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整齐码着十几粒白色药片,“每天减半,攒下来的。”
“你!”哈格一把打翻铁盒,药片滚进草丛像散落的珍珠,“疯了吗!”
“只是提前适应。”约云平静地注视他,“哈格,我上不去神山的。”
夜风突然静止。哈格的手悬在半空,指节泛白。远处传来狼嚎,河水反射着碎月的光,像条缀满玻璃碴的路。
她弯眼一个柔和的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棵树吗?”她拉他坐下,掌心贴住粗糙的树干,“看这里——”
树缝深处,几簇嫩芽环绕着一朵小小的白花。花瓣薄如蝉翼,在风里颤巍巍地绽放。
“枯木会逢春。”约云轻声说,“生命在轮转。”
“或许因为我贪恋这里的一草一木,放不下这里的每一个人,所以山神应允我走到这里。”
哈格猛地别过脸。月光照亮他通红的眼眶,也照亮约云腕上淡青的血管——那里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在流淌了。
哈格在枯木顶端刻下两个人的名字。
刻到一半,匕首突然被抽走。约云踮脚,在“哈格”旁边补了一行小字:【我的小狼】。
少年红着眼眶夺回匕首,在下面重重刻下:【不死】。
“幼稚。”约云笑着摇头,却被猛地拉进怀里。哈格的拥抱勒得她肋骨生疼,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埋在她发间闷声。
新芽在月光下轻轻摇晃。约云闭上眼睛,听见遥远的雪崩声:
——是神山在回应他们的誓言。
---
后半夜,哈格在枯木旁发现了约云的相机。
取景框里是那张他偷拍她的第一张照片——暴雨中的背影,模糊得几乎认不出。而照片边缘,被他刻意截掉的部分终于显露:十九岁的哈格麦尔提站在画面之外,举着她的相机,眼神专注得像在拍摄全世界唯一的珍宝。
“原来那么早……”他摩挲着照片,喉咙发紧。
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约云裹着毛毯走近,发间还沾着草叶。哈格突然转身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
“别说话。”他埋在她肩窝闷声道,“就一会儿。”
约云感觉颈间一片湿热。她轻轻拍着哈格颤抖的脊背,哼起那首《别离之歌》。月光漫过枯木,照亮树缝里挣扎求生的新芽,也照亮两个依偎的影子。
——一个正拼命攥住时光,一个已学会放手。
约云在剧痛中恍惚看见——哈格的眼泪砸在她脸上,烫得像熔化的银。他的心跳声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强劲有力,一下一下地牵引着她逐渐衰竭的脉搏。
“哈格。”她气若游丝地唤他,“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少年暴怒地打断,却将她搂得更紧,“你说过……枯木会逢春……”
月光突然变得很亮。约云看见他后颈的月牙疤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便仰头轻轻吻了上去。
“那就等春天。”她在他耳边呢喃,“等新芽……长成大树……云会回来,不管她走多远,不管她去了哪里,等春天,等我们共同逢春。”
哈格的哽咽淹没在夜风里。他低头吻住她颤抖的唇,咸涩的泪水交融在唇齿之间。这个吻不带**,只有最原始的祈求——向山神,向命运,向所有他们信仰或不信仰的神明。
枯木的阴影里,新生的嫩芽悄悄又长高了一寸。
第二天的路程,约云走的很快,眼前的神山突然近在咫尺,它宏伟,高大,雄俊的如同矗立在此的神灵。
它注视着夏牧场的一草一木,庇佑着这里的每一个生灵。长路蜿蜒,白雪覆盖,漫上天际。
直到马匹无法再前进的地方,哈格解下了行囊。
约云看着他将黑骏马的缰绳系在一棵枯松上,这是哈萨克人告别的仪式,意味着接下来的路,只能靠自己的双脚。马儿不安地踏着蹄子,鼻息喷出白雾,哈格却把额头抵在它鬃毛间,用母语说了什么。
“你跟它说什么了?”约云问。
少年回头,山风卷起他袷袢的下摆,像展开的鹰翼:“说如果三天后我们没回来……让它自己回家。”
约云胸口一窒。哈格已经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
“我能走。”
“前半夜你咳血了。”他声音平静,却不容反驳,“别让我说第二遍。”
约云趴上他的背,发现哈格的肩胛骨比一个月前更嶙峋了些,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日夜啃噬。
“玛卡纳纳已经等来了唤醒它的人。”
“什么?”
