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来说,那是一件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的背心。
金属制成的钩针十分小巧,尖端像是一颗尚未发芽的豆芽,圆润柔和,傅寻将针柄握在手中,一挑一勾,轻而易举地将细线编织成型。
如此娴熟的手法,怎么看都不像是花个十天半月就能练成的。
唉,也是。
杨莉抹了抹眼角,心想她家少爷这阵子都被困在深山老林之中,总得学习如何苦中作乐。
凭借对方的聪明才智,短期内掌握一门新技能倒也不足为奇,但她着实没有想到,更让她震惊的事儿还在后头。
不过一个礼拜,傅寻就织了不下五件颜色款式各异的小背心,外加一些零零散散的饰品,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小花小草,小猫小狗,以及非常写实的奶油蛋糕。
五颜六色的毛织品齐刷刷地摆在茶几上,别提有多壮观了。
要说她家少爷做这些事儿单纯是为了打发时间,倒也能理解,但杨莉绞尽脑汁,硬是没能想出那几件毛背心的用途。
每当织好一件背心,傅寻就会把它拿在手里,先是看一眼背心,再瞄一眼背心旁边的空地,随后几不可闻地叹一声气。
难不成……少爷这是憋出病来了?
杨莉因这离奇的景象心惊肉跳,却也不敢多嘴,只好花更多功夫专研菜品和甜点,帮助傅寻找回丢失的注意力。
然而事实是:
【主人,对不起!】彩虹站在明显比它小了一圈的背心旁,蔫头耷脑地忏悔道,【我又变胖了!】
也不知主角受最近吃错了什么药,原谅值急速飙升,害得他的身体越变越大,远远看去,就像是支膨胀的气球。
一想到这儿,彩虹就恨得直跺脚,痛恨自己三番两次地白费了主人的好意。
那可是主人亲手给它织的小背心!
【算了,不是你的错。】傅寻将作废的背心折叠整齐,安抚性地点了点彩虹的头。
【不,主人您放心!等任务结束后,我一定努力减肥,争取瘦成一道闪电!】
胖成球的鹦鹉踮起脚尖,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傅寻的手背,好奇道:【对了主人,您是什么时候学会织这些东西的呀?感觉……】和您的气质特别不搭。
话在口中绕了个圈,正要说出,就被迅速吞了回去。
好险好险。
彩虹暗自吁了口气,而一旁的傅寻并没有理会它的异常,云淡风轻地答:【我也不清楚。】
他拿起钩针,准备将作废的背心依次拆解,以防钩针伤到对方,便提前将圆滚滚的鹦鹉推到了一边。
【听万隧之邦的前辈们说,我从出生起,就很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毛织品,时间久了,也就学会自己钩制了。】
哦豁?
传说万隧之邦每年仅会孕育出一个新生命,且其诞生的场所和地点十分怪异。
有跟随花苞盛开的,有藏于树洞中的,还有凭空出现在商场购物车里的!
那么它家主人,又是在哪儿诞生的呢?
“来,少爷!”
正当彩虹想要八卦几句,一碗香气四溢的焦糖布丁猛地被摆放在了傅寻面前,热情的话音随之响起:“这是我刚做好的布丁,您趁热吃!”
杨莉趁机夺走了傅寻手上的针线,苦口婆心地劝道:“这针线活啊,做久了伤眼睛,您这都织了一整天了,必须得好好休息休息。”
布丁表层的色泽无比诱人,可傅寻仅是匆匆一瞥,目光便不偏不倚地转向了杨莉干燥又粗老的指尖。
“杨婶,您在这儿住得还习惯么?”傅寻接过对方递来的勺子,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习惯了!”杨莉摆手笑道,“这儿又大又清净,就适合我这种老骨头养老!要我说啊,之前没能跟在您身边的那一个月,才叫人不习惯呢!”
傅寻仰起头,直视这名陪伴他许久的老妇人。
“可您看上去并不开心。”
重逢至今,对方看向他的眼神比先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还有愧疚。
“我……”
杨莉的脸色一阵儿红一阵儿白,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只是有点担心文博那小子,自打搬来这儿以后,我就没跟他联系过,生怕他又在外头闯了什么祸……”
布满细纹的眼角蓄起了泪,好似秋日里罕见的细雨。
“杨婶,您不应该留在这儿。”傅寻给对方递上纸巾,逐字逐句地说,“最迟明晚,我就让厉野送你回去。”
“不,不行!”
