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医生——！”

芥川银雀跃的声音穿越了人群，往日里总是安静居多的女孩头一次将情绪外露得如此明显，她像只灵巧的燕子飞跃面前一个个障碍，落入思念的怀抱中。

黑发医生将人稳稳接住，动作轻巧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浅薄却又真实的喜悦从紫红色的眼眸中流露，“好久不见，小银。”

过了那股兴奋劲小银就害羞起来，但又舍不得放开森鸥外，于是把通红的脸蛋埋进医生的衣服里，声音闷闷的：“森医生离开了好久。”

森鸥外没说这已经是计算中最高的效率，而是诚恳地说：“确实有些久了，抱歉。”

身体没有妹妹那么健康的芥川龙之介喘着粗气慢一步赶到，他乌黑的眼珠有光亮析出，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却咳个不停：“欢、欢迎咳咳咳——欢迎森医生咳咳…顺利回咳、回到横滨！”

森鸥外眉间皱起细微的褶，牵着小银走过去迅速给男孩检查了一下，确认他只是因为剧烈跑步导致的岔气才稍稍放下心，从随身包里拿出热水瓶拧开盖子递过去，说：“不必心急，以后跑完步记住不要马上说话。”

黑白渐变发色的男孩乖乖地捧过热水瓶喝了一口，低垂下来的眼里满是懊恼，只觉得自己久别重逢后的表现差极了。

正自闭时头顶却有安慰性质的抚摸，抬眼看去，森鸥外注视自己的眼神里分明含着珍视和欣喜。

“好久不见，龙之介。”医生说。

芥川龙之介瞬间宕机，条件反射般站直身子大声回话：“是！好久不见！”

不太理解龙之介为什么突然激动，但莫名觉得可爱，森鸥外沉默地又揉了揉男孩的头，成功收获一个熟透的小番茄。

主动申请去拿行李的四人从后方姗姗来迟。

乱步坐在行李箱上，手意思意思举起又放下，懒洋洋地打招呼：“哟，小银，龙之介，好久不见~”

被乱步成功忽悠的中也把手放在行李箱上假装推，实则是用异能力直接把犯懒的绿眼黑猫运过来。

尚且稚嫩的头脑前一秒还对着乱步的诡辩逻辑冥思苦想，下一秒看见熟悉的小伙伴就把难题抛之脑后，热情地伸直手臂左右晃，喊道：“龙之介！小银！”

芥川龙之介因为身体问题每周都要去诊所接受治疗，小银往往会作为陪同跟着前往，两人就在和中也的一次次巧遇中熟悉起来。

年龄大一些的橘发小少年自觉承担起照顾人的角色，他会耐心地当小银的体术陪练，也会力所能及地解答龙之介在异能使用上的疑惑，在芥川兄妹心中是十分可靠的前辈形象。

芥川银右手牵着医生，她举起左手小幅度地晃晃，有些腼腆却很明确地回应了：“欢迎回来！”

龙之介恢复了一贯的沉着，红晕未褪的脸庞却流露着稚气，他小大人似的一板一眼回复：“好久不见，乱步哥，中也哥。”

接着眸光一转变得犀利，“罗生门”在衣角蠢蠢欲动地探头，男孩黑沉的眼珠盯着缀在末尾的两个外国少年，生硬地问：“他们是谁？”

果戈里披着在莫斯科大街上新买的斗篷，单手拖着一个小号的行李箱，森鸥外送给他的那件斗篷被他仔细地装在里面。

见一个才到他腰的小孩对自己露出獠牙，性格本就恶劣的少年瞬间放弃好好打招呼的想法，左手伸进斗篷里，下一秒就出现芥川龙之介脑袋边掐了一下他的脸蛋。

被狠狠地吓了一跳的芥川龙之介：“？！”

绑着细长麻花辫的高挑少年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来，笑嘻嘻地用日语说：“我是你的新哥哥果戈里哦~”

中也无语地瞥他一眼，和已经快要失去色彩的龙之介解释：“他就是喜欢到处冒领哥哥，龙之介不要被骗了。”

自觉被戏耍的龙之介霎时怒火中烧，下意识就想放出罗生门，余光看见森鸥外又勉力克制住，用凶恶的眼神盯着果戈里：“等着，在下记住你了。”