约云弹弹他的脑袋:“我听见神山说,会保佑我们。”
海拔四千米处,氧气稀薄得如同一种透明的毒。
约云开始咯血。
血珠溅在雪地上,绽成红梅。哈格撕下衬衣内袋。那里缝着晒干的沙棘花,用体温煨成热茶喂她。
“苦……”她皱眉。
“忍着。”他咬开酒囊灌进她口中,“马奶酒混着雪莲汁,能吊命。”
约云的指尖开始发紫,意识像浸在冰水里的墨,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她恍惚看见哈格正用匕首削着什么——是那根在北山羊角上刻满符文的木杖,此刻被他削成尖锐的签子。
“做什么……用?”她气若游丝。
哈格没回答,只是突然抓起她的左手,在指尖刺了一下。血珠涌出的瞬间,他将签子蘸了血,继续刻着那些古老的符文。
“萨满教的……”他咬住签子,腾出手给她包扎,“血引路……山神才认得你。”
约云想笑他迷信,却看见他睫毛上结着冰晶……不知是汗还是泪。
醉意朦胧间,约云看见十八岁的自己穿着爷爷的旧马甲,在暗房里冲洗照片。显影液中浮现的却不是影像,而是哈格在溪边刷马的背影,耳后新月胎记像枚银币沉在药水里。
“那时候……”她呢喃,“你偷拍我……”
哈格将她的手指按在快门键上:“是命运按的快门。也是山神。
”
海拔的每一次升高,对约云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她的意识早就模糊不清……
“约云……你生气的时候……像小马驹撅蹄子……还有……”
她嘴里喃喃着,念着他写下的第一封情书。
“留着力气……回家我给你写一百张……”哈格听着她的声音,心颤着哭了起来……昨晚也是……
因为他知道,这次会是真的。
夜幕降临前,他们找到一处岩穴。
哈格生火的技巧依然利落,但打火石碰撞了十几次才迸出火星。约云注意到他的手在抖,是低温症的前兆。
“过来。”她解开自己的羊毛斗篷。
哈格摇头,固执地把所有皮毛都裹在她身上。直到约云威胁要走出洞穴,他才勉强贴着她坐下,却仍保持着一段距离。
“哈格。”约云在黑暗中唤他。
“嗯?”
“如果……”她斟酌着词句,“我是说如果……这次还是没用……”
火堆“噼啪”爆出个火星。哈格突然拽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跳得又快又乱,像匹失控的野马。
“那我们就再来一次。”他声音沙哑,“十次,一百次……直到……”
直到什么?直到雪莲开遍悬崖?直到神山低头?他没说完,但掌下的心跳已经替他说了答案。
后半夜,约云被剧痛惊醒。
她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朦胧中,有人往她齿间塞了片苦味的叶子,是玛卡纳纳特有的雪莲,哈格不知何时采来的。
“咽下去。”他声音发抖,“求你了……”
约云艰难地吞咽,视线模糊成一片。哈格的脸,在火光中忽远忽近,眉骨上的旧伤疤格外明显,那是他十四岁时为救羔羊摔下山崖留下的。
她突然想起爷爷的话:“有些路,非得两个人走才不孤单。”
她拖着力气坐起身,满天的星星,还有月亮下夏牧场的一切,她突然觉得身子好轻,觉得人的一生短一些也挺好,至少她短暂的生命里遇见了一个人,火焰不经意的拉长了影子,冗长而恍惚。
光璀璨,夏日长明,她觉得,这就是一辈子。而一辈子的意义,也只在于走一段路,和一个人。
“哈格……”她摸索着抓住他的小指,“唱……那首歌……”
少年僵了一瞬,随即低沉的声音在岩穴中回荡。是那首《别离之歌》,但这次,他用汉语混着哈语,唱得断断续续:
“不要睡啊……我的月亮……山那边……没有黎明……”
约云在歌声中昏沉睡去,梦里看见爷爷站在雪山之巅,手里的相机对准了漫天极光。
第二天启程,他们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白雪引导着,而她还贪恋神山下的一切,却依然迈着决绝的步子,朝着永远不会融化的雪而去。
她说白雪的一部分,也终将成为那一部分。永不离开,用不融化。
最后三百米,哈格用皮绳将两人捆在一起。
约云的睫毛结满冰晶,仍固执地调整曝光参数。相机贴在他后背,随攀登节奏轻撞肩胛骨,像第二颗心脏在跳动。
“左偏……十五度……”她气若游丝,“有北山羊……十一只……”
哈格蹬落的碎石滚入深渊,久久听不见回响。他想起叼羊大赛那日,约云在场边举起相机的模样——阳光穿透她苍白的指尖,仿佛灵魂随时会蒸腾成雾。
“抱紧。”他把她的手腕勒出红痕,“敢松手,我追到地狱也要……”
“嘘。”约云含住他耳垂,“听,雪在唱歌。”
那是冰层断裂的前奏。
---山顶经幡撕裂苍穹,十一只北山羊立在绝壁之上。
约云按下最后一次快门时,取景器蒙上血雾——是鼻血,还是眼底渗的血?她分不清,只记得要调小光圈,让哈格的轮廓晕成温柔的暗影。