谁知对方突然惊慌失措地哀求道:“少爷,您不能赶我走!厉野可是都跟我说了,您现在的处境特别危险,外面很多人都想要您的命!求求您让我留下吧,我不能走,不能……”
围裙被杨莉死死攥在手里,成为一块皱巴巴的破布。
傅寻只当对方听信了厉野编织的谎言,正要讲明,就听玄关处传来了一声低沉的问话。
“发生什么事了。”
吵闹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主、主人……是那个大变态回来了,您别担心,我来保护你!】一想到傅寻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痕,彩虹怒火冲天,扑棱着翅膀挡在傅寻身前。
“没什么。”
傅寻将色厉内荏的鹦鹉关进小黑屋,冲杨莉使了个眼色,转而问道:“你今天似乎比之前回来得要早。”
“是么。”男人没对刚才的事刨根问底,等妇人自觉离场后,他慢步走近,轻车驾熟地揽住傅寻的腰,“事情很快就会结束了,从明天开始,我都会尽早回来陪你。”
温热的吐息声喷洒在傅寻耳边。
“等到那时,我能吻你么?”
太近了。
傅寻偏过头,推了推对方的肩,面无表情地答:“虽然我不知道你明天具体要去做些什么,但是我认为,你并不适合做这些。”
男人听后却是笑了。
“那你认为我适合做什么?是就这么乖乖放你走,还是像从前那样,给你当一条言听计从的狗?”
“都不是。”傅寻回过头,直视对方眼底的暴戾,“我只是认为,你应该活得干净点。”
大厅再次迎来死寂。
厉野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身旁的男人,许久才滚了滚喉结。
“我改变主意了。”
他伸手按住傅寻的后颈,防止对方向后闪躲,哑声说道:“我们来接吻,就现在。”
英挺的五官骤然放大,糊成一片虚影。
傅寻眼疾手快地捂住对方的下半张脸,郑重地拒绝道:“接吻是恋人间才会做的事,可我并不喜欢你。”
“所以,不可以。”
心脏如同被针蛰刺。
厉野的眸光快速淡了下去,他松开对傅寻的桎梏,转而亲了亲对方的手心。
“这是杨婶给你做的布丁?”他拿起桌上早已冷却的布丁,舀了一勺,递到傅寻嘴边,退而求其次地命令道。
“张嘴,我喂你。”
傅寻看着那勺半凝固的浅黄色物体,垂眸不语。
古怪的氛围并未僵持太久。
两秒后,厉野轻转手腕,那勺布丁便从勺中跌落,准确无误地掉入傅寻宽大的衣领里,一路向下,滑过他的胸/膛和腰腹。
冰凉,黏腻。
傅寻低头看向地上那滩被摔得稀烂的布丁,觉得有些可惜。
“既然弄脏了,就该洗干净。”事件的主谋牵起傅寻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带进浴室。
“把衣服脱了。”
浴缸早已放满了水,黏腻的触感残留在皮肤上,如同甩不掉的蛞蝓。
“在此之前,请你先出去。”傅寻没有在外人面前全身赤/裸的经历,再结合对方近期的所作所为,他并不打算依言照做。
下一秒,他的衣角被人撩起。
厉野勾了勾手指,向外拉扯傅寻的裤腰,意有所指地笑道:“除了这儿,你身上还有哪儿是我没看过,没摸过的?”
“请你适可而止。”傅寻抓住对方的手,神色不变。
那人顺势向前,低头品尝着他锁骨处残留的甜渍,手倒是规规矩矩,没向禁地深入探寻。
“既然你还没做好准备,那我不介意再等一等,但在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傅寻的下巴被男人的头发蹭得有些痒,边仰头后躲,边等待对方的下文。
厉野停止了亲吻的动作,双臂圈紧傅寻的肩背,侧耳紧贴其胸/膛,聆听着男人的沉稳有力心跳声:“答应我,明天无论多晚,你都要在家等我回来。”
傅寻静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可以。”
作出肯定的答复后,他听到胸口处传来几不可闻的闷笑声,泛起细微的震动。
厉野再次收紧手臂,在浴室的灯光下维持着单方面的拥抱,许久才舍得松开。
离开浴室前,他还以‘脏衣物要及时清洗’的理由要求傅寻脱下上衣,并在关闭浴室门时重申道:
“一言为定。”
曾亲眼撞见对方拿着他的贴身衣服在浴室做些不可描述之事的傅寻,也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决定。
他绝对不会再穿那件上衣。
傅寻(苦口婆心):强扭的瓜不甜。
厉野(一意孤行):强扭的瓜必须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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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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