“哇哦，不错的眼神，”果戈里啪叽啪叽鼓掌，“欢迎你来找我玩哦。”

“你！”男孩差点气得仰倒。

中也看不下去了，身上浮现若隐若现的黑红色光芒，语带警告：“喂喂，欺负小孩很有意思吗？要不要我先陪你玩玩啊。”

确实拿中也的异能力没办法，皮够了的果戈里偃旗息鼓，举起手作投降状，十分没有诚意的道歉：“我错啦。”

费奥多尔欣赏够了闹剧，这时才慢悠悠地摘下帽子示意，未语先带三分笑:“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今天莫名有些安静的江户川乱步在他开口后就睁开了碧绿猫瞳，带着萨克斯帽的少年照旧回以拒绝交谈的微笑，先一步移开交错的视线。

对二人交锋无知无觉的龙之介仍在呆滞中：费什么基来着？

一直等到耿直的男孩露出窘迫的表情，费奥多尔才笑眯眯地补上后半句:“当然，记不住的话也可以直接叫我费奥多尔哦。”

芥川龙之介:“……啧。”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龙之介就认清了两位外国少年的麻烦程度，果断把他们列入社交黑名单。

*

另一边，森鸥外秉持书本里“要让孩子们充分且自由地社交”原则，安静地在旁边看了一会就先一步离开，打算去门口和司机碰头。

小银作为场上唯一的女孩，又是个文静的性格，一时间颇为局促，见森鸥外要走立马申请跟着一起，闲聊似的把这段时间学校里的事说的清清楚楚。

还没等他们走远，江户川乱步就从后方跑过来一下跳到森鸥外背上，又被早有准备的医生单手托住。

“森先生怎么把我落下了，”乱步故作抱怨，双手搭上男人肩膀，“我也要一起走啦！”

森鸥外就这么背着乱步，手上牵着小银往门口走，听罢问道:“乱步不和他们一起聊天吗？”

黑发少年撇撇嘴，说:“果戈里他们在逗人玩呢，我要是跟着一起龙之介会气晕过去吧。”

只是指单纯的聊天，并不打算让乱步逗人玩的森鸥外:“……”

倒是小银听到后频频回头，担忧道:“他们到底是谁啊，哥哥会被欺负吗？”

“两个来横滨打工的啦，以后也不会一起生活，”乱步摆摆手，随口安抚小银，“中也还在呢，他不会让龙之介真的受委屈的。”

十分信任中也的芥川银听罢果然放心了，继续和森鸥外说刚刚没说完的话题：“哥哥最近也开始写文章了哦，经常和织田哥一起向渡边老师请教，听说他们最近还打算试着向编辑社投稿。”

突然想到什么，芥川银没忍住捂住嘴笑出声，又说：“森医生回来了就能看到了，不管哥哥去哪身边都能随机‘长’出一个织田哥。”

“从没见过织田哥在吃咖喱以外的事上这么热情，”小银太久没见到医生了，兴奋地说个不停，“哥哥完全招架不了——织田哥还会叫哥哥‘芥川老师’呢！”

江户川乱步想象了一下龙之介可能会有的表情，顿时哈哈大笑。

这之后芥川银还陆续说了其他人的情况，森鸥外耐心地听着小银有些絮絮叨叨的讲述，眸底晃着温和的水波，心里对学校里的大家思念又重了一分。

带着两个小孩走到机场门口，一个等在车旁的男人举起手朝森鸥外等人示意：“森医生，这边——”

森鸥外走过去，点头问好：“山田君，许久不见。”

此人正是山田翔太，他曾经迫于生存压力将幼子山田诺托付给森鸥外，打算带着长子远走谋生，却在远行前被医生挽留。

如今他是学校的专职司机，负责搭载学生和老师往返市区和学校之间——今天就是他送芥川兄妹来接机的——空闲时也会帮忙运送日用品，目前还在使用浑身解数获得山田诺的原谅。

山田翔太褪去最初落魄潦草的模样，仔细打理过的行头齐整干练，眼中的荒原新芽遍野，他露出爽朗的笑容，对森鸥外说：“真的好久不见了，学校里的大家都很想您。”