“哈格……”胶片滚动的机械声里,她摸到无名指上的易拉罐拉环,“对不……”
约云嘴角渗出血,一遍遍重复: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哭……她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哈格拉住她几乎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消散。
“对不起……我好像不能做你的新娘了……”
少年突然咬破舌尖,将带血的吻渡进她口中:“不准道歉!你说过要活到八十岁,要生十个孩子,要……”
约云最后挤出一个笑,说着她最后的请求……
“我亲爱的哈格……我的狼……对不起……从很久之前,我的病一直在恶化……”
她像一条挣扎的即将死去的鱼儿,她总骗他,欺骗所有人说自己没事,然后在哈格找她时,偷偷用白裙掩盖了身下一摊血迹。
“哈格……我求你,等我死了之后,把我葬在玛卡纳纳的山顶……老萨满说过,这里离天堂最近,离太阳最近,别带我回去……我不想太孤独,我要变成玛卡纳纳的风……在每一次转场时……都能看见你……拥抱你……”
“我要做……玛卡……纳纳……的风……”
——【我要死在有风的地方】
——【我要看一场不会融化的雪】
约云……你真是一个坏人……
“别为我哭泣……”
风声戛然,约云的手垂落下来,相机带勾住他脖颈。
哈格保持着托举的姿势,直到她胸前的狼牙项链反射出第一缕晨光——暴风雪竟在这一刻停了,阳光如金线穿过云层,将雪地织成裹尸布。
“你骗我……”他轻轻抱起她,最后一次吻着她的额头,鼻尖,比雪还冰凉的唇。哈格扯开大氅裹住她僵硬的躯体,“说好要把名字刻进神石……”
山顶忽然传来轰鸣,五十年前爷爷埋下的胶卷筒破冰而出。
哈格机械地冲洗照片泛黄的画面里,年轻时的爷爷与一位哈萨克少年并肩而立,耳后都有新月胎记。
原来命运早就在取景框里写下轮回。
---葬礼在月夜举行。
哈格徒手挖开冻土,即便指尖早已通红,他将约云与相机同葬。
这只狼视若珍宝的礼物,还是随着风离开了。就和天边每一朵云一样,落在谁的肩头都只是一刻。
明明一开始就清楚,云会消散,狼要离开,而他们偏偏都那么自私,都在拼了命的追逐,拼了命的挽留。
哈格将她埋在这里,陪葬品包括:一枚钨钢蹄铁、半盒未冲洗的胶片、和他多洗的一张结婚照,裹在绣着双狼的羊毛毡里。
“你教我的……”他点燃显影液,幽蓝火焰中浮现约云最后的笑靥,“死亡不是终点,是对焦的过程。”
火光惊飞北山羊,十一对蹄印延伸向银河。哈格躺在墓穴旁,任雪花覆盖全身。恍惚间有人拽他发辫:“狼崽子,我的墓碑要朝东……”
他翻身抱住虚空:“朝哪儿都行,别离开我。”
哈格低身亲吻她的墓碑。
在玛卡纳纳,每一个人,都是幸运的。
他对着风喊,他知道他说的一切,风会带给她:
“约云……下辈子记得缠着我,永远缠着我。”
---次年春,东京国立美术馆。
《心跳》被挂在展厅中央,画面是枚模糊的指纹——约云留在取景器上的最后温度。哈萨克语铭文被译成十二国语言,但没人知道,展柜暗格里藏着一缕缠着红绳的银发。
开幕式那晚,哈格在草原上点燃婚纱照。火舌吞没相纸的瞬间,北斗七星突然坠落,在玛卡纳纳山顶拼成心形光斑。
阿依莎穿着白裙,抱着婴儿来看火:“哥哥,她眼睛像约云姐。”
婴孩胸前的狼牙项链叮当作响,哈格将奶瓶塞进她手中:“不,像腾格里。”
夜风卷着灰烬飞向神山,其中一片落在双生雪莲上。
五十年前未显影的胶片突然开始变色——年轻的约云从时光深处走来,对镜头比着剪刀手。
取景框外,十九岁的哈格按下快门。
(全文终)
小剧场:
那条通往玛卡纳纳神山的路,族人们送去了黑夜与黎明。
直到微光里隐隐看出两匹马和一个人,老萨满垂下头,走进了群人里。
阿依莎不愿相信的抱着母亲,直到哥哥哈格走进,每个人脸上都透着悲哀。
当第一颗星星挂上高空时,冬不拉拉响了悲伤的《别离之歌》。
晚风早就吹干了少年的泪。
直到众人快要散去时,一切被仓促的马蹄声打破。
“哈格麦尔提!”
黑暗里,那人骑着马奔来,长发被风吹起,眼睛亮的装下了星河。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
——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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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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