说着打开后排车门，招呼两个孩子上车。

小银和山田打过招呼后就乖乖坐进去，乱步则扒着森鸥外不放，用侧脸贴着医生的脖颈，耍赖似的哼哼唧唧：“森先生也带我去嘛——带我去带我去——”

森鸥外瞬间动摇，但最终还是没有松口：“......抱歉乱步，这次不能带上你。”

和乱步等人直接返回诊所不同，森鸥外待会要带着果戈里和费奥多尔去见福泽谕吉，顺利的话两位少年之后就会跟在福泽身边，辅助银发武士建立和发展武装侦探社，未来一两年内和诊所这边的联系不会太多。

因为森鸥外有意识的人为干预，乱步在俄罗斯一直没找到和费奥多尔交谈的机会，他若想弄清楚医生和费奥多尔之间秘密，今天就是最后的时机。

森鸥外深知乱步的才智，即便费奥多尔答应替他保密，但只要乱步和费奥多尔有足够的交流，零碎的线索就会连成线，届时那个秘密就藏不住了。

——他会“死亡”的秘密。

这件事没必要让孩子们知道。医生想，不仅是不好解释，更是怕他们会担心。

即便假死时间只有十分钟左右，但这期间也只有他能肯定自己绝对会醒来。森鸥外并不想让乱步他们因此产生负面情绪，他正是抱着希望大家都能健康快乐成长的朴素愿望努力着，又怎么会愿意亲手打破呢？

“好吧，我知道啦。”

江户川乱步在开口前就猜到森先生大概率不会同意，当下堪称爽快地松开手平稳落地。任性的少年在恰当的时机总是乐于表现自己的懂事的，这无关对人性的揣摩，只是基于对监护人的了解，凭直觉做出的利益最大化的举动。

果然，森鸥外一贯的冷淡神情不再，眼神说得上愧疚——不得不向家人隐瞒的愧疚。

“那我明天要吃柠檬挞，”乱步举起手，笑弯了一双猫儿眼，“要吃森先生亲手做的！”

“好。”森鸥外迅速答应，开始在心里琢磨怎么把柠檬挞的含糖量降低却又不让其失去应有的甜度。

黑发少年状似满意，自觉坐进车里，却在转身的瞬间睁开翡翠般的眼眸，其中的冷意把车里的小银都吓了一跳。

那个秘密绝对非常重要，以至于森先生试图瞒得密不透风——等着吧，他一定要找出真相。

乱步将心里莫名的焦虑勉强压下，下定决心等待监护人放松警惕的时机。

*

落在后方的四人气氛微妙，一直到森鸥外来到跟前才略有和缓。

黑发医生先是交代中原中也路上注意可能存在的危险，又用日渐熟练的安抚技巧给心情糟糕的龙之介顺毛，看着两个孩子恢复平时的状态才送他们上车。

隔着窗户和车里的四小只挥手告别，森鸥外转过身看着留下来的两个少年。

果戈里在医生看他的一瞬间把视线移向天花板，双手背在身后十指纠缠，脸上的笑容稍微收敛了一点，“是那个小鬼先挑衅我的，大叔你可不能偏心。”

“不会的，”森鸥外安抚地拍拍他紧绷的肩膀，语气与以往并无二致，“龙之介的性格确有缺陷，我之后会和他详谈。”

银发少年愣了一下，不自觉放松下来，仗着自己差不多的身高没大没小地攀住森鸥外的肩膀，又变作往日笑嘻嘻的模样，主动道：“不是说给我和费佳安排了工作嘛，现在就走吧！”

一旁的费奥多尔也赞同道：“初次见面要是去得迟了，难免有些失礼。”

他不动声色地藏起催促，装作含蓄温吞的无害模样，主动用不及眼底的笑容将自己和虚假的此世隔开，只等时机一到便抽身离开。

想法达成一致的三人向着目的地前进。

当森鸥外敲响福泽宅的大门，看见开门的是一位本不该出现于此的金发少年时，为了“侦探”在俄罗斯忙活了一个多星期的AI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绫辻行人抱着换上新裙子的娃娃，视线在两个少年身上一扫而过，最后定睛于森鸥外，挑起眉梢戏谑道:“怎么，看见是我，你不满意？”

（比手指）（顶着锅盖跑）

果戈里目前一米七左右，费佳直接进化成咸鱼了，只等十年一到马上退休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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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